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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深處 姑娘彆哭 4215 字 1個月前

兒坐起身來看著孫老爺,奴才相就出來了:“孫老爺,是孫老爺!您八成不記得奴才了,奴才去您府上伺候過。”

“我記得你,你是白棲嶺的狗腿子。”孫老爺冷笑一聲:“你怎麼不願意給他做妾?”

“您這話說的,奴才隻求個活路,那白府豎著進橫著出,奴才不敢。”

孫老爺看她一眼,再看一眼坐在飯莊裡喝酒的白棲嶺,陰險一笑,說道:“不願去白府做妾,那來我府上如何?”

“您府上的活計奴才笨手笨腳乾不了,嘿嘿。”

那孫老爺對下人使個眼色,下人從衣袖裡拿出一個錢袋子,從裡頭數出五文錢塞進花兒手心:“孫老爺賞的。”

“謝謝孫老爺,謝謝孫老爺。”

花兒接了錢,心道這些當老爺的殺人都不用刀,幾文錢就能把人離間了。果然,在她回到飯莊後,狗東西白棲嶺要她把那五文錢丟給要飯的,轉身罰她麵壁思過。飯莊裡人來人往,白棲嶺嫌她礙事,要她去外麵站著,站給整個燕琢城的人看,要彆的老爺知道:他白棲嶺的人,哪怕餓死累死,也輪不到彆人來賞。

彆人小心翼翼,隻有說書先生敢給她送點水,賬房先生給她端碗麵條。

她安心喝了吃了,心裡也想清楚了。白棲嶺這是又要算計她呢!不然以他平常的做派,把她一捆,使勁嚇唬她一通就完事了,何至於讓她在這裡站著?她心不甘情不願,卻還是陪白棲嶺演戲,偶爾探頭過去看一眼還坐在那的白棲嶺,哼一聲,總之麵上不服軟。

她這一挨罰,白二爺麵前的紅人狗腿子沒有了,隻剩一副可憐兮兮喪家犬的模樣,這一切都要從她打走媒婆怒罵白棲嶺那一刻起。

到點了該收拾收拾打更了白棲嶺也不許她動,叫哼將去送信,說打更的花兒病入膏肓了,未來一些時日都打不了更了。天黑透了,要宵禁了,白棲嶺到她麵前大聲斥罵她:“明日接著罰站!把你那狼心狗肺罰乾淨了你再進去端盤子!”

“奴才不服!”花兒跟他嚷嚷,眼睛瞪著他,你差不多得了啊!再這樣我真急了!

“不服憋著!”白棲嶺也瞪她,抬手故意要打她,見她縮脖子,另一隻手跟上去,啪一聲,像極了給了她一巴掌。花兒捂著臉哭出聲,白棲嶺大聲道:“一個奴才!還能上天了不成!”

衣袖一甩,走了。

花兒聰明,一點就透,這些白棲嶺都知曉,是以兩個人鬨到了氣頭上,他臨時起意用她一用,也不擔憂她會誤事。孰輕孰重那東西分得清。

獬鷹跟在他身邊,見他步態輕盈了些,知曉他氣消了點,偷偷跟哼將說:“我說什麼來著?白二爺跟她生氣,那氣都沒熬過夜。”

“你這麼懂二爺,不一樣挨了板子嗎?”哼將氣他一句,一旁的哈將撿了樂子,憨笑了兩聲。

白棲嶺接連三日去飯莊坐陣,花兒接連被罰了三日麵壁,眼見著春深了,她站在那愈發熱,索性扯掉小褂子,隻著一件豆綠長衫,風一吹,衣衫偶有水波紋,再一根細發到頰邊,她心煩拂去。路過的孩童叫她一聲,她回頭看,孩童對她做鬼臉,她抓起掃帚追出去打,看的人直笑她。

白棲嶺亦笑了聲,在旁人發覺前又板起臉。在他荒蕪的記憶之中,燕琢鮮少有這樣美的春日,又或許是這春日始終如此,而他從未細賞罷了!他素來不喜歡這裡,如今要走了,看一看、品一品,倒覺得它未見得如他所想那般無趣冷漠,活該在無人問津的角落裡發爛腐臭無人問津。

花兒追打完孩童後又站回那裡,臉頰上有微微的汗意,她許是饑了渴了,遮住他窗前的景致,看了眼他桌上的”饕餮盛宴”,目光依稀是在說:一個人喝多無趣,好酒當對飲呀!

白棲嶺悟了,邀請賬房先生和說書先生與他一同飲酒,老頭喝酒咂摸嘴,那酒聞起來格外香。他看她一眼,她翻著白眼,不服不忿。

冥頑不化。白棲嶺想:這個東西冥頑不化。

他們喝酒熱鬨,碼頭上亦熱鬨,花兒接連被罰了三日,彆人以為她在白棲嶺麵前就此失了勢。她去解手,出來買一塊烤紅薯蹲在那吃,有人過來安慰她,順道問她:“要不要去孫家謀個差?”

花兒忙擺手:不必不必,孫老爺恨白老二恨得要死,我給白老二做過狗腿子,孫老爺怕是會忌諱。是我活該,沒早些看透那白老二的醜惡嘴臉。

她多少知曉白棲嶺的脾性,要放長線釣大魚呢!她在碼頭上躺著,那孫老爺偏偏叫人來踢她一腳,白棲嶺的機緣這不就來了嗎?

這一晚她到家晚,銜蟬正在給阿婆煎藥,細細的腰身好看的眉眼,昏暗的油燈都掩不住她的芳華。花兒蹲在門口看了她一會兒,想起從前二人爬書院的牆頭,她嫌累,早早從牆頭溜下來,銜蟬呢,雙手死死扒著。裡頭讀書的孩童不記得先生講了什麼,她手心磨出了血,下來的時候一字不差給花兒講了。

銜蟬那撿來的紙,紙上的字花兒認差不多了。她依稀猜測到白棲嶺回京城要做什麼,也知道銜蟬究竟為何改變了心念。但她什麼都不說,亦什麼都不問。

她隻是覺得:若銜蟬真有那樣的誌向,真願不顧性命去駁,那她就去好了。她一定不想世間女子再扒牆頭讀書了。至於銜蟬記掛的人和事,花兒可以成全她。左右她被柳條巷人養大的,王嬸也好、孫婆也好,一個也是照料、兩個剛好湊成一屋。

“銜蟬。”花兒蹲那叫她。

“嗯?”銜蟬正在挑藥渣,因為阿婆喝到藥渣會惡心。對她笑上一笑:“回來啦?今兒罰站累不累?”

花兒點點頭:“白老二真壞。”

“我問墨師傅二爺會不會用戒尺打你手板,墨師傅說不會。”銜蟬擔心壞了,怕他二人真鬨大了,白棲嶺當真端上主子的架子,要殺她剮她。那銜蟬也想了,她就拿著她抄的冊子,往衙門前頭一跪,誰都彆活了。銜蟬還是單純,不知曉那些人分彆披著怎樣的皮。

“銜蟬,你如若打定主意去京城,你就去罷!”

花兒借以認那張紙的機會,對識字感興趣起來。她想:天下之大,總有她的用武之地,技多不壓身,她多學些,也早日在這世道裡為自己掙一份尊嚴。像眼前的銜蟬一樣,像隻身赴險的葉華裳一樣。

她竟不知自己小小年紀有了所謂的抱負,那抱負模模糊糊,她甚至看不清樣貌,但卻是在心中惦記上了。

阿婆坐在床頭,接過藥碗,說起她當年的事:那時世道不是這樣壞,她也想過出去走走。聽聞江南魚米之鄉房子建在水上,也想去看一看,隻是那一步始終沒有邁出去。阿婆喝了藥,精神很是好,對花兒說道:“花兒,你也去,去京城、去江南,隨便去哪,彆管阿婆。”

“這話說的!”花兒哼一聲:“外頭有什麼好,我就要做縮頭小烏龜,一輩子在燕琢城裡,吃穿不愁就行!”

銜蟬知她說笑,攬著她肩膀,跟她貼臉兒。花兒嬉笑道:“趁還沒走,多貼些。否則下回再見,我臉上皺紋疊三層。”她偷偷問銜蟬,可告訴照夜哥她的決定了?銜蟬說:我信中說了。照夜說:儘管去,做大營頭頂的鷹,想飛去哪就飛去哪。

花兒哇一聲,差點哭出來:“你們這對苦命鴛鴦。”

“花兒,我們都不苦。因為我們都相信,好日子早晚會來的。”

好日子早晚會來的。那好日子究竟什麼樣,她們都不清楚,隻是在頭腦中臨摹著心中的好日子。這樣一來,就覺著日子有了盼頭。

這一日南來北往的商客多,講話亦是南腔北調,很多人講話花兒都靠猜。有幾人進門的時候,把飯莊裡的光都遮住了。她還不及人肩膀高。

“您幾位?”她招呼著。

“四位。”

她看了眼說話的人,不是本地人,這幾人皮膚都黝黑,細長的眉眼,倒像河對岸的韃靼。年後燕琢城裡偶有韃靼,但都帶著通關的文書,這幾位花兒估摸著也有,不然也不會這樣大搖大擺走進來。

“夥計,問你個事。”落座後帶紅巾的男人開口:“城裡有個白府,你可知怎麼走?”

“那您算問對人了!”花兒一邊麻利地擦桌子一邊答:“您到這就算到了白府了,因為這飯莊呀,它姓白。”

“竟是如此巧合?”∴思∴兔∴網∴

“不巧,您在這城裡隨便走進一家鋪子,可能都姓白。”花兒對他們笑笑:“幾位客官吃點什麼?”

“好酒好菜看著招呼。”

“得嘞!”

花兒拿起銀兩給賬房,轉身進了廚房,對廚子說道:“他們身上一股血腥味,進門就要找白府,不行去通個信兒吧!”

廚子推開後窗,跟人說了幾句話,花兒這才回到前頭去。那幾人看似在聽書,但有一人的眼睛四處打探,依稀是要隨時抽刀一般,總之不是善茬。花兒從前沒太跟韃靼打過交道,但在燕琢人口中,那韃靼茹毛飲血,簡直是畜生。

她不免想起葉華裳來,若是去做韃靼王爺的妾室,怕整日裡相處的也是麵前這些模樣的人。心中就替葉華裳難過,也不知她眼下如何了。

她想,白府永遠不會有正房,哪怕以後白棲嶺迫於無奈成家,他心中的夫人也永遠是葉華裳。多好的女子!

她也不知她怎就想那麼遠,想的多了,手就飄了,一不小心將茶灑在人身上,那人要將她吃了一樣,她並不怕,在一邊賠不是。說書先生也上前來,費了好大功夫,賠了一壇酒,那些人才作罷。

酒喝多了,開始講彆人聽不懂的話,目光漸漸凶狠起來,湊在一起低語。飯莊熱鬨,那些低語就連旁桌的人都聽不清,花兒借故擦桌子,隱約聽到幾個字。跑去說書先生那裡,問他他之前說他懂韃靼語,可是真的?說書先生點頭,於是她把那幾個音說了。

說書先生搖了搖扇子,對她說道:“白二爺有難。”

“什麼難?”

“怕是有人要殺他。”

花兒心道這白老二整天惹是生非,沒人殺他才怪,花兒想起前幾日碼頭上孫家貨箱裡裝的人,人就打了個冷顫。尋了個借口就跑去白府,要進門給白棲嶺報信。

獬鷹攔著花兒,抱歉地說道:“二爺說了,以後不許你進白府。你彆為難我,都是為混口飯吃。”

“我找他有事。”花兒正色道:“正事!”

“二爺說他沒時間給你擦屁股了,讓你好自為之。”

“不是,獬鷹你怎麼回事?韃靼人要來殺他我好心好意跑來告訴他!”

“二爺說謝謝花兒姑娘跑一趟腿,這是一百文,請花兒姑娘拿著。”獬鷹從衣袖裡拿出小錢袋,放到花兒手中。

他這差越來越難辦,自打花兒上回從白府砸了窗戶跑,白棲嶺就說往後不許花兒進府。若她是來送消息,每次一百文。若她是為著什麼事來求他,告訴她白二爺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