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無所知,此時也後知後覺地清醒過來,不能再繼續下去了。
就在她糾結應該找個借口跑路,還是應該如實跟房倦之通報眼前的情況,房倦之回家了。
客廳暗暗的燈光被按掉,取而代之,頭頂吊燈明亮的光柱亮起,像陽光蕩滌黑暗的藏汙納垢,頃刻間把聲色犬馬的氛圍清理得一乾二淨。
眾人的窘態在明光下無所遁形,跳舞的帥哥因為大汗淋漓脫妝了,斑駁的粉底讓帥氣大打折扣。
房倦之站在一群鶯鶯燕燕中,長身玉立,氣質出淤泥而不染,把一群男公關襯托得如同庸脂俗粉。
他麵無表情地掃射全場,目光最後定在元蕙如和混血帥哥手捂著手看掌紋的畫麵。
元蕙如像觸電一般,慌忙把手從身邊人的手心裡抽出,順帶欲蓋彌彰地背在衣服後擦了擦,雖然她什麼都沒有做,卻產生了被抓奸當場的心虛感。
元蕙如下意識看關茉莉,跟她求救。
關茉莉顯然也沒預算到房倦之突然回家,她靠在美男懷裡,手還放在對方的腹肌上,一整個僵直的狀態。
元蕙如看她沒擔當的樣子,絕望了。
房倦之很冷靜地,薄唇微啟,“滾。”
關茉莉起身,元蕙如的心懸起來,以為他們要起衝突。
沒想到關茉莉麻溜地快步走進了側廳。
她居然躲起來了!
把問題扔給了元蕙如。
十幾個男公關麵麵相覷,在房倦之壓迫的氣場下,居然誰也沒有動身離開,反而把目光集體轉向了元蕙如。
元蕙如意會過來,關茉莉還沒給錢呢。
她在房倦之幽而緩的注視中,僵硬地摸出她的手機,“我掃你們的收款碼?”
她全身每個細胞都在尖叫,外表看起來還是淡定自若的,她硬著頭皮問:“每人多少錢?”
剛才和元蕙如聊得熱火朝天的混血,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寶貝兒,我們呢,不收轉賬,隻收現金。”
語氣親昵,對第一次買春的新客表現得很縱容。
隔行如隔山,這個行業內居然有這樣的規矩。
元蕙如身上沒有現金,她現在連看房倦之一眼都不敢,更彆說問他要錢了。
她輕不可聞地嘟囔,“你們等一下。”
然後走到偏廳敲了敲門。
關茉莉大概全程貼著門板聽動靜,元蕙如剛敲了下門,門就拉開了一條縫,伸出兩隻手,捧出高高的一疊信封。
每個信封鼓鼓囊囊的,裝滿了嶄新的鈔票,最上麵的那個比較癟,用手摸摸形狀可以摸到一條手鏈的輪廓,是現金不夠用首飾抵了,看得出今天到場的每個帥哥,身價頗高。
元蕙如接過信封,關茉莉立刻把門合上了。
元蕙如麻木地把信封發給了到場的每個人。
男公關們掂量著信封的厚度,滿意了,臉上才又露出職業化的笑容,魚貫而出,離開了房倦之的家。
混血帥哥最後一個走,香肩半露,一副從來不會好好穿衣服的樣子,臨走前還雪上加霜地朝元蕙如拋了個飛%e5%90%bb,風姿綽約。
“我們學校離得好近,寶貝有空再來找我玩,我們再討論星、象、學~”
第八十六章 086
轉眼間,人走得乾乾淨淨。
元蕙如光腳站在厚重的地毯上,麵對渾身散發著寒氣的房倦之。
她迅速看了眼他沉沉的五官,立刻低下頭。
設身處地,如果她親爸不高興時,房倦之帶著他去紅燈區,她也會氣得炸裂的。
這次是她錯了。
她懸著心,等待著他們之間的第一次爭吵。
“元蕙如。”
房倦之捏著她的下巴,把她的臉抬起來。
他就算是震怒時,語速也不急不緩的,“你跟我媽一起嫖?”
房倦之前段日子又回了趟香江。
外公的壽辰,無故不得缺席。
他陪導師在歐洲做完學術交流,直接從國際機場轉飛回國。
舅舅親自到機場接機。
前有專車開道,左右與後頭有保鏢車壓陣,儀仗盛大,房倦之眉頭微微一皺。
舅舅無法理解他一個背包單槍匹馬走天下的作風,忍不住反複提點他:“我們這樣的人家,多少隻不懷好意的眼睛盯著,安全是第一的,君子行不履危,坐戒垂堂……”
他說了幾句,見房倦之神色寡淡,立刻轉了話頭,說起可惜台風天,不然可以坐遊艇出公海度假。
他正要分享他新近入手的亞際第一豪華遊艇,卻見房倦之閉眼靠在後座上,額間的碎發遮住眉,似已累極進入了睡眠,隻得再次停住了交談。
到了目的地,舅舅把房倦之叫醒。
臨海莊園建於高企的懸崖之上,俯瞰眾生,高處不勝寒,不是房倦之喜歡的張揚,他喜歡大隱隱於市。
舅舅先帶房倦之去見外公。
關老正在佛堂禮佛,遞給房倦之三炷香。
上香的時候,陰歧蓮祖的黑麵紗無風拂動。
關老歡喜,告訴房倦之,“蓮神鐘意你,今年的生意一定可以順風順水,一發再發。”
房倦之抬眼,看新供奉的神秘神像,鎏金法身,儀態莊嚴,意外地不感到反感,接了外公的口彩,“承您吉言。”
滿堂神佛慈悲。
“你母親的事,不必苦惱,我打算簽署同意書,送她去鶴洞院休養。”
關茉莉最近幾年行事瘋癲,關老主動提出要幫房倦之清理門戶。
關茉莉是他最疼愛的小女兒,可惜被寵壞了,好在她已為房謹生下接班人,交給她的任務也算完成了。
鶴洞院是島內不為人知的精神病院,專門收容貴人們那些見不得人的瘋婦逆子。
院內有高級套房,配備喪葬陵園,關到死,還負責埋,竭誠服務,確保每位金主順心無憂。
甬道棕櫚林立,天氣預報已發布台風紅色預警信號,巨葉在風中狂舞。
關老看到房倦之轉過深而靜的目光打量他,審視一閃而過,還來不及摸清具體情緒,房倦之打了個哈欠,懶慢提不起勁的模樣,“不用。”
他直接拒絕了。
關老放心了,房倦之對生母有情,就是對關家有義。
關老今年的 76 歲大壽,禦用命理師不建議他大加操辦,因此隻在家中設宴,邀請三五老友過來吃一餐飯,權當慶祝。
關老的第 4 任妻子,芳齡隻有 27 歲,抱著剛滿月的孩子,現身壽宴。
關老笑嗬嗬地把新外婆介紹給房倦之。
跟前,他 54 歲的大兒子,帶著和後母年齡差不多的子女,逗弄不足 1 歲的同父異母兄弟。
所有人真切地演戲,撐起虛偽的溫馨圖景。
台風裹挾雨水撞擊窗戶,不方便出行的天時,老友們依舊給足麵子準時赴宴。
這位是船王,那位是賭王、地王,以及其他本地商界的老人,一進門,送上賀禮,紛紛加入這幅溫馨的老牛%e8%88%94犢圖,恭賀關老老當益壯,70 多歲了還能讓年輕女人懷孕,福壽綿且長,集體忽略了年邁精Zi會繁衍出劣弱後代的事實。
這是房謹坐在道觀蒲團上不屑一顧地俯視著的世界,是關茉莉感到惡心拚命想毀滅卻無能無力的世界。
如今,房倦之漫不經心地身處這個世界。
餐後甜品上了紅豆雙皮奶和芒果布甸班戟。
對房倦之來說過於甜膩,對元蕙如來說剛剛好。
一想到元蕙如,房倦之泛起笑意,把她最愛的芒果布甸班戟全吃了。
布丁柔滑似她的唇。_本_作_品_由_思_兔_網_提_供_線_上_閱_讀_
已有些歸心似箭。
舅舅和舅母交換了一個眼色,舅舅彆有用心地問:“倦之,飯菜可合口?”
房倦之吃飯沒有特彆的喜好,每樣菜都夾了幾口,如實回答,“不錯。”
這一餐吃粵菜,既追求食材的清鮮原味,又要求突出菜品味道的豐富層次,對廚師的烹飪技巧要求很高。
負責這頓飯的大廚很有水準,每道菜做得可圈可點。
舅舅高興地說,“待會介紹廚師給你認識。”
吃完飯,關老照例要和朋友們打一會麻將。
房倦之作陪。
牌桌上的江湖很精彩,小小一張四角桌,包涵人情世故,在刀光劍影裡談笑風生,老錢瞻前顧後,新貴投生死狀求上船,世上本無難事,所有的事都能在一張飯桌和一張牌桌上解決。
牌桌上的閒聊,免不了會提及房倦之那位已經出家的父親,他也曾在這張牌桌上露過幾次麵。
手腕戴樸素的棗木手串,閻王手段,滿臉倦怠,難怪會給兒子取名叫倦之。
權力是上位者的春[yào],操縱生死為所欲為,多過癮,彆人出賣靈魂胝手胼足才能得到的東西,他說扔就扔。
令人既驚悚又豔羨。
無法理解,大概物質達到頂端,隻剩下精神可以探索了吧。
白發蒼蒼的老人們打量房倦之,他們雖已皮鬆骨脆,卻依舊保有鷹隼的眼睛。
舊王隱居,新主登場,房公子還年輕,或許是趁機拔刀屠殺的最佳時段。
但他接班幾年沒鬨出亂子,不動聲色壓得他那些叔伯無法動彈,或許不能輕舉妄動——說不定他們想著怎麼把他拆吃入骨的時候,他也在把他們這群老東西排在砧板掂量著要怎麼下刀。
思及此,出牌更加忌憚了。
房倦之陪著打了三局,和關老聯手大殺四方,壽星公連贏三局,喜笑顏開。
他下了牌桌,又被舅舅拉到外間小輩們的牌桌上。
這次玩橋牌。
舅舅給房倦之介紹牌桌上的一位女孩,身份是舅母的親侄女。
“妍妍,邱妍,港大的高材生,擁有一手好廚藝。今晚你讚不絕口的餐點,就是她在後廚主理的……你們年輕人,認識一下。”
房倦之在平輩的牌桌上,無論如何彆人總會讓他贏,就算叫牌叫到 1500,也有人忙不迭幫忙托底,因此打得更加漫不經心,全程分小半心思應付,大半走神。
根據時差,元蕙如應該起床了。
舅媽頻頻投來眼神,表兄挨不住了,邱妍當明手期間,趁著她離開牌桌去拿飲料,試探問房倦之,“你覺得妍妍怎樣?”
房倦之:“打法穩健。”
表兄訥訥地,“我問的不是牌技……”
他朝母親聳聳肩,貴人全程不接招,他也無能為力。
母親豎起了雙眉,表兄隻得硬著頭皮,繼續跟房倦之推銷邱妍。
誇她是大家族用心調教出來的完美妻子,柔軟身段,七竅玲瓏心,娶回家,一定能把後院照料得妥妥當當,有此賢內助夫複何求。
他說得口乾舌燥,房倦之興致缺缺。
表兄徹底投降,暗暗羨慕房倦之,敬畏他身上那股鬆弛的、對什麼都無關緊要的氣質。
無論是麵對一群麵笑皮不笑的老豺狼,還是如花佳人在側,房倦之永遠是俯視的一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