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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月亮逃跑 停戈換魚 4450 字 1個月前

冶,你走吧,你不必跟著我去送死。”

房冶答非所問,他悠然地問:“神女起事的時候,預算到今日會失敗嗎?”

元奉真坦誠告訴他:“師父死後,彰懷皇帝招安,我本有一次回頭是岸的機會,於是我卦算了我拒絕招安的下場。”

“那日,我沐浴焚香,用各種方法起了無數卦,奇門遁甲、梅花易數、大小六壬、測字,龜殼,蓍草草,所有結果,都預示我必敗無疑。”

元奉真歎氣,“但我就是不信命。”

“我想也許有萬一的機會,我能成為女帝,親手創造一個太平盛世,讓耕者有其田,貧民不必易子而食,女人不必纏小腳也能生存……可惜我還是敗了。”

房冶柔聲說:“神女明知失敗,依舊奮起,是神靈心性,已勝世間萬千庸俗匹夫。”

元奉真摟著房冶肩膀,側頭去看她最後的一名信徒,死到臨頭,還不忘吹捧她。

她說:“已經到了這個時刻了,你嘲笑也行,不必再在意我的心情。”

房冶笑了,“我是真的這麼想。”

他的衣袍破爛,卻風骨不墜,臉和皮膚乾乾淨淨的,依舊是元奉真喜歡的風流清貴世家公子。

“神女如果覺得在下說話動聽,可以親我一口作為獎賞。”

於是他們在赴死的路上,暫時停下腳步,立在爛漫的山花下,接%e5%90%bb。

元奉真問:“那天你算的卦,結果是什麼?”

她問的是彰懷皇帝想強行擄掠她進宮那天,她慫恿房冶拋棄一切跟她離開,房冶曾坐在馬上,閉目,抬起左手,掐算了一卦,事後,她問他算出了什麼,他卻不告訴她。

房冶微微笑了,“當時,我在算兩種選擇的結局,是要留在國都,還是跟隨你離去。”

元奉真:“哦?你算到了什麼?”

房冶:“若留在國都,我將位極人臣,壽終正寢。”

元奉真:“若隨我而去呢?”

房冶:“壯年而亡,死無葬身之地。”

元奉真:“傻子都知道趨吉避凶,你為何還是跟我走?”

房冶:“因為我隨後又算了一卦,我問上蒼,若我留在國都,能否與神女再續前緣?卦象說,我與心悅之人,將永不相見。”

元奉真:“所以你跟我走了?”

房冶:“心之所向。”

元奉真:“落子無悔?”

房冶:“落子無悔。”

元奉真:“我們最後倒還有一件能驕傲的事,我們算的卦,全應驗了。”

她頓了頓,“房冶,你且停步,我想再親親你。”

於是房冶又含笑地親了她一回。

第七十章 070

元奉真伏在房冶的背上,繼續走。

眼前的視線搖搖晃晃,恍惚間,又看到了戰場。

伏屍百萬,血流成河。

無數人,為了她的野心而死。

到最後,她在民間的塑像,已經成為了一個腳踏屍山血海的邪神。

走到今天,他們大多的故人全死了。

房氏闔族跟隨神女起事後,留在國都的親屬儘遭滅門,逃過一劫的,最後也為神女戰死,房冶的公主母親,被迫合離,最後抑鬱而終。

清河房氏,從此消失。

連謝晦生,房冶曾經的知己好友,他率軍鎮亂,先殺了陶守靜,後再被元奉真所殺。

到最後,房冶因她,成為了孤家寡人。

元奉真喃喃道:“房冶,我好像做錯了。”

不該起事。

不該蠱惑房冶隨她浪跡天涯。

“神女何錯之有,”房冶淡然,“劉彰殺人,你殺人,自古王侯將相都殺人,你選擇了稱帝之路,就沒有對錯,隻有成敗。”

“我的家人也並非因你而死,”房冶說,“皇權早已容不下世家,房氏不過在滅門之前,奮起反擊罷了。”

七大世家與皇權沆瀣一氣鎮壓叛軍,等到神女一死,兔死狗烹,皇帝會趁著他們元氣大傷之時,送他們一起下地獄,與清河房氏在黃泉路上愉快彙合。

元奉真也算到了對手們的下場,彎起嘴角。

元奉真:“罷了,我的墳墓,我想立無字碑,千古功過,讓後人去點評吧。”

她說:“房冶,你……甚會討我歡心。”

“巧舌如簧,隻為了哄佳人一笑,”房冶揚眉,“如何?神女想再賞一%e5%90%bb?”

元奉真看他,“累麼?我自己走。”

房冶:“輕得跟樹葉似的。”

他說:“我願意這樣背著你,走上千萬年。”

等死的過程過於漫長,不如來幻想來世。

元奉真問:“你來世想要當什麼?”

房冶:“神佛腳下的神獸,永遠馱著你走路。”

元奉真:“為什麼?”

房冶:“當神女墜落的時候,請記得,就算是萬丈深淵之下,還有一個信徒,永遠在底下托著您。”

元奉真沉默了一會,生硬地問,“你就不能當個人嗎?”

房冶笑了,他的神女,聽情話就會害羞。

“那希望來世,能成為一對夫妻。”

元奉真:“如果有來世,換我一開始先喜歡你。”

“神女想主動追逐我,我甚是歡喜,”房冶含笑問,“這個主意不太好,若我腦袋不開竅,如何是好?”

元奉真:“我耐心不太好,隻能哄你兩年。”

房冶故作為難。

元奉真:“四年,不能再多了。”

他們煞有介事地討論著虛幻的來世問題,不知不覺,走到了一座城郭前。

城門口綁著兩排正要被行刑的信徒。

“神女!”

他們看到她,不敢相信她會為了他們來赴死,痛哭流涕。

元奉真從房冶背上下來,黑衣翻飛,房冶相隨,麵無表情,大步走到城門下。

嘩啦。

將士們拿著武器跑過來,把他們包圍住。

元奉真和房冶被投入了死獄。

領軍的統帥是曹將軍,彰懷皇帝的親舅舅。

皇帝已下旨要活抓神女,於是他沒有第一時間殺了元奉真,百裡加急,把捷報上告給了彰懷皇帝。

皇帝很高興,他本來在千裡之外的另一條戰線上督戰,收到信,簡直不敢相信是真的,親自向神女趕來,一路上跑死了幾匹馬。

元奉真可惡得很,拖了他整整 15 年,把他的天下拖得四分五裂,可是他仍舊願意兌現他的諾言。

他這就過來,折斷她的手腳,禁錮在深宮中,讓她日日夜夜隻能看著他。

曹將軍聽了皇帝的荒唐舉動,隻覺得絕望。

天下皆是神女的廟宇,朝堂之上的大臣全是神女的信徒,神權已在皇權之上。

妖女禍國十五載,再讓她作為嬪妃得寵,後患無窮。

元奉真最好的結局,就是速死。

他吩咐下去,“找一個人殺了元奉真 ,等到陛下來了,就說是看守的士兵被神女害得家破人亡,伺機暗殺。”

被俘第六天的夜裡。

元奉真在忽明忽暗的燈光中,看著頭頂的星河。

曹將軍有意折磨死她,把她關在露天的監牢中,忍受日曬雨淋,也不給她食物和水。

卻不知修道之人習慣辟穀,要把她活活餓死,得耐心再等一段日子。

身下隻有一層薄薄的稻草,下雨後汲著黴氣,味道並不好聞。

她在昏昧的光線中,和房冶手牽手。

她其實是很怕疼的,想到即將接受酷刑死亡,內心說實話有點害怕。

她和房冶聊天,“其實我還沒活夠,我想看大江南北,不是打仗時無暇他顧的奔波,是作為旅行者,看看四處的風土人情,悠閒地品嘗各地的美食……”〓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她漫無目的地跳轉話題,“房冶,在這種惡劣的條件下,你身上怎麼還是那麼香?”

房冶沒有回答。

元奉真轉過臉去看身旁的他,見他專注地看著星空,似在計算著此時的天象,口中念念有詞。

元奉真奇道:“你在說什麼?”

她感到和房冶交握的手,手下一陣潮水湧來。

哪來的水。

她放開房冶的手,把她的手心舉到眼前,發現滿手溫熱的血,光線昏暗,血紅看起來像是黑色。

她又看了房冶一眼,後知後覺地坐起身,低頭,看到滿地的血。

房冶把他自己剖開了。

她扒開身下躺著的稻草,發現她身下用血畫著一個等人高的、她從未見過的符籙。

元奉真的喉嚨像被堵住了,在血水裡爬到他身邊,用手捂住他身上的傷口。

那麼長的傷口,手捂住了這頭,漏了那頭。

房冶卻抓著她的手,在她的手心,顫唞著手指,卻很堅定地描畫了一個繁複的符籙。

他畫完,雙手把她的手指合起來,讓她手握拳,像抓著他送給她的最後一份禮物。

“奉真……”

他虛弱地微笑,“記住了,這是飛升的……秘訣……”

他從她舉事起,已推算出她的結局。

多年來,他一直在苦思冥想保全她的方式,她在此方世界已無容身之處,唯有逃到另一方世界。

於是他研究飛升之法。

從一個時空,跳躍到另一個平行時空。

符籙的催動,需要他的魂魄作為驅動燃料,於是他獻出一顆全心全意祈禱她能飛升的信徒的心。

他不知道她會被傳送到哪一方世界,那個世界是否適合她生存。

於是他告訴她,那個飛升符的畫法,他

知道她聰慧,圖案看一眼就能記憶,如果那個世界她不喜歡,再跳躍到另一個世界即可。

至此,他已兌現對她的承諾,無論境遇多糟糕,總有他托底。

臨死前,房冶看到元奉真落下了眼淚,神女心性堅韌,苦境不傷,絕境不悲,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她悲慟大哭。

他覺得心疼,想要替她拭淚,卻再也沒有力氣了。

元奉真看著房冶眼中的神采消失。

她見過太多死人,知道他是真的死了。

空空茫茫的思緒之中,有人撞開門闖進來,又見光華大盛恍若白日,似乎是皇帝的禦駕來了。

元奉真在魂魄被揉碎的痛苦中昏迷過去。

再次醒來,她已附身在一個出生即夭折的女嬰身上,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全新世界。

房冶是個天才,他的飛升法奏效了,把她的魂魄傳送到了另一個時空。

女嬰說話了:“吾乃陰歧蓮祖。”

周圍跪伏了一地的難民,他們把她視作了神靈,這個情景非常熟悉,她駕輕就熟。

元奉真的曆險,又開始了。

她想回去原來的世界,但她已經遺忘了房冶的符籙。

這個世界,也有元氏女,這個世界的曆史走向,與她來的世界大不相同,例如原來世界的她,在這個時間點早已誕生,但這個世界的“她”,要到兩千多年後才會誕生。

本世界的“她”叫元蕙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