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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月亮逃跑 停戈換魚 4333 字 1個月前

兩道眉毛中間。”

元蕙如屬於什麼都沒看到的人,暗誹,聽鈴聲,聽指令,溝通潛意識,像心理治療的催眠儀式。

身旁的張秀突然全身抖動起來,發出含糊的“爸……”,震動通過她緊握的手臂傳達到元蕙如身上。

元蕙如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她牽引過去,忽然,眼前的黑幕像被一隻大手撥開,元蕙如忽然也能“看”到了。

映入眼簾的是一條泥土路,兩旁是高可沒人的蒹葭叢。

左手被人握住,元蕙如發現房倦之也跟隨她,被扯入張秀的域場。

三步遠的地方,一個瘦骨嶙峋的男人低著頭在前麵走路。

元蕙如從他天藍襯衫配黑褲的司機製服,認出他是張保強。

出現在這裡的他看上去乾淨整潔,不複滿身血汙的猙獰死狀。

“爸!”張秀撕心裂肺地哭喊著,朝他跑去。

“是阿秀啊,你弟呢。”張保強任由張秀抱住他的手臂,笑眯眯地問。

“太好了,太好了,”張秀哭得直不起腰,“爸你終於不是破破碎碎的了。”

元蕙如看著他們嘀嘀咕咕地聊天,她也有很多話想問張保強,於是朝前走去。

在她抬腳的時候,眼前的土路像被拉長的麵條,咻地一下延伸開幾十米,張保強父女有說有笑,背影消失在土路的拐彎處。

元蕙如急得不得了,房倦之左手掐劍訣,牽著她往前走。

元蕙如像走在景區搖晃不定的高空繩索上,一腳一個泥腳印,在扭曲變形的小路跋涉。

每前進一步,就翻開一頁張秀的人生之書,一個接一個的畫麵,像電影的快進鏡頭,在眼前播放。

元蕙如看到,張秀戴著媽媽手工編織的羊毛帽,在工廠職工房的地板上蹣跚學步,張保強手拿米奇氣球,鼓勵她向他走來;

張保強佝僂著腰站在學校前賣紅薯,小學生的張秀,在他身後趴在用木板搭成的矮桌上寫作業,張保強忙的時候她就幫忙收錢,收攤前,張保強會就著炭火的餘溫,給她烤一根她最愛的玉米烤腸,那個時刻,是張保強和張秀一天最快樂的時候;

即將離家讀大學的前一天,張保強非要拉著張秀去專賣店添置新衣,在張秀“現在都上網買”的埋怨聲中,大著嗓門滿臉紅光地跟店員誇耀“我家小孩考上了一所頂好的大學,老師專門打電話來家裡通知”……

大學畢業,開始參加工作,應屆生的工資又低活又累,張秀拖著疲憊的步伐回家,看到張保強在窗台邊晾衣服,她打著哈欠問,“爸,你最近瘦了好多,是不是生病了,我周末帶你去做做體檢?”

“我剛參加公司的職工體檢,一切沒問題,”張保強毫不在意地擺手,“你早點睡,我跟工友吃個宵夜。”

“少喝點酒。”張秀扔下背包,擰開桌上一瓶飲料,身後傳來張保強打開鐵門的聲音。

風從打開的窗戶刮進來,天氣轉寒了,張秀冷得跺腳,想起張保強穿著件單衣就出門,她從椅子上抓了件大衣,追出門去。

城中村的巷子狹窄昏暗,頭頂電線如蛛網錯雜,她看到張保強站在最黑暗的一堵牆壁前,跟一個帶鴨舌帽的男人交談。

“爸。”張秀跑過去,穿及膝毛呢外套的男人立刻轉身離開。

“那人誰啊?”張秀瞅著他迅速拐入另一條暗巷的背影。

張保強撓頭嗬嗬笑了,“迷路的。”

張秀沒放在心上,她擔心彆的事,“以後彆理了,這片區域的監控被人砸壞了,小心他假裝問路搶錢。”

……

房倦之忽然出聲,“裴景。”

元蕙如見他抬起手臂,在虛空中,作出個往前倒拉視頻的動作,很神奇地,張秀播放過的經曆又被倒放了一遍。

畫麵倒回,播放速度放緩至 0.5 倍速,代入張秀視角,帶鴨舌帽的男人越過張保強頭頂,望向她,由於記憶模糊,連帶著影像畫麵清晰度不高,但還是能看到黑暗中,眼鏡邊緣一閃而過的的反光。

男人轉身的瞬間,笑意還在臉上若隱若現,臉頰邊淺淺的笑渦。

元蕙如也認出來了,似乎真是裴景。

深夜,他找張保強談了些什麼。

可惜,張秀的記憶,關於裴景的場景就這麼幾秒,她甚至連他的正臉也沒看清,遙遙相望的會晤,被丟入潛意識深處蒙塵。

她沒說謊,是真的不認識裴景。

張秀和父親的記憶繼續。

點點滴滴,普通家庭瑣碎卻溫馨的日常,元蕙如看著,心想,張秀見到了,那我的家人呢?

那日在墓園的情緒卷土重來。

房倦之揉了揉元蕙如的手心,“平心靜氣。”

元蕙如說:“我要去找我的家人。”

話從口出,這句話便一遍遍在她腦中回振,演變為吞噬她一切心念的執。

周圍的景象受她的影響,劇烈變換。

小土路變成了十裡洋場的花園彆墅。

“早知他們說的中西文化交流如此無趣,我就不來了。”

桃花灼灼,十六七歲少女的臉在花叢間顯現。

她打扮得像玲瓏畫報上的摩登女郎,燙卷發,中式七分袖綴蕾絲薄紫襖子,搭西式紅粉紗裙,中跟的瑪麗珍皮鞋,鑽石珍珠點綴在發鬢和衣裙間,看似明%e5%aa%9a無慮的富家千金。

她按下花枝,細嗅花朵,輕嗔的模樣越發惹人憐愛。

金發碧眼的青年緊跟在她身後,陰鬱得像一條蛇,“我聽說,您出身於一個古老的巫覡家族,有些事情想跟您討教。”

元蕙如站在少女身邊,隔著一百多年的時光觀看這一幕,即使隻見過少女的黑白照片,也第一眼認出了她。

“我的太姥姥。”她輕聲對房倦之介紹說。

第二十七章 027

至於外國青年的身份,元蕙如能和太姥姥建立起某種聯係,感她所感,知她所知,立刻知道了他的身份。

他是阿萊斯特·克勞利,被稱為世界上最邪惡的神棍,自稱掌握世界的終極秘密,近代西玄界公認最偉大的黑魔法師,透特塔羅牌的發明者,也是他告訴 NASA 科學家帕森斯關於“聖域”的傳說。

裴景興致勃勃地跟元蕙如講述過,帕森斯為了科學研究,曾瘋狂尋找“腥紅女士”進行雙修的事情。

公開的資料可查,這位克勞利先生,為了掌握神秘學的真諦,曾在 20 世紀初環遊世界,造訪各大文明古國尋找遺失的神跡。

元蕙如沒想到,他竟然和家族的先人有過一番交集。

房倦之似乎也略感意外,沒想到一次小小的觀落陰,竟然能看到元蕙如三代前祖宗的記憶,於是耐心地看著事情的發展。

此時的克勞利還很年輕,不過三十歲的模樣,皮膚蒼白得像吸血鬼,開口便有雨霧之都的陰冷潮濕撲麵而來,帶著毒蛇的嘶嘶之聲,給人的觀感非常不舒服。

他從西裝的口袋拿出一個巴掌大的陰歧蓮祖神像。

“這是您家族代代供奉的神靈。”他指著蓮祖神的雙頭,“似乎是一位女神?”

他興趣盎然,古老東方曆來男尊女卑,能上桌的女神鳳毛麟角。

太姥姥百無聊賴地打了個哈欠,她從小讀教會學校,英文說得很流利。◤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蓮祖是男是女,無人知道,就跟你們文化裡的‘天使’一樣,是沒有性彆的,或者說,偉大的靈魂向來雌雄同體。”

“神像塑兩個頭,不過是信眾不知它性彆,不敢得罪它,因此塑了陰陽兩相罷了。”

克勞利把玩著神像,“你們古老的土地上,有數以千計的神靈,為何您家族隻選擇這位神靈,供奉了兩千多年?”

“告訴你也不是不可以。”太姥姥撐著陽傘,在春日的花園裡走走停停。

“校長介紹說,你的身份是神秘學研究學者,由你幫我記錄下家族傳說,再好不過。我元氏女的血脈流傳至今,血脈凋敝,如今隻剩我嫡係一支,萬一有一天我家族絕嗣了,後人也能從你的書籍中知道我們曾經存在過。”

“元氏女家族傳說的開端,始於 2200 年前的一個女嬰。”

接下來,太姥姥講述了一個令人寒毛直豎的故事。

“公元前 209 年前後,當時,劉高祖剛開始在沛縣起兵逐鹿天下,中原大地上,連年征戰,民不聊生,戰亂之中,有一戶元姓貧農,在城破後混在流民隊伍裡流離失所。”

“這戶人家的長房兒媳,在逃亡途中生下了一個女嬰。是歲大饑荒,人命賤如草芥,元姓人家餓得受不了,就跟一同逃亡的人商量著要易子而食。”

“女嬰要被扔進灶爐前,忽然開口說話了。”

克勞利驚異,“剛出生的孩子說話了?”

“沒錯。”太姥姥繼續用無聊的口%e5%90%bb複述,這個故事她從小聽到大,已經喚不起任何情感波動了。

“那個元姓女嬰告訴被嚇壞的難民,她說,她是來自歸墟的神靈,神號為‘陰岐蓮祖’。”

克勞利插話:“歸墟?《山海經》記錄的世界終點?”

太姥姥讚賞:“不錯,你的確是做了功課的。”

太姥姥打扮得像淺薄無知的名媛,經典卻隨口就來。

“《山海經》說,歸墟在‘滄海之中,度朔之山上’,《列子》一書的《湯問》篇,對歸墟進行了更詳細的描述,‘渤海之東不知幾億萬裡,有大壑焉,實惟無底之穀,其下無底,名曰歸墟’。”

“翻譯過來,便是說,在一個名為渤海的地方,有一道名為歸墟的深淵,是全世界的江水湖海,最終都會在此彙集,既永遠填不滿,也永不枯竭。”

“在歸墟之中,有五座仙山,名為岱輿、員嶠、方壺、瀛洲、蓬萊,這便是仙境。在這上麵,有金玉製造的宮室,居住著長生不老的仙人,還有各種靈獸仙草,這裡洋溢著無上的快樂,無論是人還是獸,都不知悲愁為何物,這裡的時間,也與人間不同,所謂歸墟一日,人間千年。”

克勞利聽得悠然神往,“永遠快樂的國度,聽起來和天堂一樣。”

太姥姥笑了。

“歸墟,是我國本土對於仙境的最原始版本。”

“漢唐兩朝推崇道家,在這期間,誕生了一係列民間傳說,黃帝鑄鼎乘龍飛升,穆天子得西王母贈長生不老藥,另外,還流傳著很多道士白日飛升的典故……”

“不死藥來自何處?飛升的道士們飛去了哪裡?古往今來,無人說得明白。其實答案顯而易見,這些人,全都去了歸墟。”

克勞利急切地問:“您知道怎麼去歸墟嗎?”

太姥姥賣了個關子,“你先聽我把家族傳說講完,之後我會告訴你的。”

“說回那個女嬰,她自稱是‘陰岐蓮祖’,由於某些無法告知的原因,她從‘歸墟’,來到了人間。”

“陰岐蓮祖主動提出,要跟元家人簽訂契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