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頁(1 / 1)

帶月亮逃跑 停戈換魚 4407 字 1個月前

無論如何,他想再見她一麵。

告訴她,她是他無法傾倒的執念。

房倦之立刻起身,下山,回道觀,與師父道彆。

一開始是快步走,走到途中,他跑了起來。

春風十裡,他迫不及待。

二十幾歲的年華,春光明%e5%aa%9a,青春尚長,人生遺憾尚有無數補救的機會。

山門口掃地的小師弟,看到房倦之背著行李神采飛揚地下山,好奇地停下掃帚。

“福生無量天尊,寧拙師叔,您要去哪裡?”

卻見下山的道士步履匆匆,頭也沒回,抬起手臂揮了揮就算是回禮了。

“談戀愛去。”他回答說。

房倦之的道袍來不及換下,長發也沒有剪,就穿著十方道鞋,束著高馬尾,趕了最早的飛機。

他在座位上尋思,求複合時臉皮一定要厚。

或許徐徐圖之比較好,蕙蕙容易心軟,這年頭博士也很難找工作的,他可以找個借口請她收留……

他想著她看到他時可能會有的反應,習慣地拿出三枚銅錢,想測算能否如願,猶豫了一會,還是收了回去。

終於到達元蕙如所在的城市,房倦之先去她家附近的花店買花。

店員遲疑地看他,“道長,你……要買什麼?”

“送女孩子的花。”

他抱著花束離開,店員在背後小聲嘟囔,“絕了,這年頭道士也能談戀愛,哎,那春心蕩漾的笑容。”

來到元蕙如的小區門口,房倦之生平第一次那麼緊張。

彆墅管理處的工作人員為難地說,“您要聯係的業主已經搬走了。”

元蕙如很細心,在管理處預留了新家的地址。

房倦之根據新地址,打車來到了城市的另一端。

看到老舊的小區,他皺了皺眉,心中有不太好的設想。

元家的房門蒙塵,像許久未曾打理。

門鈴已經壞了,房倦之敲門。

久久沒人應門,他改為拍門。

鄰居聽到響聲,探出腦袋,問清房倦之的來意,遺憾地告知他元蕙如的訊息。

“這家人倒大黴了。”

“家裡破產,當爸的跳樓了,當媽的卷入凶殺案,瘋了,好像現在被關在精神病院。”

“女兒外出旅遊,失足從高空摔落,聽說變成了植物人,在醫院躺著。”

街坊間消息靈通。

“兩個舅舅不想管她,都在盤算著怎麼把她名下的財產轉移走,喏,昨天剛來了房產中介,說要把房子掛到網上賣掉。”

老夫婦對元蕙如的印象很好。

“多漂亮的小姑娘,以前我們買菜回來,在電梯碰見,會主動幫忙提東西,好人沒好報。”

房倦之不知道他是怎麼來到醫院的。

給元蕙如買的花不知道落在哪裡了,他推開病房的門,往裡闖。

護士驚詫,“哎哪來的道士?”

元蕙如渾身插滿管子,閉目無聲無息地躺在病床上。

房倦之半跪在她床邊,把她的手貼著他的臉。

輸液的滴速過快,手腫脹,手背布滿了烏青的針孔。

她腦袋纏著白紗,臉上的傷口貼著紗布,手腳綁著骨折護具,像被摔碎又粗糙拚連的娃娃。

慘白,了無生機,對他的呼喚毫無反應。

一捧即將融化的初雪。

他設想過無數次他們重逢的場景,唯獨沒有這一個。

她不願意再給他機會也行,他永遠希望她好,希望她健康,希望她平安喜樂,希望她眉目生動指著他罵“狗男人”。

他願付出一切代價,隻求她再看他一眼。

“蕙蕙。”聲音顫唞沙啞,低不可聞。

前來問詢的醫生停下腳步,道士的背影那麼痛苦,看起來好像在哭泣。

房倦之帶著元蕙如輾轉求醫。

她腦部嚴重受創,所有知名的醫生都表示束手無策。

過了一年後,他們又告訴他,如果一個人陷入昏迷狀態長達一年,一般可以認定,患者餘生都不會蘇醒。

彆人都說不可能,可他一定要喚醒她。

於是房倦之由物理學轉研究腦科學,十年時間流淌而去。

他成為了一名腦神經權威專家。

他組建研究所,招攬頂級人才,最後研究所成為了全球最好的腦科學研究機構。

他帶領科學家們經過長年累月的研究,終於取得了一項具有劃時代意義的成果:入侵腦意識。

著名思想實驗“缸中之腦”成為現實——人類大腦的神經末梢與計算機連接,通過刺激屏狀體、皮層神經元、前額葉,輸入仿真係統,虛構出重重幻境,營造出以假亂真的意識體驗。

於是泡在營養液中的大腦,誤以為它是一個四肢齊全的人類,出生、求學、工作、生兒育女,在幻覺中過上了屬於真實人類的一生。

已經死去的人,意識被上傳到虛擬現實後,深信他們重生了,歡天喜地再體驗一遍人生。

好比遊戲中的角色,他們不知道自己是被機器操縱的,甚至不知道他們隻是一串代碼,他們以為他們是全能世界的主宰。

房倦之把這項技術命名為“歸墟”——道士眼中的虛幻仙境。

元蕙如昏迷的第十年,“歸墟”開始對社會開放測試。

來自全球各地的植物人誌願者,經由親屬的簽字授權,運入研究所。

“歸墟”實驗需要引導者,一般由患者最為親近之人扮演,潛入患者深層意識,引導情節開展。

測試開放半年內,研究所通過昏迷者的記憶重現,破解了上百起懸案。

從此以後,殺人凶手不僅要費儘心思處理生物痕跡,更要摧毀受害者的腦細胞,隻要腦組織有一個細胞還活躍,不需要以往複雜的司法鑒定手段,直接通過“歸墟”技術,重現死者生前經曆,極速破案。

“歸墟”是有後遺症的。

首先,植物人患者,有的因事故昏迷,有的是凶殺案的生還者,尤其是後者,精神遭遇過重創,他們的意識世界往往混亂坍塌,有的世界簡直就是恐怖副本,引導者需要使用強大的精神力,重新構造世界,對引導者的要求極高。

其次,人腦會把記憶等同於自身經曆,引導者與患者意識交融,所見即為真實,有部分引導者在實驗的最後,拒絕離開幻境,科學家隻得采取強硬手段進行脫離。

優秀學子不堪學業負擔縱身一躍昏迷數年,嚴苛的父母悔之晚矣,他們在“歸墟”中學會成為及格的家長,不願回到現實中接受孩子即將死亡;

上班族遭遇高空拋物不省人事,妻子在他即將腦死亡前夕,進入“歸墟”,一遍遍重啟半輩子的恩愛生活,傷心欲絕;

有人始終能夠保持鎮定,卻在目睹親友被殺害時情緒崩潰,而他隻能強迫自己看完殘忍的過程,因為需要他蘇醒後複述記憶緝拿真凶……

人間百態,愛不得,恨彆離,意難平,在研究所交錯上演。

房倦之始終如一台精密運作的機器,穿著白大褂麵無表情地坐在監控室,目睹著眾生失態,記錄實驗數據。

收集了眾多實驗樣本,確定“歸墟”技術已趨向成熟,房倦之躺上了試驗台。

黑暗中的實驗室沉浸在幽藍的冷光中,像駛向星空的飛艦,房倦之轉頭去看元蕙如。

分手三年,沉睡十年,被黑洞吞噬的月亮,已經十三年不願搭理他了。

這次她是真的生氣了。

房倦之對她說:我來了。

第五十八章 058

房倦之又見到了元蕙如。

睽違十三年後的重逢。

“寧拙道長?”

她的肌膚泛著曬後的玫瑰色,錯愕地瞪大雙眼,意識對他的出現,作出最誠實的反應。

他近乎失態地握著她的雙肩。#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她的體溫透過薄薄的衣衫溫著他的手掌,真實的觸?感,生動的表情,告訴他,眼前的她是真實的存在。

元蕙如被他失控的力道弄疼了,欲言又止地看他。

計叔緊張地問:“那詭東西跟過來了嗎?”

計叔的話,當頭棒喝,把房倦之拉回現狀。

幻境已經展開。

他現在像是感染細胞的源病毒,截取實驗體某一段人生經曆融入,他的任務是跟著元蕙如去經曆,重現她昏迷前最後一年的經曆。

不能沉溺。他的理智反複提醒。

這是虛假的。

房倦之跟著元蕙如下山,一起回到她家中。

在玄關處換鞋的時候,元蕙如湊近他問,“你能看出我媽有什麼異常嗎?”

她剛吃了草莓巧克力,身上有股奶香味。

他著迷地靠近她,“伯母少了半個身軀。”

他的意識與她的交融,他能見她所見。

他沉迷這種感覺,終於能說她喜歡聽的話,做討她歡喜的事,成為合格的男朋友。

元蕙如在浴室裡被張保強與方淩的詭魂嚇昏。

過不久,又因星鴻酒家的遭遇嚇病了。

元蕙如有一段時間能量低迷,身上跟了很多詭。

詭魂是一種能量體,即使她陷入昏迷,那些未散的能量波段依舊糾纏著她,有的詭懵懂無知,有的詭充滿惡意。

房倦之殺了很多詭。

至今仍有幾隻潛藏在她的意識深處無法拔除。

道士不講慈悲為懷,越界了就要付出代價,況且他的脾氣也沒有以前那麼好了。

房倦之最後隻留下了一隻叫方淩的小詭。

這是元蕙如意識深處的童年創傷。

他構建了一個場景,方淩的意識殘留與元蕙如的意識,鏈接在一塊,兩個小小的女孩子了卻遺憾,元蕙如的靈魂被治愈了一小塊。

方淩人小鬼大,即使得到了大批房倦之承諾的元寶香燭,察覺房倦之有可能是外來的意識,憑仗她是親友團房倦之不敢奈何她,悄悄提醒元蕙如,“小心臭道士,他對你不懷好意。”

這是房倦之第一次偏離引導者的責任。

實驗體的腦功能損害後,意識經過長期昏睡,會遺忘、或下意識逃避某些創傷場景。

因此每個引導者進入“歸墟”之前,會先熟記詳細的調查資料,羅列出嫌疑人 ABCD,必要時,引導者會利用意識構建場景,製造矛盾,推動受害者與特定嫌疑人相處,刺激受害者進行記憶重現。

房倦之開始以張保強、易航為錨,植入關鍵詞,引導查案方向,元蕙如被誘導著記憶起了一些關鍵線索。

可是房倦之又偏航了。

她很害怕,很愛麵子地強撐著,柔軟的長發披散著,躲在他身後發抖。

他想,慢慢來也行。

他的腦海中經常會響起寺廟的梵鐘,那是監控他意識活動的科研團隊,向他發來催促。

活人的意識進入“歸墟”,像生者進入鬼蜮,滯留太久是有害的,他們提醒他加快進度。

可她很害怕。

恐懼,無助,她哭得他的心要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