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領導也過來,紛紛與聶青握手,跟著勸嶽佳佳:“要不你再考慮考慮,年輕人,不要意氣用事嘛。”
她笑著說:“已經考慮好了。”
聶青一旁笑眯眯看著,看起來她像是最讚成嶽佳佳離開的那個。可走出去一段路,沒了笑,還在操心:“網上關於你的話題很多,要是你能留下,什麼臟水都潑不到你身上,你一走,說什麼的都有,不過局裡會為你發一個通告,其他的,你就當沒聽見吧。”
嶽佳佳點點頭:“謝謝您。”
聶青擺了擺手,不樂意聽這個。
他們又走出去一段,能看見大門了,嶽佳佳突然釘在原地,邁不出腳——
門口那兩人一般高,一黑一白,一個直直站著,一個懶洋洋單腿撐地,他們的樣貌太過突出,以至於路人紛紛回頭,而那兩人似乎已經習慣了,沒太在意彆人的目光。
嶽佳佳的眼眶瞬間濕透了。
她以為自己再也看不到這一幕。
但又想起什麼,驚恐地扭頭看聶青。
聶青也已經看到了門口的兩個小子,揮揮手,讓她先跑。
嶽佳佳抿著唇朝老師笑,聶青也跟著笑了。
她邁開腳步朝兩人跑去,今天為顯得莊重穿了一身黑,馬尾在腦袋後麵一甩一甩的,宋亦先看見她的,踢了寧放一腳。
寧放轉過頭,眼瞳上染著太陽的金色,似乎能看儘他,卻又看不明白他心底最後一層。
宋亦的目光停在嶽佳佳身上,話卻是對寧放說的:“我以前總以為是我錯過了太多時機你們才會在一起,後來你走了,我陪著她,可我們還是沒有在一起,所以,不是時機不對,是人不對。你不知道我有多羨慕你。”
剛說完,小姑娘就跑到了跟前。
她的%e8%83%b8口起起伏伏,忘記了在警務室的不愉快,仰頭看著寧放,想叫他,卻不知道該叫什麼,又無措地看向宋亦。
宋亦越過她,過去扶聶青。
他們倆留在這兒,這個畫麵對他們來說很糟糕,但誰都沒提。
寧放默默看著嶽佳佳,他心裡那個會飛的燕子,被剪掉了翅膀,現在,是徹底不能動了。
女孩朝他笑了一下,眼底有沒休息好的青痕。
寧放低聲問:“結果怎麼說?”
“都弄清楚了,會還我一個公道的。”
他點點頭。
“……你是來等我的對不對?”
寧放嗯了聲,說:“你沒事就行,我該走了。”
嶽佳佳下意識攥住了他黑色T恤,不想讓他走。
寧放回頭看她,也沒讓她放手。
“我,我們要去吃飯。”她%e8%88%94了%e8%88%94嘴唇。
寧放等著她後邊的話。
宋亦已經把聶青扶過來了,正在聊聶青在美國最懷念的那幾個菜,寧放直直站著,沒有叫人的意思,聶青倒是看他一眼,上車的時候驀地說了句:“你也來吧。”
寧放挑了下眉,很意外,並且不想去。
嶽佳佳也很意外,她不撒手,就那麼看著他。
寧放最終上了宋亦的車。
嶽佳佳最後轉頭看了一眼,這個地方,她待了整整八年,人生的這一程到這裡,足夠了。
...
這頓飯吃的很嚴肅,聶青吃飯不說話,放下筷子才問寧放:“現在在做什麼?”
寧放看見她靠近肩窩的位置露出來的管子,說:“在車站。”
嶽佳佳嘴裡還塞著一口肉,搶答:“警察!是特警!很帥氣的那種!真槍……”
說到這兒,扭頭問:“是真的吧?”
寧放點點頭。
嶽佳佳忙朝聶青很認真點點頭:“真槍!”
聶青嫌棄她:“嘴裡咽下再說話,多大了還這樣。”
嶽佳佳朝老師露出一絲小兒女的嬌俏神態,嘴巴油乎乎的,說這肉可真香呐!
聶青笑了,笑著笑著心裡發酸,多少年了,多少年沒見過小丫頭這樣了。
她顫巍巍站起來:“我累了,送我回去吧。”
嶽佳佳扶著她,宋亦和寧放押後。飯就是在聶青住的酒店裡吃的,送她上去後哥倆等在門外,一會兒後,小姑娘出來了,小聲說:“老師吃了藥睡了。”
三人一時間都有些怔忪,嶽佳佳在寧放開口前搶先問:“去我那兒坐坐吧,你還沒去過呢。”
寧放知道嶽佳佳另外有住處,奧運會結束那年聽唐老師說北城給她分了房子,在二環邊上。
宋亦輕車熟路把車開進地下室,三人從電梯入戶,一進門有一麵落地書架,除了詩集全都是獎杯和證書,另外還有一個架子上擺著許多相框,嶽佳佳從小到大幾乎每一年的照片以及每一次身披國旗領獎的照片都在上麵。
所以,寧放看見了自己小時候的身影。
從10歲開始一直到18歲,他出現在嶽佳佳的八個相框裡。
和宋亦一起。
嶽佳佳有些臉紅,她不是愛顯擺的姑娘,這麵牆是按照唐老師的意思訂的櫃子,唐老師有理有據:“你哥那套房子我也這麼弄的,我看彆的世界冠軍都有專門放獎杯的地方!你倆一塊弄能打八折,多劃算呐!”
寧放看了一遍,點點頭:“挺好。”
嶽佳佳說:“我帶你看看裡頭。”
寧放脫了鞋進去,看見裡頭有兩雙男士拖鞋。
宋亦趿走藍色那雙:“這我專用,黑色你的。”
寧放踩上去,黑色拖鞋上有兩排銀色鉚釘,尖尖的,瞧著就紮人。
房子很大,一個人住太空曠,南北通透,有兩個很大的陽台,不過什麼都沒種,光禿禿的。
嶽佳佳突然問寧放:“你知道我小綠去哪兒了嗎?”
寧放搖搖頭。
她失落地:“小綠不見了,找遍了都沒有。”
寧放睨了眼,不說話。
跟著去廚房,是開放式的大廚房,但寧放知道,這丫頭什麼都不會做,台子上連醬油瓶都沒有。
“你喝什麼?冰紅茶嗎?”嶽佳佳扒拉著冰箱,整個人都快鑽進去了。
寧放嗯了聲,她捧出三瓶冰紅茶,還是小時候愛喝的牌子,罐子上冒著涼意,拿在手裡很舒服。
寧放擰開瓶蓋,仰頭灌了一口。
嶽佳佳也喝了一口,早沒了在聶青跟前的那股活潑,整個人瞧著挺失意,像被大雨淋濕的流浪貓。
她玩著瓶子,許久,抬頭問寧放:“哥……我能這麼叫你麼?”
他一開始沒說話,廚房的窗戶很大,陽光全都灑在料理台上,說不清是陽光太好還是這一聲太久沒聽到,他緩緩點了下頭,同意了。
他看見嶽佳佳眼裡顯出點真實的高興,淡淡移開目光。
三人就這麼站著,沒人說要走。一會兒後,小姑娘問:“晚上在這兒吃吧?咱們很久沒聚了。”
宋亦踢了寧放一腳。
寧放嗯了聲。
宋亦說:“喝點酒。”
嶽佳佳就顯得更高興了些:“酒嗎?上回有人送了一瓶,我找找!”
她噠噠噠走了,宋亦對寧放小聲說:“給我點時間,我壯壯膽再說。”
寧放把飲料放下,跟著出去了。
小丫頭可真行,不知從哪兒抱出來一瓶紅酒,他們從前可沒條件喝這個。寧放瞧了瞧,他對酒沒研究,看不懂,跟嶽佳佳說他不能喝,24小時待命。
後來,宋亦帶著嶽佳佳去樓下點菜,寧放找了個一次性杯子站在陽台抽煙,大概是因為這裡是她的家,所以儘管他頭一回來也沒覺著不自在,兩根煙抽完,把一次性紙杯扔垃圾桶裡,那兩人回來了。
去了趟小超市,買了開瓶器,還有一個煙灰缸。
他們從漫天晚霞時開始吃,一直到天上掛滿星星。
嶽佳佳今兒是豁出去了,點的紅燒蹄髈,砂鍋熱在爐子上,吃再久也是熱騰騰的,她一人就嚼了大半,沒碰酒,跟寧放說她還是那點量,一點就醉。
於是就隻有宋亦一人喝酒,他酒量也不好,一杯下去臉就紅了,再一杯眼睛都迷離了。
攢好了勇氣,摁住了還在吃的女孩,說:“哥跟你說點事。”
嶽佳佳把筷子放下了。◇思◇兔◇在◇線◇閱◇讀◇
宋亦深深看著她,怕今天過後就看不著了,怕她會討厭他討厭到不願意見他,他想記住她的樣子。
“佳寶兒。”宋亦也不拖拉,要說的話這些年不知道在他嘴裡過了多少遍,隻有今天是下定決心要告訴她——
但他還沒說出口,一直沉默的寧放突然站起來,拉著宋亦胳膊往外走。
宋亦:“你放開我!”
嶽佳佳怕極了,怕他們又打架。
寧放捂著他的嘴,扭頭對女孩說:“我十點歸隊,順便把他拎走,丫喝多了滿嘴跑火車。”
嶽佳佳跟了幾步,拉住寧放,小聲要求:“你們彆打架。”
寧放先把宋亦推出去了,哢擦關上門。
宋亦在外頭拍門,寧放低頭看著嶽佳佳,保證道:“不打架,我跟他說點事。”
“好,好好說。”
“行。”
“哥。”
“……”
“今天謝謝你們,願意陪著我。”
“走了。”
...
寧放一直將宋亦拽到一樓才鬆開,他們站在路燈下,宋亦的眼睛被酒燒透了,不耐煩地問他:“你到底想怎麼樣!”
“彆讓她知道。”
宋亦一愣。
“你說了,我痛快了,你也解脫了,可她過不去。一開始,她最喜歡你,覺得全世界你對她最好,她怕我,去哪兒都讓你牽著,她結結巴巴背詩背了好久,我讓她彆背了,她跟我說你天天早晨跑步沒放棄,她也不放棄。”寧放看著他,“宋亦,你覺得呢?”
宋亦垂著頭,朝寧放伸手:“有煙嗎?”
寧放連打火機一起塞給他,攔了輛車,走了。
第93章
聶青的治療還沒結束, 所以在國內待不了多久就要回去。
宋亦給寧放打了個電話:“我手扭了,你開車送聶教去機場吧。”
寧放皺著眉:“不會打車?”
他不太願意伺候老巫婆。
“你越來越小氣了我發現。”宋亦也無所謂,“那讓佳佳開, 她沒駕照, 生死有命。”
寧放磨著牙:“我不吃這套,愛怎麼怎麼。”
宋亦嗯了聲,電話先撂了。
與此同時, 體育總局有關這次興奮劑風波的通報出來了, 譚婧違規服用禁藥屬於個人行為,與團隊和教練無關,作為處罰將她開除國家隊。
而後又有一則任免書, 聘用原廣西隊教練為國家隊總教練,引進俄羅斯外教為藝術指導, 原教練嶽佳佳因個人原因卸任。
這兩個東西一出來,網上說什麼的都有, 中午吃飯的時候虎子捧著手機坐在寧放身邊,一條一條給他念。
很多人說嶽佳佳是心虛才下課的, 不然她跑什麼?
虎子無疑是信任她的, 可也不理解:“她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