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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月亮逃跑 停戈換魚 4364 字 1個月前

道長們向元蕙如唱了聲“福生無量天尊”後,下車離開了。

他們寬袖翩翩,腦後挽著道髻,在鋼筋水泥間結伴而行,有種傳統與現代共存的奇妙感,走在人群中就是無法忽視的存在,行人們紛紛扭頭去看他們。

房倦之也有這種令人矚目的氣場,隻是他是天生的。

元蕙如與他轉乘飛機回宏市,人群熙攘的機場,跟在他身後走。

房倦之今天沒有穿道袍,很隨意地穿了白色短衫與淺灰色休閒褲,臉好看,穿什麼都賞心悅目。

他沒有盤道髻,長發紮了個高馬尾,還是得益於臉好看,氣質出塵,不覺得怪異,隻覺得他特立獨行。

元蕙如看著他白皙脖子後微微晃動的發尾,自覺像看著逗貓棒的貓,忍不住想伸出蠢蠢欲動的爪子去抓他發尾。

有人問“是明星嗎”,還有女生悄悄拍照,但沒有人上來要聯係方式……大概因為房倦之還保留著交往時的習慣,人多的場合,怕她走散,自然而然地牽著她的手走路。

元蕙如回過神,把手從房倦之的手掌中抽出來。

房倦之麵色如常,回過頭和她說話:“我幫你背包。”

登機後座位又在一起,元蕙如坐下後拿出一本《靈寶度人經》,房倦之立刻幫她打開閱讀燈。

元蕙如奇怪地看房倦之一眼,無時無刻不被他注視著的怪異感,又湧上心頭。

如果不是房倦之已經出家,她甚至懷疑他想複合。

傍晚的時候,飛機降地。

落霞如血,元蕙如張羅著先給房倦之訂酒店,剛好她家附近有五星級酒店。

房倦之說:“不急,先到你家看看。”

元蕙如求之不得。

計叔家離機場隻有兩站地鐵,元蕙如還是邀請他:“叔,到我家吃晚飯吧。”

計叔笑眯眯的:“會不會太打擾了。”口中這麼說,他還是飛快抬手招來了的士。

的士在小區外麵的路口停下,計叔穿過馬路,特地跑到對麵的花店買花。

元蕙如帶著房倦之,站在公交站下等計叔。

天已經黑了,路燈和車燈連成星河,夜風吹起,在急速前行的車輪和行人腳下,隱約看到有暗色破碎的蝴蝶翻飛,仔細看了,才發現是冥幣。

偶爾夾雜著各種麵額的紙鈔,但沒有人撿。

連提著破舊蛇皮袋的拾荒者經過,也目不斜視。

宏市雖說是世界一線大城市,但曆史底蘊深厚,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陰影下,傳統民俗的魂錦衣夜行。

正月有各種大型的遊神賽會,紅白喜事要請先生翻萬年曆挑吉日,婚娶要合八字,店鋪開業要醒獅,與鬨市比鄰而居的是媽祖宮、北帝廟、黃大仙祠、各類大小道觀寺廟,香火鼎盛。

時近中元節,公交站兩旁的行道樹下,插滿了香燭,擺著果品,地麵上有燒紙後殘留的黑灰,紅燭幽搖,彆有詭譎的氛圍。

這是有人在“施孤布田”,意為遍濟四方孤魂、為自身廣種福田,整個農曆七月,總會看到上了年紀的人在路旁進行拜祭,屢禁不止。

至於路上的紙鈔,是一種古老的厭勝法,生了重病或者運勢低迷的人,會在路口悄悄撒錢,借機把把自身黴運,轉移給撿到錢的人,總之居心很不良。

從小生活在這裡的人,習慣了這些習俗,並不覺得有什麼,倒是外鄉人來了,免不了要大驚小怪一番。

元蕙如不經意低頭,發現她腳下踩著一張冥紙,皺著眉挪開了運動鞋。

計叔買花回來了。

懷裡捧著一束包裝精致的蜜桃雪山,花束上彆著一張手寫小卡片:

——致最可愛的女人元舒華女士。

元舒華女士,即是元蕙如的媽媽。

“蕙蕙回來啦。”元舒華打開門,溫柔地摸摸元蕙如的手臂。

元舒華五十開外,看上去卻隻有三十歲出頭,和元蕙如站在一起,比起母女更像姐妹。

這是一位明豔的大美人,五官舒展大氣,眉目含情顧盼生姿,身上的家居服看著簡單卻是國際奢牌,舉手投足都像是養尊處優的貴婦,兩室一廳的普通民居,在她身後不合時宜地蜷縮著。

“這位是……倦之?”

“伯母好。”

談戀愛時,元蕙如曾把房倦之帶回家一次。

元蕙如咳了一聲,“寧拙道長。”

對於女兒前男友變成道士的事,元舒華表現得很得體,沒有多問一句。

“一路辛苦了,先進來吃飯。”

“我不負所托,把蕙如安全護送回家了。”

計叔大著嗓門說,成功吸引元舒華的注意,元舒華嫵%e5%aa%9a的丹鳳眼很感激地看他,像看著一位蓋世英雄,“是呀,多虧有你。”

計叔的胖臉瞬間紅了,他靦腆得像個十七歲少年,撓著頭,把手中的玫瑰花遞給了元舒華。

元舒華接過,很自然地抱怨,“來就來,不用每次送花的。”

廚房裡動靜不小,有個男人在做飯,火焰在炒鍋上炫技般地騰起,元蕙如看了一眼,認出是小區樓下開飯店的申大廚。

計叔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如臨大敵般地走進廚房。

元舒華則坐回沙發上,繼續看起電視上的美妝頻道:“再等一會,很快就有飯吃了。”

元舒華就是這樣的,天生具備讓男人們為她赴湯蹈火的能力。

爸爸死後,要和債主們打官司時,有名律師主動跳出來幫忙;不會做飯,有廚師自願上門料理一日三餐;前半生沒上過一天班,破產後無法營生,也有計叔這樣的朋友進行接濟。

元蕙如在玄關換好鞋,遠遠地看著客廳裡的元舒華。

她猶豫了一下,趁著彎腰幫房倦之拿拖鞋的時候,用隻有兩人聽到的聲音,低聲問房倦之:“你能看出我媽有什麼異常嗎?”

房倦之聞言,換鞋的動作一頓,也抬頭看了看元舒華。

第六章 006

元蕙如看房倦之的樣子,就知道他沒看出異常,有些低落:“算了,可能是我的幻覺。”

“稍等。”房倦之雙手結了一串頗為複雜的手印,最後,他左手食指與中指並指抵著元蕙如眉間,“借用你的眼睛一用。”

某個瞬間,元蕙如恍惚覺得她的視線變得很高,像是借用了一個高挑男人的視角看世界,接著她聽到房倦之說:“伯母少了半個身軀。”

在這一刻,元蕙如有想哭的衝動。

無論房倦之過去有多狗,此時此刻她覺得他無比親近。

長期以來,在元蕙如的眼中,媽媽隻有上半身,像是一個被腰斬的人,懸浮著美輪美奐的半截身軀,在空氣中漂浮。

全世界無人察覺,申大廚、計叔等人視若無睹,之前請回家做法事的高人也無人覺得異常,隻有元蕙如看得到。

夢中的詭異,尚且可以當作是腦中幻想,唯一親人的異常,卻是活生生展現眼前。

廚房裡的申大廚和計叔,因為菜裡要不要放辣椒的事吵了起來。

元蕙如把換下來的鞋子放上鞋櫃,手指控住不住地顫唞。

她給房倦之遞眼神,“道長,我帶你四處看看。”

元蕙如背抵著關上的房門。

“對不起,寧拙道長,我應該提前和你同步下情況。隻是我媽的事,人人來看了都沒看出問題,連我媽也覺得我瘋了。”

房倦之環視房間一周,“沒事。”

他問:“你什麼時候發現伯母開始出現異狀的?”

“去年 10 月份,在我開始做詭夢的三個月前。”

像被隱形的橡皮擦抹除,形體一天天消失,起先是雙腳,後來蔓延到膝蓋,現在心口以下都看不見了。

元蕙如很緊張,“我媽的情況,你怎麼看?她會不會有危險?”

房倦之反問:“你為什麼會覺得伯母有危險?”

“我有個不妙的聯想。”

元蕙如忍著惡心的感覺說:“我對你說過我的夢,在第一場夢,那個詭異從我媽的皮囊裡鑽出來,說它用膩了我媽的軀殼,它想換我的。”

房倦之:“你覺得伯母被它附身了?”▂思▂兔▂網▂

“我拿不準,它如果已經附在我媽身上,又何必在夢裡從千裡迢迢的地方趕過來尋我,邏輯不對。”

房倦之:“我剛才雖借用了你的視角,但有可能隻是借著你的眼看到你的幻覺。”

“你能看到我幻覺?某一種通感能力嗎。真是奇妙啊……我不會連累到我媽吧?”

“伯母很好,你放心。況且,”房倦之隨手拉過電腦桌前的轉椅,懶散坐下,大長腿擱在地上,“有我在。”

“來之前,我對你的事有兩種推斷,第一種,確實被詭異糾纏了,常見情況是冒犯了不該冒犯的東西,供奉了來路不明的邪靈。”

“這種處理起來簡單,做個法事就行。”

“第二種,你生病了。”

元蕙如立刻問:“第一種,你在我家……有‘看’到什麼嗎?”

房倦之否認,“你家很乾淨。”

元蕙如:“結果你還是認為我精神出問題了,可我身上真的長出了血蓮……”

房倦之冷靜如外科醫生:“人的意念是很強大的,就像科塔爾綜合症。”

元蕙如默然,科塔爾綜合症也叫行屍綜合征,患者會認為自己已經死亡。

元蕙如跟房倦之共同的朋友圈裡,認識的醫學生曾分享過一個醫例。

某個抑鬱患者,某天堅決地認為他已經變成屍體,他再也聽不見自己的心跳聲,還能“看”到自身在不斷腐爛,從此拒絕進食,最後竟活活餓死了。

元蕙如苦笑:“我倒寧願是我眼睛病變了,也不想看到唯一的親人在眼前一點點消失。”

房倦之卻說:“隻是猜想,我需要證據論證。”

元蕙如:“你想怎麼做?”

房倦之:“你夢中的詭異已經找到你家附近了。”

元蕙如頭皮發麻:“它應該很快就會來我家敲門了。”

房倦之說:“我等它上門。”

他說:“近期我想借住你家。”

元蕙如剛想說家裡房子小安頓不了人,視線隨著房倦之轉到書房。

元蕙如的房間連著一間小書房,中間隻隔著一扇門,房倦之從書房趕到她床邊,幾個大跨步的事。

安全感滿分。

元蕙如沒有拒絕的理由。

篤篤。

元舒華敲門,“蕙蕙,吃飯了。”

元蕙如要打開房門,忽然聽到背後的房倦之問:“伯父也姓元嗎?”

元舒華,元蕙如。

“我爸姓李,我是獨生女,但我跟媽媽姓。”

“我爸來自一個觀念保守的小山村,由於這事,我媽和我爸家裡人,現在依舊是老死不相往來的狀態。”

見房倦之對這個問題感興趣,元蕙如現在對他知無不言。

“我姥姥強烈要求的。”

眼前浮現出一個老太太,縱使她發鬢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