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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月亮逃跑 停戈換魚 4291 字 1個月前

插話,問了一個吃瓜群眾最感興趣的點,“墓主為什麼把二十幾個人一起埋進水缸裡?”

裴景介紹說:“這和墓主的生平事跡有關。水缸口壓著一塊完整無缺的墓誌,上麵記載了,這是東晉時一位叫王彥的虎賁將軍的墓。”

當時中原局勢動蕩,本地屬於蠻荒的百越之地,眾霸主打得不可開交,無暇南顧,王彥趁著山高皇帝遠,屯兵占地做起土霸王,逍遙了二十幾年,遂有自立為王的念頭,因此後來跟來招安的朝廷軍隊打起了仗。

打了幾年,王彥兵敗,兵臨城下之時,王彥不急著逃,他躲在家裡祭神。

元蕙如:“祭神?”

裴景說:“對,血祭。根據墓誌的記載,他篤信一位叫做陰歧蓮祖的神靈,堅信著,大難臨頭的時候,隻要誠心向那位神獻祭,就能得到神的庇護。”

裴景也許是看多了,說起這種血腥事的時候很淡然,甚至嘴角還帶著一抹微笑。

“王彥把家裡的妻妾二十六人,全部用劍砍死了,屍體裝進一口大青缸裡放到神壇前,當作貢品送給神靈。”

“為什麼要用劍砍呢,據說那位神靈就是通過兵解飛升的……房師弟是道士,應該很懂道家的這些‘屍解成仙’東西,道家要修成地仙,需要通過‘水解’、‘火解’各種特定的死亡方式,兵解就是把人用兵器殺死的。他用劍砍殺妻妾,有專門娛神的含義在。”

“可惜可惜,王彥煞費苦心,神靈還是沒有顯靈,不久城破,王彥也被殺了。”

“死後,族人收屍,王將軍生前過於殘暴,不允許被葬入家族墓地,就把他扔進塞滿妻妾屍體的青缸裡,埋葬在舊宅地下。”

提到血祭,元蕙如又看了房倦之一眼,她的腦洞停不下來,張保強是不是也算是在對神靈血祭。

元蕙如算了算時間,晉代到今天有一千五百多年的曆史,一是吃驚元舒華供奉的陰歧蓮祖已經存在了這麼長的時間,二則是:“沒想到到了晉代,還有那麼野蠻的血祭儀式?”

裴景很博學,元蕙如問什麼,都能解答。

“舉例說明,封建王朝殘酷的人殉製度,一直延續到明代天順年間才正式廢除。”

“目前考古發現的最早殉葬製度,始於商代。商朝,一個巫術與神靈祭祀橫行的朝代,有資格擔任巫師的,必是皇族以上的高貴血脈,商人每祭神,必用人牲,而有資格成為供桌上的犧牲品的,也必定要戰敗方的皇族血脈,上行下效,因此,可以稍作推斷,大多數古人一開始對祭祀的看法,是很神聖的,並不像現代人普遍認為是一件恐怖的事。”

“百越地處蠻僻,開化緩慢,對古俗保留眾多,本地巫蠱文化盛行,迷信昏昧,因此長期采用極端的祭祀方式,並不令人感到意外。”

裴景說了一句令人毛骨悚然的話作為結尾:“說不定到了今日,還有像王彥之類喪心病狂的人在偷偷獻祭呢。”

元蕙如深深覺得,他這句話強化了她家附近發現古墓的恐怖程度,她都後悔要問這麼清楚了。

裴景解答完,換他問房倦之問題了。

第二十一章 021

裴景還是在糾纏元蕙如的問題:“通過畫符念咒就能根治幻覺,是什麼原理?”

房倦之在蔬菜澆上元蕙如喜歡吃的芝麻沙拉醬,懶洋洋回答:“你我都知道,通行於宏觀世界的經典物理理論,無法解釋微觀世界中的運行規律。目前科學無法解釋的事實,不代表事實不存在。”

元蕙如聽得嘴角一抽,心裡直樂,這一刻,房倦之當年幫她水論文字數的功力體現得淋漓儘致。

裴景無奈:“我聽明白你的意思了,這是目前人力無法探索的領域,比量子糾纏還沒有道理,連你也不求甚解。”

他退而求其次,“本次王彥墓的發掘,相關文物上發現了一些神秘字符,疑似道家符咒,考古研究所正在尋求宗教人士幫忙解讀,你也幫忙看看?”

房倦之答應了。

“行,我待會把拓片的複印件發你,”裴景問,“墓碑上提及的‘陰岐蓮祖’,是你們的某個道教神嗎?”

這個問題目前是房倦之的專業領域,他很肯定地給予答案,“不是。”

裴景思忖:“那就是某個民間野神了。”

晚餐在陽台吃。

蛋卷桌上擺了餐盤,放了一瓶鮮花做點綴,軟墊放到地上席地而坐,打開彩燈,帶著花香的習習晚風驅散了白日的炎熱,很適合聊天。

元蕙如還從冰箱裡拿了自製的水果茶,房倦之來了之後,在他的影響下,她的飲食習慣變得健康了很多。

裴景卻擺擺手,“我不愛喝這麼健康的,有沒有可樂?”

正好元舒華聚餐完回家了,帶回了一支葡萄酒和幾樣下酒菜。

“哎喲,裴老師來做客啦,試試我選的酒。”

裴景欣然笑納。

裴景文質彬彬的外表很有親和力,屬於男女老少通殺的類型,元舒華對裴景印象很好,含笑和他聊了一會天,才走回房間去,把空間留給年輕人聊天。

元蕙如和裴景碰杯喝飲料,邊吃東西邊隨意聊了些家常,氛圍輕鬆。

房倦之坐在他們身邊,垂眼無聲,喝元蕙如給他倒的水果茶。

裴景依舊打量著房倦之的道袍和長發,他看了又看,看不膩似的。

他百思不得其解,“你怎麼就放棄物理學了呢?”

元蕙如也很想知道,沒有打岔,等著聽房倦之解釋。

房倦之倒也坦白:“我曾經執迷於做最聰明的人,沉浸於智商碾壓所有人的筷感,選擇物理學,選擇物理係世界排名第一的學府,隻是為了繼續證明我是一個聰明人。”

“等來到一個天才雲集的地方,才發現自己既不顯得十分聰明,也無特彆天賦,致命的是,連對選擇的研究也毫無熱愛之心。”

“所以你直接放棄了?你已經讀到博士了,你不像我,我大二見風頭不對,立刻轉了專業,”裴景很佩服,“我無論如何,都沒有你這種斷腕的魄力。”

房倦之說得輕描淡寫,元蕙如沉默地聽著,心中掀起波瀾。

她了解房倦之。房倦之本質上是一個很驕傲的人,他曾經在專業研究上的彷徨,連對她也不曾吐露半分,要這樣一個驕傲又自負的男人承認失敗,大概是一段沉重的打擊。

元蕙如有些悵然,她曾以為很了解房倦之,實際她對他一無所知。

裴景卻對房倦之的灑脫表現得很羨慕,他長歎一口氣,“我和你不一樣,我是很喜歡物理學的。”

“我常常憧憬,如果我早生一百年該有多好。如果我生在 20 世紀初,物理學發展的黃金時代,也許我能親眼看到相對論和量子力學誕生,在那個諸神璀璨的年代,也許除了普朗克、愛因斯坦、海森堡之外,我的名字也能被載入史冊。”

“再不濟,早生 80 年也行,投身到量子場論或凝聚態物理的理論建設中,或許我會是第二個費曼。”

房倦之淡淡地說:“如果你仍有研究熱情,量子引力與非費米液體大有可為。”

裴景慘然搖頭,“最好的年代已經過去了,現在的我們,隻是站在大師的肩膀上縫縫補補,一切都停滯不前。”

“最殘忍的事情是,房倦之,我和你不同,你並不喜歡,所以在物理研究上有無建樹都無所謂。我既熱愛,又發現對最熱愛的事情毫無天賦,雖然放棄,但一輩子都感到不甘心。”

房倦之沒有應話,他和裴景話不投機半句多。

元蕙如也沒有搭腔,房倦之和裴景聊的話題她插不進去,另外她其實很懂裴景的心態。

元蕙如在畫室學習繪畫時,曾遇到過兩個人。

一個是準備複讀一流美院的姐姐,她非常勤奮,也很喜歡畫畫,從小學開始,風雨無阻,每天最晚一個走,已經在畫室學了十年繪畫了。

另一個女生,和元蕙如一樣,被父母送過來上興趣班的初中生,初中生斷斷續續上了一個暑假的課,從毫無基礎的素描入門,到獨立完成被畫廊收購的油畫創作,才用了一年。

有一天素描課結束,元蕙如要回家時,在畫室的走廊上,看到那位複讀的姐姐久久地站在某一副油畫前。①思①兔①在①線①閱①讀①

那時畫室的走廊經常會做成展廳的樣子,掛上優秀學生的畫作作為宣傳,以此來吸引家長報名。

姐姐注目的油畫,正是那位天才初中生的作品。

元蕙如走近時,才發現那位姐姐在哭,她哭得很厲害。

元蕙如心有戚戚,她明白姐姐的心境。

一騎絕塵的天才,絕佳的色感,直擊人心的表達能力,把廉價的顏料用得如同星辰般熠熠閃光。

那位姐姐看的不是畫作,她看到了她此後一生的遺憾,

即使她勤能補拙,努努力上一所不錯的美術學校,但一生成就僅限於此,藝術類比文學,屬於天賜的領域,她絕對不會成為留名青史的畫家。

如果隻把畫畫當作愛好,會很好,如果她在此事上有野心,一定是很絕望的。

科學研究也一樣,要拿諾獎,除了天賦,勤奮,還要有運氣。

裴景一件沒有,偏偏他還有野心。

裴景喝得有點醉了,他似是不相信房倦之能輕易放棄物理研究。

他扯扯房倦之道袍的衣袖,“我不信,房倦之,這不像你。”

“科學的儘頭即是神學,多少物理學家,牛頓、查德威克、特斯拉,研究了一輩子科學,晚年時令人詫異地衝進了神學的殿堂,你修道,肯定是找到了新的研究途徑。”

裴景笑得神秘,“你是不是找到了你的腥紅女士?”

元蕙如來了興趣,她不動聲色地瞄了房倦之一眼,清清嗓子,假裝不以為意地問,“腥紅女士,好像是一個女生?”

裴景用手指蘸著紅酒,在桌上寫了一個“Scarlet woman”的單詞,笑著告訴元蕙如,“腥紅女士事件,在西方的科學界和神秘學界,曾經是一件很轟動的事件。”

房倦之表情厭惡,沉聲阻止,“裴景。”

元蕙如被挑起了好奇心,“你說說看。”

裴景很樂於和元蕙如交流,他不顧房倦之瞬間變得不太好看的表情,和她八卦起了科學界的一樁野史。

他先問:“你有沒有聽說過傑克·帕森斯?”

元蕙如搖頭。

他又問,“阿萊斯特·克勞利呢?你愛塔羅占卦,你應該知道他吧?”

元蕙如稀奇,“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塔羅牌?”

她和房倦之談戀愛的時候,那時少女心事,沒談戀愛前找大師算“他喜不喜歡我”,談戀愛後專門算“他真的喜歡我嗎”,癡迷過一段未卜先知,中玄西玄都涉及過,中玄是四柱紫薇,西玄則是占星塔羅這些。

塔羅牌算多了,不知不覺把 78 張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