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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列車 惜禾 4389 字 1個月前

命也要撕咬對方,沒有明天似的為自己爭一次,兩敗俱傷也在所不惜。

這句話揭開了寧山河的遮羞布。

他一巴掌就過去了,沒留勁,扇得寧放一歪頭。

燒火鉗哐當掉在地上。

屋子裡突然安靜,隻聽見寧山河嗬嗬的粗喘。

他今天在單位徹底沒了臉,老子是警察兒子進局子,現在回到家裡還得被兒子戳脊梁骨……

下一秒,他撿起燒火鉗不斷抽在寧放腿上腰上。

少年立在屋中,一動不動。

他挨打總是這副模樣,滿滿的骨氣,不哭不喊,被打得渾身沒塊好地兒也不求饒,他滿身傷痕穿過逼仄的胡同,頂住所有人對他投來的憐憫眼神,一遍遍聽人說他是沒媽的可憐孩子。

仇恨溢滿他的靈魂,他的背影永遠單薄孤寂,

現在,他長大了。

曾經那個小小的身影被拉長,他在沉默中豐滿自己的羽翼——

驀地,少年伸手握住了燒火鉗。

他的手臂上有薄薄一層肌肉,瞧著不壯卻很有一把子力氣,愣是讓寧山河甩不開。他的手握住前端燒紅的部分,還有餘熱,刺啦燙著掌心,可他似乎感覺不到溫度,冷冷盯著寧山河。

像是魔怔了一般。

兩人爭奪不下,他用力一扯,同時另一手狠狠推了寧山河一下,寧山河整個人撞到後麵的五鬥櫥,一時疼得腰都直不起來。

劉珊尖叫著:“哎喲!這哪是養兒子啊,這是養了個冤家!!!”

寧放突然清醒,看著自己的雙手,看著緩緩坐在地上的寧山河,哐當扔了鉗子。

他抬腳往外走,低低壓著頭,視線裡出現一雙小白鞋。他抬頭看,看見嶽佳佳不知什麼時候摘了耳機站在院子裡,死死咬著唇。

沒哭,鼻尖紅紅的。

風吹起兩人校服,她伸手牽他,被他躲開。

屋裡,劉珊哭喊著:“什麼世道這是,兒子居然敢打老子,寧山河你以後彆管他了,下回他能拿刀紮你!”

嶽佳佳哆嗦了一下,卻執意要牽哥哥的手。

寧放乾啞低喃:“彆,臟。”

她知道他是什麼意思,不管不顧:“不臟!”

牽起來才知道他在發抖,才看見他受傷了,掌心滲著血,起了幾個水泡,心疼的跟有人剮心似的。

她親昵地挨近,所以寧放縱容了自己的私心,拉起她往外跑。嶽佳佳不知他們會去哪裡,但很放心,她壓抑著自己的眼淚,不想在寧放麵前做個擔不了事的人。

...

寧放帶她去了球館。

沒在意手上的傷,從櫃台裡輕車熟路拆了包煙,點煙的時候看了小姑娘一下,嶽佳佳這回沒反對,就這麼直愣愣地盯著他被打紅了臉。

寧放深深吸了一口,過肺吐出來,把臉藏在青煙之後。

“哥。”她輕輕喚他。

他應了聲,準備聽她說教。

可她卻是問:“這兒有藥嗎?”

他不在意:“沒事兒。”

她說:“我想給你的手消消毒。”

寧放的眼睛被煙刺得酸澀,眯起來,湊近了瞧她,她的眼水汪汪的,什麼都不懂,壓根不會躲他。

不知道不能這麼瞧著一隻野獸。

寧放抽了半支煙心裡的那股勁才泄乾淨,慢悠悠從櫃子裡扔出一個醫藥箱。嶽佳佳翻了翻,很齊全,都是用了一半的藥品,可見這兒也不是表麵上的太平。

牛三摟著女友進來,就那幾步都等不了,餓狼似的把人抵在門邊親熱,口水糾纏,有曖昧濕濡的聲響,嶽佳佳耳朵動了動,尋聲去看,寧放咬著煙把她拎走。

嶽佳佳從不知88台球館樓上居然有個很不錯的天台,兩盆不知名的綠植,幾把缺胳膊少腿的椅子,一張破舊床墊。

她盤腿坐在床墊上翻找藥品,心裡不如麵上平靜,因為寧放從前挨打是絕對不肯上藥的,仿佛上藥就輸了一般。

她見過他帶著一身傷痕在寧山河跟前遊蕩,一次次激起對方的憤怒。

可此刻,他斂起全身的刺,坐在她身邊。

嶽佳佳用礦泉水衝洗他的雙手,再用碘伏消毒殺菌,她需要一根針,藥箱裡沒有,於是她摘了自己的%e8%83%b8牌,彆針也是針。

小姑娘大大的眼睛盯著哥哥的煙,寧放從口袋裡掏出打火機,哢擦一聲,點燃了火苗。她舉著針湊近,認真地消毒,直到針頭都燒黑了才放心,托著寧放的手,怕他疼,呼呼吹了一下。

有一陣涼意拂過,寧放感到放鬆,垂眼見她挑破了被火鉗燙出來的水泡。

水順著小孔流出,其實不疼,或者說是麻木了,可這一針卻紮在嶽佳佳心尖上,她替他疼。

幾個水泡都戳破後,她往寧放手掌上藥,油乎乎的燙傷膏,味道並不好聞。

處理完這些,她抬頭盯著寧放側臉。

他剛要說話,就見女孩軟軟地依偎過來,跪在床墊上,張開手,輕輕抱住他。

一時間,玫瑰的香味掩蓋了燙傷膏的味道。

寧放驟然發緊的背脊緩緩鬆開,他靠在牆邊,任嶽佳佳冰涼的小手覆在他燙紅的臉頰,像是夏日裡吃下一根冰棍,整個人都舒服了。

女孩往他懷裡貼了貼,眼裡噙著淚,之前話都不敢說,怕一開口就泄氣,現在偷偷把眼淚擦在他衣領上,哽咽著喊了聲:“哥。”

寧放把煙摁在粗糙的水泥板上,臂彎摟著她的腰,用力往自己身上帶了帶。

“哥你疼嗎?”

“……”寧放想了想,在隻有他們倆的天台上說實話,“有點。”

天不怕地不怕的人,隻在她麵前認輸。

小丫頭嗚嗚哭出聲,過燙的呼吸和眼淚將寧放側頸的皮膚弄得泥濘不堪,可他沒有結束這個擁抱,沉默地低頭,把下巴抵在她肩頭,有些貪婪。

...

宋亦找到天台時手裡拎著麥當勞的外賣,他特地去買的,可樂裡的冰塊還沒化,撞在一起很好聽。他看見嶽佳佳睡在寧放腿上,臉朝裡,鼻尖幾乎頂著寧放小腹,一點點側臉都能看出來眼睛哭腫了。

寧放的校服蓋在她身上,幾乎能將她整個遮住。

宋亦的眼神有些複雜,寧放靜靜瞧著他。

宋亦輕手輕腳過來:“怎麼哭成這樣?”

寧放也壓著嗓子怕吵醒她:“打小就是哭包。”

宋亦沒地方坐,蹲在他身邊,問事情後來怎麼解決的。

寧放顯得很輕鬆:“就那麼回事唄,都辦好了。”

宋亦問他:“怎麼辦的?我不就是問的這個麼?你怎麼說話留一半?”

寧放這才多說了點,瞧著嶽佳佳:“難得機靈。”

宋亦聽完,懸了一天的心鬆了些,他看著寧放:“你爸沒打你吧?”

大概是小姑娘寒冰掌的功勞,寧放這會兒臉上瞧不見痕跡了,手也沒舉起來給宋亦看,點個頭:“沒。”

這是最好的結果,宋亦徹底放心了,對寧放說:“謝謝。”

寧放不搭理他這聲謝,一會兒後問:“你呢”

風吹起宋亦的額發,拂過他帶笑的眼:“過了。”

寧放跟著笑起來:“了不得了。”

“嗨!”宋亦謙虛,“二隊,還不是正式主力,不過我會努力。”

寧放毫不懷疑他的努力。

秋老虎沒了後勁,天氣一點點轉涼,從這兒可以瞧見滿路的黃葉,以至於這座城市也顯得蕭瑟。從小一起長大的兩人,經曆了完全不同的一天。

這一天,宋亦的人生印上了一個值得紀念的腳印,他意氣風發,用漢堡和可樂慶祝。

而這一天對寧放來說無比糟糕,他的人生愈加朝著另一個方向奔去。

他隱瞞了與寧山河打架的事,那些雞毛蒜皮與入選國家隊相比真的不值得提。⑨本⑨作⑨品⑨由⑨思⑨兔⑨在⑨線⑨閱⑨讀⑨網⑨友⑨整⑨理⑨上⑨傳⑨

他為他高興,獻上自己誠摯的祝福,咽下冰涼的可樂。

可樂很甜,後調卻有些苦。

寧放垂頭低笑,可笑意未達眼底,在宋亦跟前頭一次嘗到了不堪的滋味。

第50章

宋亦入選國家隊後道賀的鄰居踏破了門檻。唐老師這回不得不開始準備喜糖和紅蛋, 因為大家怪她小氣,怪她不讓各家孩子沾沾喜氣。

就連學校的同事也特地交代她要預留紅蛋。

唐老師手忙腳亂,隻能請陳奶奶幫忙, 宋老師給摩托車加滿了油, 準備跑腿買雞蛋。

可陳奶奶兒媳卻笑:“不用不用,我來安排。”

結果就是給陳家飯館送貨的老板特地拉了一車雞蛋送到宋家。

陳奶奶兒媳說:“也就你們家小亦出息,不然誰家分喜蛋能分這麼多?我娘家大嫂還托我多拿一份呢。”

唐老師心裡高興, 可又沒那麼高興, 宋老師瞧出來了,夜裡問她:“你是不是擔心小放?”

唐老師點點頭。

她其實不想搞這麼大排場,這讓孩子心裡怎麼想?

唐老師埋怨:“要怪都怪寧山河!”

宋老師說:“前幾天好像在家閃了腰, 到現在還不利索。”

唐老師:“活該!”

唐老師分紅蛋的事甚至有人托情托到了寧放這兒,還不少。

牛三的表姐、陳浩的妹夫、甚至是酒吧的熟客都問他:“我聽說這附近有個天才?你能不能幫姐個忙?”

寧放回去問唐老師能不能均出兩份, 唐老師端詳他,他朝她笑:“您甭操心我, 我好著呢,要我幫忙您招呼。”

唐老師對宋老師說:“三歲看大七歲看老, 我看的沒錯, 小放是個好孩子,以後會有大出息。”

宋老師也說:“心裡熱乎著呢。”

...

寧放坐在琴譜旁給宋亦打電話:“躲哪兒呢?”

宋天才這幾天抹黑才敢回家, 不然一進胡同就有人拉著他誇, 從頭誇到腳,誇得他頂不自在。

“還能哪兒, 你怎麼還不過來?”宋亦杵在市隊門口, 等著接嶽佳佳。

寧放笑:“那你接回來吧, 省得我跑一趟。”

他拿了塊抹布, 進去裡屋給嶽佳佳擦桌子, 這個天風沙大,沒一會兒就一層灰。

也不知道小姑娘哪來那麼多叮叮當當的物件,小橡皮小紐扣哪哪都是,寧放順手收拾著,突然掉出本書,抱著淡粉的書皮。

他撿起來一翻,立馬把書皮扒了,看見鬥大的書名《妹妹/戀人》。(講了了妹妹和哥哥偷偷談戀愛的故事)

在寧放眼裡日本漫畫都一個尿性,不放心,坐下來開始從第一頁翻起,認真得像是在研究什麼奧數題。

嶽佳佳還不知自己的秘密被撞破,此刻呆呆看著聶青,有些反應不過來她剛才說的話。宋亦聽明白了,笑著彎腰拍拍小姑娘的腦袋,說了聲:“恭喜啊,佳寶兒。”

聶青真是恨鐵不成鋼:“瞧你嚇成這樣,趕明兒要是選你去國家隊你要怎麼辦?”

小姑娘趕緊擺擺手,老師您說什麼呢!這話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