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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月亮逃跑 停戈換魚 4352 字 1個月前

行駛在一條偏僻的柏油馬路上。

這是他這輩子從沒走過的一條路,周遭荒無人煙,導航的終點顯示福壽堂——本市最大殯儀館。

易航大喊一聲,立刻停車,這時他驀然察覺到頭頂有一道視線。

他抬頭,看到豪車的全景天窗上,烏發紅唇的元蕙如,以一種爬行動物的姿勢,貼在他車頂,直勾勾地盯著他看。

易航嚇得神魂俱散,隨手抓到個酒瓶朝元蕙如砸去,卻見元蕙如冷冷一笑,又用四肢著地的姿勢,從他車上跳下,竄進路旁的灌木林裡。

元蕙如打斷他,“什麼時候的事?”

易航硬邦邦地給了個具體日期。

元蕙如說:“胡說八道,那段時間,我和媽媽離開本市旅行散心去了。”

她又抬頭跟房倦之聲明:“媽媽的手機裡應該還有住酒店的照片,說不定也能調到旅行社的監控。”

房倦之輕聲說:“我相信你。”

他把元蕙如的手包在大掌中,無聲地安慰。

易航已經魔怔了,“你有神通,你能夠兩地分身。”

他又講了另一件事。

他開始做被元蕙如殺死的夢。

夢裡元蕙如用一根登山繩把他吊在彆墅的樹狀水晶燈下,他再用力掙紮也無濟於事,隻能踢打著雙腿,在恐懼之中,感受著生命飛快流逝。

這個夢對易航來說是極端煎熬的,他被迫體驗著上吊而死的整個痛苦過程,頸骨脫折,舌頭被擠壓出口腔,他也是從這個夢境,才知道原來人上吊的過程是會伴隨著失禁的。

可怕的是,他每過一段時間就會重複這個被吊死的夢。

易家的情況逐步失控,大哥一家人越看心理醫生越瘋癲,易航父母的生命隨著奔脫出護欄的大巴在崖底隕落。

易航對元蕙如的恐懼與憎恨,達到了極點。

好,你敢搞我,我也對你裝神弄鬼。

於是他開始雇人跟蹤元蕙如,並在元蕙如母女經常去的友昌酒店租了場地,最終找到機會對元蕙如發起了一出恐怖鬨劇。

元蕙如聽到這裡,很容易聯想到自身,心想易航家是不是也被投了致幻藥。

聽房倦之介紹,冷門的植物藥劑,具有代謝快的特點,不用專門的檢測手段很難從血液裡檢測出來。

房倦之顯然和元蕙如想到一塊去了,但易航的事他懶得管,看在兩家過往的交情上,他給了一張檢測機構的名片,讓易航帶給他大哥,下了逐客令。

“元蕙如,”易航的怨毒像有實質的蛇,“你如果再搞我,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易航,”房倦之打斷他,“你知道我的底線。”

易航受到警告,垂頭喪氣地離去。

他拉開大門,在外頭嚴陣以待的律師看到易航滿臉是血,連忙攙扶住他,“易先生,是否需要驗個傷?”

易航沒有理睬,他回頭,“房倦之 ,小心有一天你會死在她手上。”

他咧開古怪的笑容踏出門去:“嗬,元蕙如。”

“是蓮祖顯靈了。”

元舒華對易航留在地板上的血跡展現出討厭的表情,計叔立刻去拿清潔劑。

元蕙如和房倦之同時回轉頭看她。

元舒華對他們的視線有些莫名其妙,直接說,“我在蓮祖麵前這麼祈禱的。”

元舒華雙手合十,虔誠地說,“請讓易家血債血償,信女願備三犧六畜酬神。”

“你說,是易航對我投的毒嗎?”

超市裡,元蕙如推著購物車跟在房倦之身後。

元舒華聽說元蕙如吃的藥片被人調包,且凶手很可能是她的客人,決定沒抓到嫌疑犯前,不再接待訪客。

計叔也不讓他來了,他也算是嫌疑人之一。

元蕙如做飯太難吃,元舒華嫌棄,於是洗衣做飯的重擔,落到房倦之的肩膀上。

“你的想法?”房倦之往購物車裡放了幾盒青菜,把問題拋回給她。

元蕙如判斷:“我覺得不是易航做的。他目前的精神狀態,不足以策劃任何精密的行動。”

最多做做裝神弄鬼的小兒科。

房倦之沒有異議,“犯罪者另有其人。”

元蕙如坦白說,“我真的沒有彆的仇人了。”

房倦之問:“牛裡脊還是五花肉?”

元蕙如咽了口口水,“烤五花肉……這件事我跟你提過嗎?對不住我真記不得了。我之前在夢中看到張保強祭拜蓮祖,我還在幻覺裡看到,張保強喊我神女,好像是把我錯認成蓮祖了。”

房倦之低頭給她挑選適合燒烤的五花肉,聽到她詭譎的夢境也麵不改色,“接著說。”

元蕙如:“張保強為什麼會認為我是蓮祖?信徒供奉陰歧蓮祖,按規矩,應該刻上自己的臉才對,他就算認錯人,也應該認錯長得和他相像的人才是。”

“假設我做的每一個夢都有意義的,這是疑點一。”

房倦之點頭,“邏輯沒有漏洞。”

“疑點二,張保強的魂魄在友昌飯店一看到我,立刻跪下來磕頭,讓我救他,還說他已經給我送上了祭品。”

房倦之:“祭品?”

“對,祭品,”元蕙如深吸一口氣,說出了一個算得上匪夷所思的推理,“我在想,他說的祭品,是不是指人命?是不是張保強知道我和易航的恩怨,所以他獻祭了一車人的性命,來跟我表忠心?”

房倦之提醒,“他也在事故中喪命了。”

“是啊,說不通,一個對神靈有所圖的人,是不會尋死的。張保強得了絕症,渴求的必定是繼續活下去,他又為什麼會拉著一車的人去死呢。”

元蕙如是標準藝術生,思維天馬行空,現在她刹不住腳了。

“除非有人給他洗腦,像那什麼電影裡的邪教,告訴他,我是真神在世,你得了絕症,你去幫我殺人,不要怕,你這具沒用的禸體消亡後,我會在彆處把你複活,給你新生。”

房倦之有點明白元蕙如想要說什麼了。

元蕙如壓低聲音,“還是老問題,會不會是從我夢裡跑出來的詭異,世界上的另一個我乾的?”

第十八章 018

夢中的詭異頂著元蕙如的臉,又坐在供桌讓接受張保強的膜拜,元蕙如很難不在意。

“那詭異也厭惡易航,所以它先嚇唬易航,再蠱惑張保強,殺了易航父母?”

房倦之對元蕙如的胡言亂語一如既往保持著極大的寬容,他選完肉類,轉去海鮮區。

水箱裡的各種魚類,聽到人類的聲響,過一會就會把魚頭齊刷刷轉向人的方向,元蕙如平時沒覺得,現在覺得被一隻隻魚眼盯著看挺瘮人的。

“進一步推理,也就是我媽供奉的蓮祖神真的顯靈的,它化為了世上的另一個我,實現了我媽的心願,讓易家血債血償,但它也需要報酬。”

元蕙如想起了陰歧蓮祖神像腳下踩著的累累屍骨,忍不住搓搓浮起小疙瘩的手臂,“報酬就是我媽和我的命。”

元蕙如說完,看房倦之不知什麼時候停下了用小漁網撈海貝的動作,看著她。

“照你的意思,這是一單邪神作祟事故?”

她回到現實,“我就是突然有了些想法,和你分享下。”

房倦之淡然:“張保強是一條線索,接下來先順著他查。”

砰砰砰。

旁邊有顧客選了一條鱸魚,超市的工作人員把魚拍在砧板上,一刀拍暈,接著開膛破肚,畫麵凶殘。~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元蕙如想著房倦之一個道士,看這些殺生的場麵不太好,回去要他烹飪一堆生肉好像也不利於他修行。

“以後不來這塊區域了,我跟著你吃素。”她很體貼地建議。

房倦之看著她,眼底有笑意,“椒鹽蝦吃不吃?”

元蕙如沉痛點頭,“吃,下一頓再吃素的。”

接下來的一個多星期,元蕙如過上了今年以來最愜意的生活。

房倦之像一陣強風,手段強勢把元蕙如的生存環境清掃一番,易航之類的威脅無法再近身,水源食物保證健康衛生,元蕙如像一棵被從頭到腳深度除蟲、剪掉殘枝爛葉的蘭花,宛如新生,整棵草茁壯成長。

做了大半年的噩夢,奇跡般地斷更了。

夢中一戶戶敲門要把她翻找出來的詭異,憋屈地停在摸到她小區樓下的進度。

那些亂七八糟的幻覺,隨著致幻劑被拔除,再也沒有看到。

親媽雖然還是隻剩半截身軀,但也堪堪按下暫停鍵,不再消失下去,甚至消失的部分貌似還有逐步恢複的趨勢。

唯一的生存威脅,仍舊找不到投毒者。

但房倦之辦事,元蕙如放一萬個心,他最近正在托人調查張保強,據說快有進一步消息了。

或許如房倦之所說,鬼神作祟屬於無稽之談,一切隻是幻覺。

元蕙如終於能睡一個好覺了。

好比失眠了幾年的人,忽然又能沾枕即睡了,狂喜、難以置信,隻差鑼鼓喧天地宣告天下。

生死危機解除,她吃飽睡足,又有閒心暗中觀察房倦之了。

房倦之依舊住在她書房裡,沒有提要搬走的事情。

他還讓師弟把他山間彆墅的茶具寄過來了,每天自斟自酌,用昏昏欲睡的表情看經書,能坐著絕不站著,能躺著絕不坐著,把元蕙如養死的幾盆花重新救活了養在陽台上,夕陽下山就澆花,舒適自在,一副把這當作了自己家的樣子。

無所事事的閒散道士日常,比小區樓下曬太陽睡一天的貓還慵懶。

元蕙如被他傳染,困了睡,睡醒了吃,吃飽了看房倦之誦經,聽困了再睡,暴瘦而去的肉有迅速回鍋的趨勢。

又一天睡到 10 點後,元蕙如打著哈欠起床洗漱。

家裡靜悄悄的,廚房裡溫著百合蓮子粥,僅剩一人份的量了。

元舒華每早 9 點出門去健身館遊泳,房倦之雷打不動淩晨 5 點起床,家裡攏共三口人能分出了三個吃早餐的時間點。

元蕙如吃完早餐走到客廳,才發現陽台的拉門半敞著,房倦之躺在老式的躺椅上,臉上蓋著一本道家經典,正在補眠。

他依舊懶散地穿著道袍,長發挽成道髻,一條長腿隨意曲起,朝向外側的睫毛、發鬢上跳躍著陽光,光照下他的皮膚很白,有透明的質感。

陽台上還晾曬著一床在微風中輕輕擺動的被單,地上房倦之養的綠植亂七八糟地舒展枝葉,元蕙如卻在這種不甚講究的環境中,感到歲月靜好。

她覺得他就在她身邊,比交往時抵肩而睡的日常更有真實感。

元蕙如輕輕地拿下他臉上的書,這段時間沒再見他看過物理學相關的東西,似乎是真的放棄了。

為什麼不想當物理學家,為什麼突然跑去出家了,心理曆程是什麼,現在的生活是他想要的嗎?心裡始終打了個問號。

她雖然好奇,卻沒問,他們的關係不足以她對他的事情尋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