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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月亮逃跑 停戈換魚 4440 字 1個月前

他最後一麵。

“阿倦,你現在開心嗎。”

房倦之收起合同,嘴角揚起笑容,“嗯。”

了緣師太:“那就足夠了。你爸的話,另一半我是不讚同的,因為持所執而萬死不悔,也算得道之人。”

什麼人生算是美滿的?是要長命百歲,還是得償所願但短命,每個人有不同的判斷。

“南無阿彌陀佛。”師太起身,念了句佛號,翩然離去。

“老板。”

值班醫生敲了敲門,推門而入。

元蕙如的床頭亮著小夜燈,房倦之正坐在她床邊,手持經書做晚課。

十年來,他維持著做道士時的習慣,吃素誦經,為元蕙如祈福。

醫生剛到研究所工作時還會驚訝,現在已經見怪不怪了。

他守候在一旁。

不久後房倦之合上經書,醫生連忙上前,替元蕙如做晚間的檢查。

房倦之和往常一樣,在旁邊耐心等待。

例行查房完畢,醫生跟房倦之說,“春節快樂。”

醫生關上門的瞬間,看到窗外的天空,有煙火炸開。

房倦之背對著世界繁華,他抬起元蕙如的手貼著他的臉側,看嘴形,似乎也說了一聲“春節快樂”。

這是他跟元蕙如在研究所度過的第十個春節。

陪元蕙如,做科研,這就是他循環往複的日常。

安樂死也好,醫生想,這種煎熬的苦修,換作他,一年也過不了。

大年初七,研究所複工的第一天,頭頂的空氣墜著壓抑的愁緒。

張彩尋來送元蕙如最後一程,從病房走出來時,在環廊碰到王恩恩和王永,他們表情傷痛,推著坐在輪椅上的憐神村族長,與她擦肩而過。

王恩恩現在是養豬場的副廠長,王永做了十年程序員已經戴上了假發,兩人自詡為神女的忠仆,在元蕙如出事後,長期處於愧疚自責的情緒,遇到放假的節日,得空了就跑來看望她。

在張彩尋看來,這群人奇奇怪怪的腦子不太清楚,據說傾儘全村之力幫元蕙如攢了一個黃金棺材。

張彩尋找了個偏僻角落躲著吸煙。

看到謝譚雅走過來。

謝譚雅的白大褂下,露出筆直的褲腿和高跟鞋,充滿著知性白月光的清冷範。

張彩尋看到她就心煩。

想起了作為情感狗頭軍師的唯一敗績。

誰家好人,頂著男主白月光的頭銜,搶著乾完了惡毒女配的活,最後隻為了得到女主……瞧把她能的,咋不上天呢。

“這裡不能吸煙。”

謝譚雅指了指頭頂的煙霧警報器,張彩尋納悶地把煙頭扔到腳下踩熄。

卻見謝譚雅施施然地掏出煙盒,抖出了一根煙,點火,吞雲吐霧,一套連招熟練得很。

謝譚雅還是那麼討人厭。

雖然不得不承認,謝譚雅拿手術刀的手,抽煙的動作比她帥氣了一點。

張彩尋多年歸來依舊是桀驁不馴的搖滾朋克,冷哼,重新點燃了一支煙。

謝譚雅瞥了她一眼。

那年二十出頭,傻乎乎的對什麼事都很較真,張彩尋專門寫了一首歌罵她,第一句是狗屁不通的“hey,tanya,你為什麼總穿房品如的衣服”,用梗之刁鑽,她查了十分鐘才知道張彩尋在罵她什麼。

張彩尋陰陽怪氣,“房倦之有容人之量,還願意把你招進辦公室。”

謝譚雅拽破天,“因為我是世界上最優秀的底層腦神經架構師,他找不到比我更優秀的人才。”

張彩尋目光落在她夾在手臂間的紙箱,幸災樂禍,“我聽你同事講,你被房倦之開除了。”

謝譚雅溫柔的笑容消失了。

原來真的是被利用完畢、壓榨徹底後一腳踹開了。

頂級科研圈層不講武德。

謝譚雅大概是氣急敗壞了,對著相看兩相厭的張彩尋一頓傾訴。

“你以為我想管?那就是個二選一的難題,當時如果我不強行乾預,房倦之要和元蕙如一起死。”

兩人無聲地抽了一根煙。

張彩尋抬起頭,看著陰雲後的太陽。

“房倦之能撐多久?”

謝譚雅:“二十一天後,迎來腦死亡。”

張彩尋:“我聽說人在意識裡,能把一天的長度扯成一年過,希望他們在夢境裡白頭偕老。”

謝譚雅沒接腔,張彩尋斜眼看她。

聽到她不耐煩地說,“祝情敵百年好合,不可能。”

研究所奏響了格裡格的鋼琴曲《最後的春天》,音樂在空曠的空間回響,像是敲響了最後的喪鐘。

房倦之已進入實驗。

謝譚雅指尖夾著煙離開,身後的張彩尋撕心裂肺地哭了。

她走出研究所,不經意看到樹枝上冒出了新葉,又一個春天到來了。

曾經的某個春天,房倦之、元蕙如和謝譚雅一起在圖書館。

元蕙如跟房倦之約會,謝譚雅故意來當電燈泡的。

房倦之有論文要寫,元蕙如陪著他在無聊的圖書館,從早上九點坐到下午三點,由於趕時間,午餐隻吃簡單的三文治。

房倦之趕完論文,看到元蕙如在午睡中醒來,身上披著他的外套,臉枕在手臂上迷糊地看他,光在睫毛上鍍了一層毛絨的邊,像搖落的軟綿綿的蒲公英。

房倦之做事專注,沉浸進他的世界就六親不認,幾個小時過去後,把手頭的事處理完畢,才意識到元蕙如耐著性子在他身邊呆了半天。

大部分時間,她端著速寫本,用炭筆壓著力道作畫,儘量不打擾到他。

房倦之捏捏她被鉛炭染黑的指尖,打開她的速寫本,看她畫了十幾頁各個角度的他。

他問:“為什麼畫我?”

坐他們對麵的謝譚雅,看書的視線始終沒有抬起來,耳朵卻在捕捉他們的動靜。

情侶間的對話通常都這麼無聊而隨意。

元蕙如也實誠,“因為你好看。”

房倦之沒回應,謝譚雅掀起眼皮,看到房倦之還是端著沒有特彆的表情,從她側麵的位置,卻可以觀察到他的嘴角往上勾。

他和元蕙如在一起時,總是那麼喜悅。

謝譚雅一直過得不是很痛快,房倦之如何的心境她不清楚,他似乎不開心也不難過,情緒十分穩定,當他難得那麼開心,讓謝譚雅很好奇,她也想把元蕙如搶過來體驗一下。

他們又進行著無聊的對話,說些什麼下午要去哪裡玩、吃什麼、看什麼電影的話題。

謝譚雅等待著插話的時機,掃興地提醒房倦之接下來還有一個小組的開題報告兩個公司的會議要開,下午陪女友了,今晚就得熬夜做事。

卻撞見房倦之和元蕙如說著話,眼神瞬間流露的無法自抑。

他無法控製的喜歡。

他把元蕙如的速寫本豎起來,擋住周圍窺探的眼神,在書本搭成的城堡後親%e5%90%bb。

謝譚雅表情冷漠地看著手表計時。

她不懂為什麼有人一個%e5%90%bb能親十分鐘。

房倦之的手機響起。

他出去外頭接電話。

元蕙如還沒睡醒的樣子,揉了揉眼,抱著她的速寫本,看著桌麵發呆。

謝譚雅問:“待會我們去哪裡吃晚餐?”

他們沒打算捎帶她,但沒關係,她會厚著臉皮加戲。

元蕙如一愣,似乎想拒絕她跟著,謝譚雅又說,“我最近幫了房倦之一個大忙,他說好了要請我吃飯。”

元蕙如沒有話說了,她疑惑地把背部往後傾,低頭去看桌底,她納悶謝譚雅為什麼不好好說話,不停地在桌下用腳輕輕地勾她的腿。

上次還有上上次也是這樣的,隻要她跟房倦之湊一塊說話,謝譚雅就拿腳在桌下踢她。

元蕙如又看謝譚雅,想從她臉上觀察她的含義,奈何她的表情過於清白。

謝譚雅說了一間甜品鋪的名字,元蕙如喜歡吃甜點,謝譚雅在暗搓搓地討好她,“先去這裡喝下午茶。”

元蕙如看了看她,“你不是堅果過敏嗎,這間店的招牌,全是堅果類蛋糕。”

她剛說完這句話,發現謝譚雅看上去心情更好了,用兩腳夾著她的鞋子晃了晃。

謝譚雅好溫柔地說,“我忘了,過敏的食物太多,過去是房倦之幫我記住的。”⌒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元蕙如:“……”

房倦之回來了,提議說請女生們去圖書館外頭的甜品店吃久負盛名的巧克力榛子小蛋糕——堅果類蛋糕。

謝譚雅正要找補,看到房倦之臉色不太好看,對元蕙如說:“喝完下午茶,先送你回家,我下午有事要忙。”

元蕙如說:“我們都三天沒見麵了。”

房倦之:“我們每天視頻。”

元蕙如:“……我自己回家。”

她提著她的包包,下午茶也沒喝就走了。

謝譚雅看著元蕙如的背影,心想房倦之永遠不會讓元蕙如看到母親那些帶血的照片,他總覺得元蕙如膽小,有些事不必知道。

房倦之在等司機開車過來,謝譚雅站在房倦之身旁,回頭看。

氣衝衝的元蕙如也並沒有走遠,坐在噴泉旁看著他們,房倦之出來,她就從視覺的死角,轉移到馬路邊回頭就能看到的位置。

房倦之心有所感,也回頭了。

元蕙如起身,作勢踱開。

司機的車停下了,房倦之猶豫了一會,還是追了上去。

小手甩開了大手兩次,最後還是牽在一起,漸行漸遠。

泛著蠢氣的青春多美好。

時至今日,謝譚雅也無法理解,百分之千地愛著一個人是什麼感覺,被一個人徹底完全地愛過,又是什麼感覺。

她隻是有點羨慕。

此時躺在試驗台上的房倦之,終於又回到那個午後了嗎。

第六十章 060

房倦之進入元蕙如的意識。

元蕙如的世界已化為虛無,房倦之順著橫亙在黑暗的石階中拾步向上。

兩旁是深不見底的深淵,信眾們祈禱的囈語從底端升起,交織盤桓。

“神女,求您成全信女的心願……”

“但願富貴如海取之不竭……”

“官運亨通……”

“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房倦之來到最頂端的神廟,滿目殘垣斷壁,野草及膝,唯有主殿依舊矗立,門口掛著一隻破舊的燈籠。

他推開門。

滿地紅燭幽幽。

偌大的神殿沒有神像,一個戴著黑紗鬥笠的女子端坐在神案上。

房倦之走到她麵前,掀起她的麵紗。

元蕙如睜開眼,平靜地看他,“房冶,你的動作太慢了。”

房倦之暫且摸不透眼前的場景,“蕙蕙?”

元蕙如把一根樹枝遞給他,“你留下的殘符太難了,我想了兩千多年,也沒有辦法把它補全。”

房倦之順著她的目光低頭,發現他腳下的泥地畫著一個巨大的符籙。

符紋繁複,細看如幾朵首尾相銜的蓮花,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