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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月亮逃跑 停戈換魚 4337 字 1個月前

太子三天後到達陰歧郡地界,屆時他會來拜訪我 。”

他言簡意賅說了今天召見她的用意,“你做好準備,我們就算使儘渾身解數,也要登上太子殿下的推薦名單。”

當今皇帝癡迷煉丹和長生之術,命令內外百官尋訪民間的道家術士,太子為討父皇歡心,親自微服巡遊天下,替皇帝尋訪高人。

密信是郡守送來的,他表示會親自推薦陶守靜。

被選中的道士能得到進宮麵聖的機會,隻要討得皇帝歡心,前途不可限量。

元奉真並不意外,她知道師父一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陶守靜真正的姓氏不姓“陶”,而是姓“姬”。

周天子的後裔,如果祖先沒有亡國,現在坐在龍椅上的會是他。

周王朝已經滅亡七八百年,陶守靜早就沒有什麼複國之心,隻是當朝幾代天子昏庸,把國家治理得生靈塗炭,他在底層見慣了民不聊生,萌生了“這國家還不如交還我治理”的念頭。

當下各地叛亂不斷,陶守靜也在趁機發展勢力。

他的方式比較隱晦,先創立“五鬥道”,通過雲遊四方傳教,十幾年來已發展了數十萬信徒。

這種攢人的效率還是比較低下的,勢力也隻局限於陰歧郡四周,如果能乘上此次彰懷太子的東風,讓“五鬥道”成為朝廷認可的教派,一定能在全境範圍內快速傳播,到時舉兵造反易如反掌。

元奉真知曉陶守靜的野心,即使他從來沒有明說,她的聰慧絕倫,是他喜愛她的原因。

她快速瀏覽了信件,道:“弟子明白了。”

師徒兩人沒有言語,靜靜地看著法缽中蠱蟲的廝殺。

元奉真被獲準每天有一個時辰與師父單獨相處,在這段時間,她可以詢問任何問題,無論是道法修煉,琴棋書畫,兵法醫術還是帝王之道,陶守靜是真正的得道高人,學識淵博,無一不精,教導起元奉真傾儘所有。

對比其他幾月甚至幾年都見不到師父一麵的弟子,元奉真得到了陶守靜獨一無二的重視。

“太子殿下……是個什麼樣的人呢?”元奉真問師父,心中沒有特彆好奇,“我之前和您雲遊四方,見不過不少權貴子弟,總覺得他們也不過如此。”

陶守靜說:“人不會因為身居高位就變得高貴。”

他用九節杖敲擊法缽,示意弟子去看他的養蠱盤,毒王已經決出了,正在吞噬同伴的屍體,“凡人,甚至會因身處的環境惡劣,變得更為肮臟。”

元奉真把手伸進缽中,抓起那隻毒蠍放在掌心把玩,見血封喉的蠱王見到她,如遭到血脈壓製,畏懼地在她手中縮成一團。

陶守靜望著她纖纖十指中的蠱王,蒼白的臉上浮現出笑意。

“奉真,你記住,無論是皇帝還是太子,無論你麵對的是什麼人,你無法控製的才叫猛獸,能夠玩弄於股掌之中的,隻配稱為玩物。”

“隻要你能把全天下的人當作玩物操縱,便不會畏懼任何人。”

元奉真微笑,“弟子懂得了。”

道童走進來 ,為難地稟告,“師祖,遜師叔求見,他說他已等待了兩個時辰。”

陶守靜:“讓他進來。”

陶遜恭敬地進屋,看到元奉真還在,“爹,我有要事,想跟您單獨稟報。”

他強調“單獨”二字,暗示元奉真識相,元奉真隻假裝聽不懂,坐著沒動。

陶守靜:“有話直說。”

陶遜換上一副殷勤的笑臉,坐在元奉真身邊,“小師妹在也好,我幫你尋了一份好親事。”

元奉真皺眉,“親事?”

陶遜卻轉移開話題:“你說你長得也不醜,為什麼每天用黑紗遮住臉呢?”

元奉真:“我不喜歡信徒們盯著我看。”

她在高台上布道,男信們卻盯著她發呆,那種眼神令她厭惡。

陶遜:“喜歡看你,說明你長得好,女子最值得誇耀的就是容貌,你有什麼不滿的。”

他又去看元奉真的雙腳,“還有,你以後彆光著腳到處走了。雖然現在纏腳已經來不及,但你還是找塊布巾綁緊腳,阻止它們繼續長大吧。”

元奉真的眉毛皺得更緊了,“纏腳?”

陶遜見到陶守靜也朝他投來詢問的眼神,立刻把他最近在高門大戶走動期間的見聞,分享出來。

陶遜說,上流貴族興盛起小腳的愛好。

一開始是皇帝的癖好,喜歡寵幸跳掌心舞的小足舞姬,於是後妃紛紛用絲帛裹腳,穿看起來讓腳顯得更小巧的寬履。

上行下效,這股風潮彌漫開,帝都的皇族和士族男子都喜歡上了小腳女人,於是現在世家千金小姐們也流行了裹足。

甚至有的妓館為了迎合這股風潮,特地去購買雙腳還沒開始發育的小女孩,打算從小給她們纏出一對畸形的小腳。

陶遜用很榮耀的語氣說著,民間還是禁止纏腳的,畢竟小腳不利於農婦下地勞作,所以這事終究是隻屬於千金小姐們的趣味,說不定將來大人物們品鑒美人,會把小腳也納入考察條件。

元奉真聽不下去了,打斷他,“你想說什麼?”

“小師妹哪,你再厲害也是女流之輩,跟著我們這群道士,能混出什麼名堂呢,”陶遜故作關懷,“你還是儘快為自己做打算的好。”

“爹是世外高人,沒想過為你籌謀,我就不一樣了,我們一起長大,我也算你半個哥哥。”

他熱切地對陶守靜說,“爹,我幫小師妹說了一門親事,是蔣郡掾的小兒子,蔣小公子在法會上對小師妹一見鐘情,雖然是個妾生子……”

陶遜停下了話語,因為陶守靜和元奉真一起盯著他看,用那種看無可藥救的蠢貨的眼神。

這種無聲的嘲諷,像看一種低智動物,在過去的歲月裡曾無數次重演,他們沒有一次把他當人看過。

元奉真冷笑了一聲,“弟子告退。”

她徑直起身,拿過道童手中的鬥笠,揚長而去。

陶遜再一次感到屈辱,跟陶守靜告狀。

“元奉真越來越不把我們父子放在眼裡了!您知道嗎,現在外頭那些信徒,隻知元神女,不知陶神仙,我看她再過幾年,就要騎您頭上了。”

“她不過就祈來了幾次雨,那些愚人就把她當神仙看待,哼,還不是爹您傳給她的神通!”

這也是他想方設法要把元奉真趕出教派的原因,陶守靜把真傳、權力全給了元奉真,信眾們隻崇拜元奉真,對他反而冷眼相待,有元奉真在,他永遠無法出頭!

陶遜挑撥離間完畢,期待地看著陶守靜。

陶守靜終於忍無可忍,“滾。”

太子的車隊朝靜雲觀駛去。

即使微服私訪的馬車已儘量低調,華麗的車架行駛在窮鄉僻壤的官道上,依舊引人矚目。

寬敞的車廂中,彰懷太子坐在主位上,打開了郡守呈上來的卷軸。

第一幅卷軸,描繪著道士陶守靜的全身像,畫像旁有蠅頭小字,介紹了他的生平,太子見是個乏味的老道,草草掃視後,打開第二幅卷軸。

上頭是個黑紗蒙麵的道士,道袍看不出性彆,但看窈窕的身形,似乎是個女道。

太子終於來了興趣,“女的?”

坐他身旁的易辛回話,“是個女道。”

太子:“她為何不以真麵目示人?”

“聽說此女極為貌美,為了不引起麻煩,因此遮蔽了真容。也有人說是個醜女,被信徒投訴過很多遍,因此才扯了個鬥笠遮麵,”易辛話語一轉,笑嘻嘻地說,“要我看,肯定是個無鹽醜女,女人總有顯耀容貌的虛榮心,長得漂亮,誰願意把臉遮起來。”

太子:“靈問,你怎麼看?”

謝晦生端端正正地坐著,眼皮連抬也不抬,“殿下,對女子評頭論足,非君子所為。”

太子討了個沒趣,問坐在窗邊的男子,“阿冶,你說呢。”

房冶手揣寬大的道袍袖口,閉目靠著車壁,看上去好像睡著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馬車稍微顛簸了一下,爾後穩穩停住。

房冶像被顛醒了,“到了。”

侍從掀起車簾,謝晦生也沒跟太子打招呼,率先跳下車。

易辛盯著他的背影走進道觀,陰陽怪氣地說,“一如既往視殿下為無物呢,陳郡謝氏越來越目中無人了。”

太子的臉上依舊掛著溫和的笑容,“有長少,無尊卑。謝靈問是孤的表哥,性子豪放曠達,先下車就先下車吧。”

易辛轉向房冶,“殿下的另一位表哥可守禮多了。”

太子想親熱地挽著房冶的手臂下車,卻抓了個空。

房冶拱手,“殿下,請。”

太子歎氣,房冶也不是多有禮,他隻是不喜歡被人觸碰而已。

他好奇著傳聞中的神女,很快把鬱悶的心情拋到腦後。

第六十二章 062

道觀門口隻有兩名接駕的道士,既不見陶守靜,也沒有神女的蹤跡。

道士見了彰懷太子,也隻簡單行了個道禮,“福生無量天尊,太子殿下,各位大人,師父身體抱恙,命吾等代為接駕,請隨貧道入觀。”

態度可真是無理得很。

太子早已經習慣這些所謂的世外高人,每每作出一副不肯摧眉折腰的高傲模樣來標榜風骨,心裡厭煩地把陶守靜的名字打了個叉,外表依舊如沐春風,“道長毋需多禮,請帶路。”

走進山門,迎麵便是三清殿,太子還未走近,先聽到一大片震耳的哀嚎哭叫之聲,往前望去,見殿前的空地上,密密跪了上百個信徒。

這些人不管窮富貴賤,一概把衣裳褪到腰部,袒%e8%83%b8露臂,麵朝下俯跪在地,十幾個道士手持鞭子,在他們之間來回走動,時不時抽出幾鞭子,把信徒們的背部抽打得血肉模糊。

執法道士厲聲問:“你們悔過了嗎?”

有的信徒被打得魂歸天外、翻著白眼倒在地上,有的痛得在地上打滾,也有人爭先恐後地回答:“祖師爺在上,罪信悔過了!”

執法道士又問:“你,犯了何過錯?”

於是那些信徒痛哭流涕地自陳生平罪孽。

有不孝父母的,有坑蒙拐騙害出人命官司的,有偷嫂子罔顧人倫的,有橫行霸道欺壓村民的,還有人連三歲時偷了鄰居一隻雞的事都翻出來懺悔了。

執法道士聽眾人懺悔完,放輕了嚴厲的語氣,“爾等今日生病害窮,概因往日諸種罪因,但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隻要誠心悔過,祖師爺便會饒恕爾等的罪孽。”

眾人點頭稱是,執法道士就從法壇上取下一碗水,把一張符籙化在水裡,遞給已經懺悔的信徒,信徒接過,一人一碗,虔誠地一飲而空,再把碗交還給道士。

法壇邊已經壘了好幾排高高的碗。

太子覺得有趣,便停下腳步觀看。

易辛從郡守那裡提前收集了信息,為太子解惑,“陶神仙最擅長用符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