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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深處 姑娘彆哭 4262 字 1個月前

兩兩無言。

那馬繞著她跑了十幾圈,被他鬆了韁繩,雙腿一夾,大喊一聲“駕”,就衝了出去,頃刻間消失了,好像沒來過。

花兒站在那看著一溜煙消失的人,體察了這一生中第一次與心上人的道彆,不算痛徹心扉,但就是一顆心空了。

但她勸慰自己:這算什麼!不過是一次作彆,又不是生離死彆。轉頭就去找其餘人彙合了。

那頭白棲嶺打馬離去,人雖未回頭,但眼睛卻紅了。一路跑了幾十裡方停下來,拴馬之時問獬鷹:“她可哭了?”

懈鷹晚他幾步走,的確是看了一眼花兒,篤定說道:“沒哭。”

“當真沒哭?”

“當真。”

白棲嶺又因著這“沒哭”罵了花兒一番,懈鷹看他這般婆婆媽媽,多少有些擔憂他們走不出這霍靈山了。就小心試探:“二爺是想回去還是怎地?”

“男子漢大丈夫!走了就走了!回去作甚!”白棲嶺被懈鷹一激,牽過馬,對他說道:“抓緊,今日必須到鬆江府!”

言罷率先走了,不給懈鷹一點反應時間。他在後麵跟著白棲嶺,心內還盤算著:今日要到鬆江府,那可真是“八百裡加急”了,怎這情動還讓二爺性情大變了呢!

懈鷹屬實是不懂,但看白棲嶺這般,又慶幸自己不懂,不然也要像二爺一樣,跟吃了失心散一樣,整個人都透著一股子傻氣。

這二人快馬加鞭到了鬆江府,此刻已是深夜,鬆江府上竟還有掛河燈的夜檔。二人尋了家麵檔坐下,一人要了一碗麵。河上十分熱鬨,笑聲一片,好似邊城的戰事與這裡均無關。

白棲嶺看著那船隻往來的河麵,猛然想起花兒給他的東西,她從將死的孫老爺身上摸出的那個東西。於是拿出來細細琢磨,而後問獬鷹:“你看像什麼?”

懈鷹看了半晌道:“像一條河。”

“穀為先說他在狼頭山發現一條暗河,並推測裡麵有寶貝。”

一百多年以前,孫家在燕琢城還是普通人家。孫家人以打獵為生,跑遍了周遭的山野。是燕琢出了名的獵戶。忽有一日,那獵戶丟掉弓箭,換上體麵的衣裳,站在城牆前等朝廷的文書,果然,做官了。燕琢城裡哪出過這等事,一個平常的獵戶忽然做了官,這何等蹊蹺!於是乎就有人傳:孫家在打獵之時發現了寶藏,用那寶藏捐了官。但狼頭山形貌險峻,雖看著不起眼,但山間異獸很多,燕琢城遍尋無果,也就作罷。隻是說起孫家的起家史,大多脫不了這個故事。

白棲嶺拿著那東西琢磨半晌,最終對懈鷹道:你回去一趟,把這個交給穀大將軍,許是能派上用場。

“二爺不回?”

“不回,她都沒哭。”白棲嶺哼一聲,其實是京城有要事,他需快馬加鞭趕回去,再耽誤不得了。懈鷹領命,吃了麵,歎口氣,又上馬向回趕路。而白棲嶺,僅在府內睡了一個時辰,就繼續出發了。

懈鷹連夜返回去,第二天中午到了營地,花兒見他回去,往他身後掃好幾眼,掃得懈鷹心發慌,隻得說道:“二爺沒回來。京城有急事,二爺就吩咐我來辦這差。”

“哦!”花兒心裡一落空,看懈鷹就不順眼,一跺腳,隨照夜練功夫去了。這一日要花兒練刀,她臂力不足,握不穩那大刀,坐在一邊曬太陽的穀為先就笑她:“沒吃飯!喂狗了!”

花兒不服,拿著刀追砍穀為先,被他三兩下擋了,甚至一個飛腿踢掉了她的刀,哪像一個受傷之人。

一邊練一遍瞟著穀翦的屋子,片刻後獬鷹出來,急匆匆要走,花兒就上前去:“你白二爺傷口沒跑裂吧?”

“二爺要是知道姑娘如此惦記他,肯定後悔沒自己跑這一趟!二爺快馬加鞭回京城了,京城有要事。姑娘可有話要我轉達?”

“沒有。”

“那成。”懈鷹心急,上馬走了。

花兒又去撿刀練,穀為先又笑她沒力氣,於是她又追著他砍了一番。校場上人都停下,看那女斥候孫燕歸拿少將軍練刀。若某一下她出手漂亮,其餘人就拍手叫好:“對,橫刀!橫刀!”

花兒砍了半晌竟砍出了一些門道,於是雙手握刀準備來一記狠的,穀為先卻在這時捂著心口倒下,她上前探看,卻馬上被他生擒了。

穀為先敲她腦門:“兵不厭詐,不服也得服!”

花兒練了這許久,著實累著了,收起大刀看彆人練。她整個人提不起精神來,她不知其他少女懷春是否也如此,放眼整個軍營再找不出第二個女子來。她許是選了一條辛苦的路,但又是她自己愛走的路。

柳公對她說再過幾日就可以把小阿宋接來,小姑娘寄住在農戶家,日子久了該以為花兒不要她了。花兒聽到跳了起來,想馬上就走。

柳公不放心她,要照夜帶人與她一起,以免途中遇到什麼風險。小阿宋被寄養的獵戶家裡,說是獵戶,其實隻有一個老翁,帶著一個十七八歲的養女,養女名為柳枝。那柳枝十分潑辣,才這樣的年紀就拿著各式工具上山打獵,就連林間的野獸都忌憚她三分。但小阿宋不怕她,是以那時要去打山匪,就將小阿宋托付給她,帶到安全的地方照應著。

這一日一行人去了,見到柳枝正抱著小阿宋,花兒問她:“你阿爹呢?”

“阿爹死了。”柳枝並沒哭,但她的手攥得緊,像要把什麼東西攥碎一般。

“怎麼回事?”花兒上前一步,蹲在她麵前,拉住她的手。

柳枝不講話,小阿宋憋了半晌哭了,斷斷續續說了起來。原是那阿爹去燕琢城裡賣獵物,遇到了韃靼。韃靼不給錢,阿爹與他們爭執起來,最後其他韃靼趕來,光天化日之下把阿爹活活打死了。

“我阿爹沒求饒。”柳枝說。

花兒抱著柳枝,問她接下來什麼打算,柳枝搖頭。她起初想等小阿宋被接走,自己隱匿在山裡,見一個韃靼殺一個韃靼,可她還沒有那樣的本事;後來她想遠走高飛,又咽不下這口氣。

花兒知曉柳枝難過,就對她說:“要麼與我去穀家軍罷?”

“女子不能從軍。”

“大將軍說穀家軍不講這個!你且與我去,我去與大將軍說。”花兒說完抬頭求得照夜的支持:“是不是?照夜哥?”

照夜原本想攔著花兒,這樣無異於把人帶進一條險途。可他看見柳枝滿是期待的眼睛,隻得說:“那就隨我們走罷!”

一行人向回走,花兒問柳枝可去過狼頭山,狼頭山是否凶險。柳枝道獵戶都知道,狼頭山有地界不能去,去了就回不來。而且狼頭山異獸多,還會鬨鬼,尤其是夜裡。

“鬨什麼鬼?”花兒問。

“厲鬼。”柳枝答。那厲鬼將人的眼睛挖出來吃了,剩一具沒有眼睛的屍體丟到荒野裡喂鷹。

“這等事鬼可乾不出來。”花兒想了想:“鬼吃人,還專挖眼睛吃,哪裡有這等奇聞!待我回去問問那算命老兒,可是他又搞出來的嚇人的把戲!”

柳枝對花兒說道:“你不必為難,若穀家軍不收留我,我自己走便是了。我帶著這些東西,餓不死。”

“你餓不死,但你想赴死。”花兒打斷柳枝,她能看出柳枝亦是一個執拗的姑娘,她阿爹就這樣死了,她雖未流淚,但心中的恨意一定按捺不住。花兒不想她去送死、好歹在穀家軍還有那許多人可以陪著她。

穀翦對花兒將柳枝帶回並無異議,隻是問她:“你可知當兵打仗意味著什麼?”

柳枝點頭:“意味著隨時丟掉性命。”

穀翦又問:“你都會寫什麼?”

柳枝道:“我會騎馬、射箭,我是很厲害的獵人。”

言罷拿出自己的弓箭,抬手就射下一隻雀子來。穀翦見她這準頭不輸彆人,就要她跟在花兒身邊。他說道:“你們都為女子,互相有個照應。往後你聽孫燕歸的,她不會害你。”

柳枝就點頭。⌒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花兒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還是柳公提點她:“還不謝大將軍?”

她稀裡糊塗謝了,後來柳公才對她說:“你也算一個小頭目了。”

花兒第一個念頭就是跟白棲嶺顯擺一番,找來紙筆隨便一畫,交給穀翦,夾在他的信中帶走。

柳枝問花兒:“這算鴻雁傳情嗎?”

花兒想了想:“不算!我沒寫肉麻話!”

可在白棲嶺看來,她提筆畫那些,一橫一縱都肉麻,一直麻到他心尖兒上!

第56章 額遠河硝煙(十六)

且看花兒那幅:一座山嶺聳立雲霄、兩隻泥燕禦風而來。那畫不像畫, 胡亂落筆,意境是白棲嶺自行賦予的。他看懂了,孫燕歸有跟班了, 要振翅給白棲嶺看。還有一層, 著實肉麻,是燕歸棲嶺, 要他等著她呢!

懈鷹在一邊撇嘴:“我瞅著沒有這層意思。”

“你能瞅出什麼來!”白棲嶺把那幅畫一收,揣進衣襟, 順道嘲笑獬鷹:“回頭你有了心上人再來揣度彆人心思吧!”

他心情大好, 見銜蟬時候順道把照夜的信給她。

銜蟬在七王子婁褆安排的宅子住了多日, 這些時日每日教府上的下人們識字, 先教的是這些人的名字,而後教什麼隨他們的興致。大家想學什麼, 她就教什麼。教書時候她著一件素色月白長衫,如她心中真正的先生一般站在那裡。一張素淨的臉兒不施脂粉,笑起來盈盈一池水。下人們喜愛她,尤其小丫頭秋棠, 整日跟在她身後一口一個銜蟬姑娘,嘴恁甜。

下人們喜愛她, 出去買辦之時會在市集上顯擺:去過學堂麼?沒去過吧?我們府上就有專門為我們開的學堂, 那教書先生不輸京城第一美女!

市集上的人就好奇:那府上究竟有怎樣的美人在教人識字?實在按捺不住,就挑了個時機爬上了牆頭, 見到了“翩若驚鴻”的銜蟬。於是就有人看癡了, 也有人在說:想來那白二爺帶回的女子竟也有幾分本事,除了生得貌美, 竟還識字。窮鄉僻壤也出這等佳人嗎?

這些話落在銜蟬耳中, 她並未理會。燕琢城那樣的地方, 彆說是三千裡外的京城,哪怕是幾百裡外的鬆江府都有許多人不知。

偶爾隨墨師傅上街,有紈絝公子躍躍欲試,但也不像從前那般外露,大體是覺著一個識字的女子是不可輕易褻玩的。銜蟬不太懂,偷偷問墨師傅:為何他們收斂了?

墨師傅就與她講:“放眼當朝,除卻官賈之家,識字的女子簡直如鳳毛麟角,像你這般能教人的,又再扣掉幾成。他們會想:此人定有來頭。是以不敢輕舉妄動。”

何等悲哀!

銜蟬並不慶幸,隻覺得悲哀。

她打街上過,路邊茶樓的三層就有人指著:“是她。”

太子婁擎一身華服從樓上探出頭去,看到銜蟬,的確驚為天人,但又與京城貴女不相像,帶著一股質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