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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願意嗎?

她願意為了賈瑜進府,願意為了賈瑜竭儘全力管好賈家,願意和寶釵,大嫂子,鳳姐姐,甚至兩位太太爭辯如何管家。

毫不自謙地說,黛玉完全相信,以自己的能力,榮國府必然會比今日好上許多。

可是,拋卻賈瑜的因素,她本心是不願的。

她喜歡看山,喜歡看水,喜歡聽風,喜歡聽雨,喜歡揚州的燈會,喜歡金陵的天氣,她喜歡所有流動的,充滿變化和生機的東西。

或許寶玉是對的,成了親的姑娘就變了,沒辦法不變,周邊一成不變,中間的人又怎麼會不隨之改變。

死魚眼睛中的‘死’,是死氣沉沉的死。

就像這個竹筏,現今的它已經死了,再不會有人將它撐出去了。

一個念頭如夏日閃電般突然劃過腦海,黛玉一時激動身形一晃,用手撐住桌子才沒有倒下。

看著手上沾染的塵土,黛玉心中若有似無,盤踞一年多的陰雲,終於有了一絲消散。

大概是父親教導的太多了,大概是受了賈瑜太大的影響,又大概是他們二人共同的縱容,黛玉隻覺自己青出於藍,比賈瑜還要離經叛道。

她和賈瑜,或許都是可以順從本心的。

第65章

黛玉不想被束縛,同樣也不想賈瑜被束縛,自己這邊可以容後再議,賈瑜那邊卻是迫在眉睫了。

迎春成親那日趙成宣又找到了賈瑜,賈瑜沒有細說這次是為什麼事,黛玉也沒有問,但看他臉色估計又是讓他為難的事情。

自打有了那官職,賈瑜再沒有真正輕鬆過,這樣下去,遲早有天那個跟她一同聽雨,朝她抱怨的賈瑜會消失不見。

她要想些法子。

在船塢有了些大致的打算,黛玉回房拿出賬目研究。

賈瑜在揚州有些產業,是賈芸在黛玉示意下購置的。

二人互相坦誠心跡後,賈瑜再次將銀錢賬目交予黛玉,黛玉這次沒有推辭,收了賬目後便開始規劃。

不是幾年前的五千兩,本錢翻倍後利潤豈止是翻倍,幾年下來積累的錢財何止幾萬兩。

賈瑜並非正經的鹽商,不會對如何做生意指手畫腳,賈芸有些野心,本錢足了便一味擴大攤子。

攤子大了麻煩就多了,京城這邊沒消息,揚州金陵卻是好打聽到。

不知是有王信的幫扶,還是因為有些頭腦運氣也好,賈芸那邊一直化險為夷順風順水。

結果是好的,可過程太順利卻未必是好事。

鹽業是暴利,可把全部身家放在暴利上終究有些隱患。

林如海的書房不對黛玉設防,因曾是巡鹽禦史,書房中有份不少關於鹽商,鹽務的手抄本。

黛玉用了幾個下午,找出了揚州近幾十年有名姓的鹽商的生平,細細比對研究後發現,比起一夜暴富,一夕傾家蕩產的鹽商更在多數。

隻破財還是不幸中的萬幸,除了幾個世代販鹽,底蘊深厚的大姓家族,剩下幾個曾經夠到‘總商’的大鹽商,最後都落得家破人亡的結局。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國庫收入大半都靠鹽課,這樣巨額的銀錢擺著,難免遭人眼紅。沒有誰能千日防人,被人死盯著,遲早有天倒下。

賈瑜在揚州沒有根基,就是有王信也不能太過出頭。

在百萬兩都隻算中賈的揚州,賈瑜現今還不算什麼,除了林如海因黛玉的關係會關注些,彆人不會太過在意,但再這麼發展下去就不好說了。

黛玉思索幾天後,對賈瑜說了自己的擔憂,表示要想長久,必須有些穩妥的產業。

黛玉說的有理,賈瑜十分認同,隻是當時忙於甄家之事脫不開身,隻道讓黛玉全權做主。

賈瑜徹底將身家交給黛玉,黛玉也不客氣,真的著手如何讓錢穩妥地生錢。

倒不是多在意銀錢,黛玉不缺錢,現在不缺將來更不會缺。

林如海曾私下對黛玉說過,即便將來認下張竟為義子,林家的家財依舊都會留給黛玉。

林家幾代人口單薄,祖宗產業一代代傳下來的田莊地畝不少,加上林如海養廉銀,做巡鹽禦史時的其他收入,合計下來數額巨大。即便賈瑜一無所有,隻林家的銀子就足夠她們闊綽一輩子。

然而,黛玉依舊很上心。

一來她不想辜負賈瑜的信任,想把賈瑜的事做好;二來,她也真正生了些好勝之心。

男女生而不同,女子天生要比男子低一等,人大多如此思想,林如海同樣不例外。

對彆人如此,對待女兒林如海卻又是另一番想法。

雖說讓黛玉在賈母處接受當下傳統的教導,但林如海並不覺得黛玉要被那些束縛了思想。

除了日常教導,林如海在家處理一般公務的時候,也會將黛玉叫過去在一旁候著,看得多了還會叫黛玉說說自己的看法,碰上合理的甚至會采用。

詩書實務並不衝突,黛玉愛詩書,同樣也知實務。

被林如海教導後,黛玉萌生出證明自己的念頭,賈瑜,張竟能在官場一較高下,黛玉沒有機會,隻能將目光投到其他地方,賈瑜那邊正好給了黛玉機會。

萬變不離其宗,林如海來自官員的言傳身教,很多地方都能稍加變動用到其他地方。賈母對如何做好一府主母,如何管家的教導同樣能派上用場。

黛玉心裡有了成算,帶人在金陵城轉了幾圈,看了看較為熱鬨的大小鋪子,又和兩個閨中密友以及幾家夫人太太商議後,找出了一些能長乾的行當。

讓賈芸找了幾個穩妥的掌櫃,挑了合適的日子,在揚州正式開了幾家鋪子。

初次在外事上拿主意,還是涉及了十幾萬兩的生意,黛玉多少有些忐忑,賈瑜看她緊張安慰了一番。

賈瑜安慰人效果一般,但是不在乎銀錢,相信黛玉,這次都賠了下次換一批的態度卻讓黛玉輕鬆起來。

或許是不過於計較得失,也或許是黛玉目光犀利,一年多下來,那幾個竟陸續步入了正軌。

大幾萬兩的營收比不上賈芸負責的鹽業,也是不少的收入了。

要知道榮國府一年收入,也不過大幾萬兩,現今可能還不到,這些還要負責全府幾百人的支出。

榮國府光上下月例銀子一年都要近萬兩,往來交際日常開銷,零散加起來每年也要支出幾萬兩。

入不敷出,再有本事的人都難乾。探春的抱怨,鳳姐對管家的推辭更是從側麵證明了這事。

黛玉將賬目整理好,長出口氣。

哪裡都要銀錢,銀錢有用,但最大的用處絕對不在奢侈上。

維持榮國府需要銀子,維持其他更需要銀子。

賈瑜官位特殊,做的事更是特殊,可有一點是同其他一樣的,賈瑜為趙成宣做的事同樣需要銀子,甚至許多更多的銀子。

隻黛玉知道的,賈瑜去甄家交際,明麵暗地送的禮就小幾千兩,禮多人不怪,隻人過去哪裡會那樣快被甄家人接納。

送禮的銀子不是賈瑜自己出的,那是趙成宣留下的,趙成宣做事自然不能拿自己的銀子,必然是找皇帝要。

皇帝的銀子把哪裡來?

正經的名目不是私庫出,自然是要國庫出。

國庫的銀子把哪裡來?

大多半是來自鹽課。

兩三成利潤,去掉一路官員的盤剝,最後交到國庫中。

繞一大圈的銀子哪有源頭用得方便?

黛玉深知,曾在巡鹽禦史位子待過幾年的父親,並非話本中的絕世清官,但一定是一位能官好官。

水至清則無魚,為人可以清高,做事不可迂腐。活取活用,有舍有得,不拘形式隻重本質才是正理。

為官之道是相通的,想要趙成宣的好處,不想做為難的事情,那麼就必須在彆的地方補上。`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黛玉走到書房,坐到書桌前提筆。

賈芸年底會回京,她需要在其回京前商量定些事情。

這邊黛玉和賈芸互相寫信來回溝通,那邊從宮裡傳來一個好消息,或者說是兩個好消息。

第一個好消息是進宮多年的元春有了身孕。

當今皇帝現今隻有兩個小皇子,若是能平安誕下第三個皇子,因甄家被抄而沉寂的榮國府就能重新立起來。

第二個好消息則是府中又要辦一樁喜事。

元春有意喜上加喜,讓寶玉儘快完婚。

迎春剛出嫁不久,就要操辦寶玉的親事,多少有些匆忙,不過念及這親事苗頭燃了多年,要準備的東西都是現成的,也不算太過匆忙。

賈母王夫人對寶玉成親之事頗為熱切,賈政想著賈瑜那邊有些理虧,不過到底是自家喜事,糾結兩日便放下了心。

賈赦雖說是賈瑜親父,不過除了和二房較勁,其他時候還不如賈政上心,更不會多說。賈赦不說話,邢夫人更是沒有開口的底氣。

眾人都不反對,賈薛兩家開始商議婚期。

正月不能嫁娶,到二月還有近四個月,商議之下兩家將婚期定在了臘月。

既要準備寶玉婚事,又要準備年事,榮國府上下都忙碌起來。

久不管事的王夫人為了寶玉,親自帶頭操辦,探春未嫁李紈守寡,兩人都不好協助,王夫人隻能叫來了歇了一年多,專心養子的鳳姐。

鳳姐出山探春李紈也沒閒下,親事不沾手,還有年事,大大小小積壓在一起也要忙上一個多月。

本應閒在的黛玉同樣被分派事情,算不上分派,應當說被鳳姐委托,平日抽空多去她那院子看看兒子荀哥兒。

鳳姐對這個兒子上心得很,孩子小屋裡人就容易做主,鳳姐在時不會出問題,不在了難說有什麼幺蛾子。

黛玉和鳳姐一貫交好,體諒鳳姐愛子心切,應下了事情。

薛家將寶釵嫁妝送來的前天,黛玉等人將自己準備的東西作為添妝送了過去。

按理說她們的關係可以親自過去,隻是探春借口事務繁雜無法脫身,惜春以身子有恙不宜為由,都不過去。

湘雲,以及離府兩年的黛玉,都猜出二人因管家之事和寶釵彆了苗頭,二人不去她們也無法勉強,商量之下乾脆都沒有親自過去,隻讓人將東西帶了過去。

為寶釵添妝的東西黛玉早就準備好了,是一對白玉鐲子。黛玉在金陵和友人閒逛時遇到的,細膩油潤脂白無瑕。

看到鐲子第一眼黛玉就想到了寶釵,通透圓滑。

若是沒有那次意外,她和寶釵可能是至交知己的。

即便有那次意外,二人沒有繼續深入交往,黛玉依舊欣賞寶釵,不能接納但能理解。

對這個處境堪憂又聰慧周全的夥伴,黛玉是憐愛的。

出於欣賞憐愛,哪怕鐲子價格不菲,黛玉依舊花重金買下,千裡迢迢帶回了京城。

“這是林姑娘送的?”

鶯兒和寶釵一同整理今日各家送來的東西,看到白玉鐲子吃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