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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深處 姑娘彆哭 4290 字 1個月前

乾淨。婁擎冷哼一聲,順手將手中的茶杯砸下去。茶杯碎在銜蟬腳邊,她驚恐抬頭,對上婁擎那雙陰森的眼。

男子著華服,生的桃花象,眉心一顆痣,目光如吃人。這是白棲嶺拿著畫像告知銜蟬的,那太子婁擎就長這般。銜蟬聰敏,僅一刹那就認出他來。她收回目光,低下頭對墨師傅道:“是他。”

墨師傅答:“是他。”

銜蟬不做他語,連句斥罵都沒有,就當那杯子自己掉的,款款離去。

婁擎指著她問身邊的太監:“喜歡嗎?”

小太監臉微微紅了,根兒切了,身為男子的那點念想還有,卻也不敢點頭,因著不知主子為何要問這個,怕錯了再遭責難。

婁擎則輕蔑一笑:“若喜歡,改日抓來你玩。”

小太監想勸一勸,這女子是白二爺帶回的人,如今又住在七皇子安排的府邸,眼下形勢焦灼,萬萬不能動這等心思。但小太監並未開口,太子勸不住的。

過去這些時日就是如此,銜蟬與婁擎打了一次照麵,在京城亦小有名氣。

當銜蟬拆開照夜的信的時候,隻讀了幾行便覺不對,問白棲嶺:“他出什麼事了?落筆不對,不是他的筆力。”

白棲嶺就如實相告:“受傷了,差點死了。是你們一起長大的飛奴救了他,如今他養得差不多了。”

可信中照夜對此隻字不提,隻說霍靈山上的花開好了,他摘了一朵,晾乾了,要她夾在書中。銜蟬小心翼翼拿起那朵乾花,生怕掉落葉子,那花上依稀有遙遠燕琢城的味道,她聞了仿若歸了家。

她又問白棲嶺花兒如何,白棲嶺道:“小東西升官了,還有了心上人。”

心上人?銜蟬睜大眼睛,花兒情竇未開,哪裡就有心上人了?可眼前的白二爺挺直了腰杆,咳了一聲。

“您…您跟花兒…花兒她還什麼都不懂呢!”

“什麼都不懂?”白棲嶺哼一聲,什麼都不懂,脫自己衣裳倒利索。他沒直說,隻對銜蟬說:“她既是什麼都不懂,你不妨教教她。如你們這般千裡遞花花草草的本領也傾囊相授,彆隻說那些無用的!還有,”白棲嶺對銜蟬說:“也跟她說,要對心上人掏心掏肺,嘴得甜。”

銜蟬捂著嘴輕聲笑了,她還是頭一回見白棲嶺這般,如個黃口小兒般不講道理胡鬨,想來對花兒是動了很深的心思了。於是應承下來:“好,隻是不知她願不願學?移我對花兒的了解,她八成要說:學那些陰陽怪氣的東西做什麼!”

白棲嶺一想,可不!就是那麼個倔人!

與銜蟬聊完私事,就低下聲音來,神情嚴肅,字字珠璣。銜蟬一邊認真聽一邊點頭。白棲嶺見銜蟬懂了,就對她說:你想好,那位置就在街上,除了那些好奇之人,不定有什麼閒言碎語。

“想好了。”銜蟬點頭:“再難,這事銜蟬也會做。”

白棲嶺於是就走了。

婁褆在他府上等他小酌,他隻喝幾口便是放下酒杯。身上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挽起衣袖給婁褆看,一道一道的疤。

“家眷心疼壞了吧?”婁褆問他:“家眷沒嫌棄醜?當然你自己是無礙的。”

白棲嶺自己並不介懷這些,不過一具軀殼,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可他倒也怕嚇著花兒,於是就想請婁褆的禦醫幫他看上一番。婁褆本就有此意,見他主動提了,就應允下來。

婁褆最為擔憂穀家軍,如今江南大倉的糧草運到了燕琢,好歹能保穀家軍度過這個冬天。可燕琢的冬天著實漫長,還不知能不能挺到下一年河開燕來。

白棲嶺把穀家軍的情形細細與婁褆說了。如今婁擎及其母把持朝政,對穀家軍采取了封鎖之勢,好在西南部鬨得凶,朝廷不得不兼顧,一時之間給穀家軍以生存時機。

說到西南部,婁褆對白棲嶺道:“有傳言江南霍家要舉家搬往西南,若此事定了,那他們就不僅是通敵了、而是叛國。”

“所以,霍家與太子一脈究竟有何淵源,要鬨到如此地步?”

婁褆搖頭:“並不知。隻知霍大人三命不歸朝,太子也拿他無法。是以這次江南大倉的糧能從江南出來,也可見霍家人的想法:穀家軍在燕琢,亦是能牽製朝廷的。”

白棲嶺聞言點頭。

婁褆歎口氣:“罷了!如今情勢如此,隻因民智未開。你看他們對女子讀書為官的態度、對奴隸下人大人態度就可知根源在哪。是以這個學,要辦,至於辦到哪步,就看我能活到哪天。”

這酒自然不能儘興,二人匆匆彆過了。

白棲嶺臥在床頭,拿出花兒那封信,又仔細端詳一番。這人有了念想,就猶如鳥雀被拴上了繩子,飛不高了。他即厭煩自己如此婆婆媽媽,又有甘之如飴之感。最怕黑燈閉眼後。

從前沒碰過念過,她隻會出現在夢裡,夢裡無論如何,睜眼罵一句“晦氣”就過去了。如今閉眼即是,她發間的清泉味道,還有小小一個她。他在夢中與她千般萬般好,從不心疼她;如今不同了,清醒時候就怕她折了斷了,又總在妄圖想象那各種美妙。

好不容易入睡,又有如臨大敵之感,在他這處宅子裡,原本是很安穩的地方,即便如此,他也知那上頭或許有一雙、兩雙眼睛在盯著他,盯著他手裡那秘密的武器。他們都期望知曉白棲嶺手中那設計奇巧武器的人是誰,究竟是誰助他謀得巨利自此富甲天下。

他們遍尋無門,是以並未對他動手,他得以橫行的秘密是一顆彆人找不到的棋子。

入睡之後,他的頭腦之中倘若沒有綺夢,就有一隻筆在紙上筆走乾坤,精巧機關罕見工藝,一頁紙又一頁紙,一遍接連一遍校,最終那一頁,依稀能動能走栩栩如生。每每此時,他會突然從床上睜開眼,拿起一支筆,畫下來,再銷毀。

除了懈鷹無人知曉,那會造兵器的大師傅除卻彆人知曉的,還有更厲害的一個人,那便是他。

就連七皇子婁褆都不知。

這是白棲嶺的麵具,在他貪婪的商人嘴臉之下,是一個能工巧匠的天賦之資。

這要歸功於被關在黑屋中的無數幼年時刻,他拿著樹枝在地上亂畫,起初是弓箭、後來是刀叉,再往後他見過的可以稱得上武器的東西,都曾在他的樹枝下出現。也要歸功於柳公的啟發,他給他講孫子兵法、講古人造兵器;他從軍曆練,親眼見到各式兵器的用場,從此他頭腦中的主意傾瀉而出。

彆人都道他市儈凶惡,無人知曉他天賦異稟。

再過幾日,他將一個新的兵器交由婁褆,讓他快馬加鞭給穀家軍送去。他特意叮囑:這是給孫燕歸及其部下的精巧武器。

那是一根小圓筒,看似普通,可先射帶毒的鏢頭,再有一根金絲線瞬間彈出纏繞脖頸,其鋒利可致人迅速斃命。

白棲嶺是為花兒著想,她天生體弱,不懂近身搏鬥,若有這東西,在戰場上短距離內可保命。

“銜蟬也可一用。”婁褆說道。

“明日墨師傅會教她。”

墨師傅名義上是造墨的師傅,其實也有功夫傍身,跟在銜蟬身邊,也是為護她。

“白兄如此用心,親眷定能感同身受。”婁褆玩笑一句,小心翼翼將那兵器交與手下要他們速速送出去。

“且不提她是否感念,她能活著就好。韃靼要清剿穀家軍了,太子又從中作梗,眼下還不知會鬨出什麼亂子來。她雖是聰敏,我卻也擔憂她體弱。有時戰場不僅需要動腦子,還需要看運氣。”

白棲嶺的擔憂不無道理。

在他的武器到這一天,穀為先正準備帶隊開拔,到底是行伍之人,身體恢複極度快。他們要去狼頭山,趟那條地下暗河,看看裡頭到底是什麼東西。

花兒和柳枝被編排在前列,由她帶隊往狼頭山行進。穀翦派人叫她進屋,將白棲嶺的東西交予她,並給她講解如何使用。花兒拿著那小東西揣進腰間問:“就我和柳枝有?旁人沒有?”

“時間短,先造出你二人試用。”

“白二爺怕是擔憂我被韃靼一刀砍死,是以造了這麼個東西要我先發製人。”花兒心中甜滋滋的,麵上也笑開了花。:-)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柳公見她領情了,就拍她:“此次地下河一役,怕不是簡單一仗。你和柳枝作為穀家軍唯二的女子當照顧好自己。打不過先保命,命在什麼都在。”

“我可以跑,柳枝未必跑。柳枝憋著勁兒要砍韃靼腦袋呢!”花兒這樣說一句,跑了出去。

她日日吃飽日日訓練,人一日一個樣,簡單豎起的頭發蕩在腦後,一根黑色絹帕罩著,手中托著自己的頭甲,腰間一根細腰帶束出她羸弱的身板。雖羸弱,卻也初見了颯爽英姿的模樣。從穀翦屋內跑出的時候甚至有人小聲道:“這孫燕歸也不醜。”

“何止不醜,還有幾分好看。”

柳枝聞言笑了,待花兒走近悄悄與她說道:“這些人可終於是長眼了。可惜晚了,我們燕歸早被有慧眼的智取了。”

花兒臉微微紅了,將那武器遞給柳枝,並教她使用。那武器太過精巧,柳枝一直嘖嘖稱奇,不知誰人有這樣的本領。花兒心道:白二爺的兵器師傅,有這樣的本領。

就連她也不知,那是白棲嶺深夜不睡特意為她造的。

開拔時候她摸著腰間小小的東西,總覺得它在發熱,那熱意源源不斷流向她身體的每個角落。或許真正的情意就是這樣滋生的,他惦記她,她感知得到。

這條路她走過一次,這次更是輕車熟路,隊伍在她的帶領之下極速前進。有時穀為先跑上前故意問她:“孫燕歸,路對嗎?”

她都篤定答道:“對!”

她像一個天生的將領一般,對此有著極高的敏銳。又因著她這般篤定,令她看起來格外不同。穀為先見慣了名門貴女,偶然遇到這樣一個從泥土裡爬出的女子,又經曆著穀家軍的曆練從不叫苦叫累,有著不輸男人的堅毅,就另看她一眼。

穀為先把這叫做徹頭徹尾的欣賞,他欣賞花兒,是以總是鬥她。好不容易歇息的時候問她又踱到她麵前:“孫燕歸,何時能到?”

“明日午時。”

“你可知到那暗河要對天時和地利?”

“少將軍不是會對嗎?”

彆人聞言嘿嘿笑,穀為先也不惱:“那你好好學著,以後就你和照夜來。”

“行!”花兒咬口餅子抬頭對他笑,一口好牙晃得他頭疼。柳枝在穀為先麵前格外拘束,他來了她甚至不吃東西。花兒就問柳枝:“你怕他?”

“我不怕他。”

“那你怎麼不吃東西?”

“我敬他。”

花兒一想,也對,誰不敬他,她也敬他、起初也不敢與他談笑。

再啟程就是披星戴月的夜間行軍,這十分考驗斥候的能力。因著照夜上一次沒跟來,是以這一次全靠花兒。重擔壓在她肩頭,照夜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