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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會與黛玉大不相同。

在這世上,他最親近的人是黛玉,黛玉最親近的人是他。

賈瑜一直理所當然這般認為,不管他二人是何關係,都沒人能將他們隔開。

然而,到金陵之後這一認知被打破了。

黛玉最親近的不是他,是林如海。

他以為賈家是二人的阻礙,可實際上他能夠接近,親近黛玉完全仰仗他是賈家人。

黛玉回了林家,他二人就沒了見麵的機會,麵都見不到,還說什麼親近不親近。

以他和黛玉的關係,按理不會見不到麵。

照當下風氣看,表兄妹親上加親是常事,互相溝通聯絡,在家裡碰上了說說話逛逛園子都是當然,可他沒機會進林府。

賈敏去得早,林如海不在府中,沒有長輩,連請安的理由都找不到。

大剌剌去找黛玉,門房都能以黛玉有了安排把他請出來。

從十一月中旬到十二月中旬,一個多月的時間賈瑜再沒見過黛玉。

他知道黛玉每日在做什麼,知道黛玉過得很快活,可他見不著摸不到。

黛玉在惦記他,賈瑜從紫鵑話中能感受到,黛玉會想辦法相見,賈瑜也知道。

不用擔心黛玉會過得不好,讓賈瑜越來越焦心是另外一件事。

張竟在金陵和揚州遠不是一個人名,他是個名人。

張家原本也是大族,張竟父親生前是林如海同一場的進士,在翰林院任職,祖父生前更是官拜正二品的兩江總督。

張竟本人也是出息,身為家中獨子,非但沒有像賈家子弟一般紈絝,而是勤學苦讀,加上天賦異稟,於十二歲中了秀才。

人生如戲,如今十八歲的張竟過去更像一出戲。

正是春風得意馬蹄疾的時候,其父意外病故,祖父被人構陷免了職,憂憤之下愴然離世,母親更是經不住打擊一病不起。

樹倒猢猻散,突逢巨變親人俱亡,張竟處境一落千丈,眾人都道其可能一蹶不振,沒想柳暗花明又一村。

經過半年多頹廢,張竟搖身一變成了林如海的得意門生。不但如此,沒過一年其祖父案子平了反,不光彩的出身轉而變為功臣之後。

林如海從未收過徒,然對上張竟,不僅將人公開宣揚,還時刻帶在身邊。

去年秋闈,張竟一舉奪得了江蘇省解元,要不是今年春闈沒有下場,不好說會不會出個十八歲的狀元。

林如海這般作為,很難不讓人多想,獨生愛女,得意弟子,成了好事說不定路邊乞丐知道都能叫聲好。

賈瑜知道黛玉有個師兄,可他不知道林如海信中寥寥數語,連名字都沒提過的師兄是這個模樣。

“三爺,事情辦妥了,李家太太和兩位姑娘過兩天就能到。”

周瑞擦了擦臉上的汗,對著賈瑜苦笑一聲。

說一千道一萬不妥,這位爺依舊滿腦子想著住進林府,他再不想點法子這位爺可是要硬過去,把賈家的體麵放腳下踩了。

他來金陵就是為了給人擦屁股,真出了事,賈瑜不一定有事,他得被人扒層皮。

思前想後,還真給周瑞想到個法子。

王仁,薛家旁支,大太太兄弟,以及珠大奶奶寡嬸和兩個堂妹要去京城。

收到賈瑜一行人要來金陵的信兒,王家,薛家這兩個沒改變行程,邢家,李家兩個想著投奔賈家的緩了步子。

不能說他們一些行人可能一時半會回不去,周瑞隻道賈瑜看看祖籍,邢李兩家人便留了下來,說過後一齊上京。

邢夫人兄弟帶著妻女直接住進了賈府,李紈寡嬸帶著兩個女兒在揚州舊友處借住。

周瑞此次去了趟揚州,借賈母的名頭要三人住進府,賈家金陵的宅子不大,住著兩房人還大多是女眷,賈瑜提出去林家暫住還算說得過去。

過得去過不去吧,總歸是個正經理由,林姑娘在賈家住了多年,林如海再如何認為不妥當,也不能說出拒絕的話來。

賈瑜沒多言語,隻點點頭。

林府前院書房。

林如海今日回來得格外早,看過黛玉後便在書房處理公務。

今天是張竟回來的日子,沒有其他親眷,張竟作為林如海弟子,一直住在林府的小西跨院中。

“此次揚州之行可有些許心得?”

林如海忙過一個階段,抬頭詢問已在一旁等候多時的張竟。

“有,”張竟從袖口抽出一個冊子,規矩放到林如海書案上,“上麵是學生此次見聞及感受。”

林如海拿起冊子,隨意翻了翻放置在一旁,上下看了張竟一番,見其身形比去時消瘦不少,道:

“欲速則不達,學與做一時能兼顧一方就好,沒必要過分苛待自己。”

“是。”

張竟低頭應道,等了會看林如海沒有其他話,而是又拿起折子翻看,張竟躬身告退。

聽到門被輕輕關上的聲音,林如海將手中折子放下,抬頭,透過窗子看著張竟離開的背影。

步伐不疾不徐,待人有禮有節,說話有理有據,當初的孩子在他的教導下已經成長為一個能擔事的人了。

把那樣出身的人帶在身邊是有風險的,哪怕是知道有天會平反也有一定的隱患,收留張竟不是一時衝動,除了是對其祖父有同僚之情,對其父親有同窗之誼外,更多的是權衡利弊。

他不知道還有多少年能活,更說不好還有幾年能在這官場說上話,他必須要在還能動作的時候,為最牽掛的女兒留下一條後路,一個能靠得住的人。

林如海不需要女兒高嫁,更不需要一個庸碌無為之人入贅配他的玉兒,他要親手為女兒打造一個可信之人。

張竟不是唯一的選擇,卻是他能找到的最合適人選。

從兩江總督府裡眾人矚目的天驕,到人人喊打的犯臣之後,張竟經曆過高處,更深陷過低穀,便是活了半輩子的人,也沒有幾個比這孩子更明白世態炎涼。

張揚內斂,持中之道,這五年他做的都很好。

無論是科舉之路,還是乾脆利索辦好自己交代的事情,張竟從來沒讓人失望過。

張家祖父,父親生前都是潔身自好之人,為官有道為人正派,在這樣家風下成長的孩子秉性不會差。

所幸,張竟在他五年心血灌注下,成了一個品行才貌俱佳的少年。

外家靠不住,這是他為女兒磨出來的最佳人選。

便是將來他不在了,他也能放心將女兒留在這世上。

他相信沒人會不愛重自己靈透的玉兒,相信張竟的人品。

更深知不能儘信虛無縹緲之事,哪怕對這兩點沒有疑慮他依舊做足了後手。

張竟聰明有野心,對黛玉好能名利雙收,對黛玉不好人財兩失,仕途終結,隻要他還有腦子,一定會好生對待女兒。

退一萬步,黛玉不喜張竟做夫君,他也能將其收為義子,有個有本事又強勢的哥哥護著,想來能少些磨難。

“林成。”

“老爺。”

一直候在門口的林成聽到林如海出聲,推門進屋。

“姑娘這幾日接了哪家的帖子?”

林成挨個答了,林如海接著道:

“那幾家帖子給持中一份,來回時間不用錯開。”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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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張竟回金陵六天後,李紈寡嬸帶著兩個姑娘也到了。

人到了就有了現成的名頭,周瑞在心裡盤算幾回做足準備,跟著賈瑜在藩台衙門門口等了小半天,攔住了要回府林如海。

對賈瑜想寄居林家,林如海心裡不滿,口中卻無法說出拒絕的話。

一來黛玉在賈家住了幾年,二來賈瑜多少也算是幫過他。

更何況不看僧麵看佛麵,就是看在嶽家的麵上,林如海也不能跟個胡鬨的孩子過多計較。

林如海沒空和賈瑜糾纏,略作思考就應下了話,隻道會讓人把院子收拾出來,過兩日再搬。

賈瑜周瑞得了話離開,林如海回府後囑咐林成將另一個小西跨院收拾出來,賈瑜來了之後一應待遇比照張竟。

上次見麵匆忙又有賴尚榮在跟前,沒和賈瑜多說,想著後續詳談,可礙於抽不出時間一直拖著。現在和人多說幾句,林如海瞬間明了對方意圖。

前幾年出過兩位內兄同時求親的荒唐事,林如海以前隻以為是長輩算計,現在看賈瑜的樣子卻不光隻是賈赦意思。

活了大半輩子,一個十幾歲孩子的心思他哪裡能看不出來。

那孩子是對自己女兒上心了,可惜,不說他自身如何,隻論他姓賈這一點就足夠讓人敬而遠之了。

單是內侄,林如海對賈瑜還能說得上欣賞,若是還想有其他關係,林如海隻能長歎兩聲。

林如海和林成主仆多年,有些話不用明說林成就能聽出來,雖說對賈瑜印象頗好,但是再如何都比不過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論親疏遠近,品性前途,張竟顯然比賈瑜合適。

有了比較之心,林成帶賈瑜安頓時便存了敲打的意思。

先是讓賈瑜搬進來,挑了黛玉張竟一同出門赴宴的日子。

後是在安置時多說了幾句話,大致就是果然姑娘肖父,多年不見,性情卻和其父教出的徒弟十分相似。

最後臨走,又提了前麵小跨院是張竟居所,若是在府裡有什麼不便之處,老爺不在家,可以去找張竟說。

這麼做多少有些無禮了,林成說完自己都有些心下難安,安頓好人就找了個理由離開。

不是刻意為難一個孩子,隻是提前說清楚省的後續麻煩,年輕人沒經過事,萬一說些做些不著調的,對兩邊人都不好。

連賈家老太太都不再提的話,賈瑜一個小輩有什麼好多說的,做個寄居的表少爺,安安生生住一陣子就得了。

林成的意思,賈瑜大致聽明白了,投奔姑父沒問題,但若是奔著黛玉來的,林家人不歡迎他,林如海不歡迎,林成不歡迎,那個所謂能找的,不用對他客氣的自家人,張竟想來更不歡迎。

不過,對賈瑜而言,不被人歡迎是常事,被歡迎才叫人不習慣。

彆人如何無所謂,隻要他想見的人同樣想見他就夠了。

賈瑜過來林府沒有帶人,林家下人幫著收拾好行李好後,賈瑜也不客氣,自顧自在府裡閒逛起來。

這是他第二次進林府,可府裡大致排布他早在紫鵑口中摸了個大概,不進屋隻在各處院落走走不會有人說。

回絕了兩個好心婆子引路的提議,賈瑜沿著小路開始亂走。

先是去鄰居,張竟住處看了看。

兩個小跨院布局一樣,隻不過張竟那邊住人時間久,東西多了就顯得人氣足了。

林如海不愧是探花出身,林府比榮國府麵積小了不少,可前院書房卻不比賈政的小,連兩側廂房都是比著規格來的,乍眼一看和正院差不多,整成這模樣,也不知道他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