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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深處 姑娘彆哭 4244 字 1個月前

“還不開拔?”

穀為先爽朗大笑。他與父親決計來燕琢以前,曾預料這趟會凶險且孤獨。行軍打仗之人刀尖上%e8%88%94血,不怕凶險;但若沒有同路之人,那必定孤獨。打仗之人沒有可托付項背之人,是無可忍受的。穀家軍的人彼此為眼、為背,才能有不衰的名望,令敵人聞風喪膽。

然後上天有好生之德,在他到了燕琢後先遇到與他一同出生入死的照夜,後遇到聰明絕頂的孫燕歸。老天爺不要穀家人敗走燕琢,悉數將能人送來。穀為先從前不信這些,曾公然說司天台觀星一派胡言,尤其聽到上一年“國運昌”甚至啐一口。但如今他竟然信了,天不絕他們,他們必將置之死地而後生。

他們一行人浩浩蕩蕩走了一整日,於傍晚到達那裡,然而他們晚到了一步,已經有人將那損毀,根本沒有寶藏的影子。

花兒蹙眉想了許久,至深夜,又拿出那物件來看,還是那條河,亮晶晶的河,隻是又看到西北方向,涉河到對岸,有一座墓。她問穀為先:“去嗎?”

“去。”

他們都不信邪,為何那麼多人撲上來,他們究竟在找什麼,這未知的寶藏究竟是什麼!照夜就問:“我們是否太過執著了?”

“執著一回無礙!”

下一日他們就著手渡河。

照夜拿長竿一試,深不見底,於是脫衣準備遊過去。河水湍急,暗流十分之多,他在河麵上幾番打轉,幾次險些被衝走,終於到了對岸。

照夜看到對岸的草地截然不同,有很多隱藏的巨石,仿佛如一個天然屏障。他謹慎地向前走,走了很遠很遠,看到一個深坑,而深坑下依稀是一個古墓。照夜做衙役之時曾與人進過墓,他深知:越看似平常,許是內裡奪命的機關越多。他不敢輕易闖入,隻是在周圍繞了一圈。

河對岸沒有人,想來根本沒人想到對岸來。

他勘察了一番後又如剛剛一般渡了回去,至少那墓是存在的。

穀家軍中偏有人參軍前挖過墓,自告奮勇帶隊去了,他們西渡,花兒和柳枝則在沉思。

二人的衣裳儘是血,也無法脫去,但臉上、手上的臟汙很想洗去,於是蹲在河邊,用手掬起一捧水洗臉,河水清清亮亮,花兒以為它會如彆的河水一樣清甜,飲了一口,好鹹。而柳枝則指著流動的泥沙道:“金燦燦的,好看!”

花兒聞言跑過去,捧起一把來看,那泥沙隱隱有金色。和柳枝對視一眼,二人忙叫穀為先過來看。

他們一瞬間有一個念頭:這是一條流金河嗎?孫家祖先是因著發現這個才有銀兩捐官的嗎?

他們都說不準,隻因那細細的沙,著實不會有大火候,可它就那樣隨水流流淌著,又令這條河格外璀璨。

“或許,往前走?”柳枝問。

花兒搖頭,但笑笑說道:“至少眼下不用愁鹽巴不夠了,那河水鹹著呢!”

“你說什麼!”穀為先以為自己聽錯了,以他多年山河遍曆的情形來看,這裡不會有鹹的河水。

“少將軍自己去喝一口,鹹的!”花兒慫恿他自己去喝,而穀為先蹲在河邊之時,甚至有些許顫唞。

那水,果然是鹹的!

他愣在那,一時之間大腦空白,過了很久才緩過來,孫家可以靠淘金沙捐官,這顯而易見,但這條流金河的寶藏不是金沙,從來都不是!孫家定是知曉了這一絕等的秘密,是以要拿它去霍靈山換些什麼!

那麼,已經先到的尋找寶藏的人知曉嗎?或許他們也發現了。穀為先一時之間無法呼吸,他將花兒拉到一邊,悄聲說道:“此事至關重要,打現在起,我不能離開這裡,照夜也要做好背水一戰的準備。是以這差事我交與你和柳枝辦。”

花兒見他如此謹慎,就附耳過去,在聽到穀為先打話後猛地睜大了眼睛,多一句話都沒說,轉身拉著柳枝就跑了。

柳枝知曉事情不一般,也不多問,背起自己的弓箭就隨她跑了。她們毫不猶豫紮進地下道,花兒因著走過一次,對那裡麵已經熟知於心,裡麵橫陳著一具具屍體,她提醒柳枝躲過去。

在她踏過一具屍體時,忽然被一隻手死命抓住了小腿,她驚叫一聲,將白棲嶺送她的鏢射了出去,那沒死透的人徹底死透了,而她甚至都沒停下看。

柳枝拿起火石點燃了火把,二人看到了河邊的慘烈。穀家軍的人、敵人,他們的屍體交疊在一起,已不大能分清誰是誰了。儘管她們穿過這個屍坑一樣的地下道十分害怕,卻也相互拉扯著繼續向前走。他們不知這些屍體或否慢慢腐爛,最終歸於地下,而這裡又恢複如常,像從未有過一場混戰一樣。

花兒寬慰柳枝:說書先生說江湖熱鬨,你方唱罷我登場,搖旗呐喊的都不知跟隨的是誰,隻管喊就對了。

她給柳枝講很多從前從來的故事,柳枝漸漸不怕了,她也不怕了,二人在那條地下暗河裡,暗暗滋生了膽量。出了洞就下雨,她們也不敢停,冒著雨在林間奔跑。

花兒有幾次已經支撐不住了,但想起穀為先的話,就不敢停,甚至連喝水吃東西都沒有停下過,終於奔回了大營。

見到穀翦之時腿一軟跌坐在地上,急急道:“流金河馬上一役,流金河有罕見的鹽!”

“你說什麼?!有鹽?”穀翦問。

鹽,實屬罕見之物,朝廷無法足量供應,是以販鹽為死罪。而在這等地方,竟有一條有鹽的河!怎麼會?

穀翦顧不得這許多,此時已有多方人湧入,不管對方發現與否,都將是一場惡戰。請柳公親自領兵,將半數人交與他帶走,並握緊柳公肩膀道:“老夥計,當心!”

柳公對穀翦道:“若真有鹽,真是鹽,那麼需要找厲害的人來製鹽販鹽,這個人…”

“唯有白棲嶺。”穀翦道:“我清楚,馬上送信。”

柳公臨危授命披掛上陣,並不耽擱,點過兵後就出征了。這又是一路,花兒和柳枝的腿腳已經飄了,卻還是咬牙挺著,一聲不吭。

柳公問她們是否需要歇息,她們都倔強搖頭:“不需要。”

心中都牽掛著河邊的人,生怕到晚了,他們已經敗了。待他們趕到時,河邊已經開始了亂戰。韃靼和餘匪將穀為先等人包圍了,花兒依稀聽見有人喊:活捉!

柳公舉起手中的刀衝了上去!隻見他出刀穩準狠,生生殺了一條血路,穀家軍的人衝了上去,花兒也衝了上去!

她和柳枝本已力竭,此刻不知哪裡來的力氣,甚至有刀砍到她們身上亦渾然不覺。戰爭抽走了她們身上的最後一絲嬌氣,讓她們神擋殺神。

正當她們遭遇死門之時,所有人都聽到了野獸的怒吼聲,他們抬頭望去,七八隻猛虎帶著三隻幼虎從遠處跑來,如疾風一般衝進了廝殺之中,咬住一個敵人的脖子撕扯開來。

柳枝和花兒滿含熱淚,看著那消失的猛虎在她們生死關頭的時刻跑了回來,帶著它們的同伴來救她們於水火。那些猛虎甚至懂得分辨,穿深赤色戰甲的和綁發帶的,都是他們攻擊的對象。這是猛虎的報恩,亦是猛虎的複仇!

有人放了一個鳴鏑,敵人突然抬腿撤退。有戰士要去追,猛虎已先一步追去!它們踏著屍體隻追活人,一直到他們徹底跑進夜色之中。

他們獲得了片刻的安寧。

花兒這才意識到手臂火辣辣地疼,低頭去看,看到衣袖破了,裡麵的皮肉綻開了,還汩汩流著血。她沒害怕,甚至在自嘲:“照夜哥你看,是不是比被剮的白二爺強許多!”

照夜自己受傷不曾難過,見到花兒的傷口一瞬間流下淚來。忙抹了把淚水撕扯衣服為她包紮,還問她:“疼不疼?銜蟬若知道你受傷,定會怪我護你不利,再也不肯理我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怎麼不疼呢?但花兒齜牙咧嘴道:“不疼!彆哭!受傷了,就算正式踏入穀家軍了!大將軍說的!受傷才是真戰士!”

儘管這樣說,旁人都睡去之時,她的胳膊發燙劇痛,她找了一個無人的地方輕聲哼哼,以緩解自己的痛楚。哼著哼著,就察覺眼睛濕了,心中也說不清為什麼。

白棲嶺這一晚夢到她哭了,從床上轉醒,推開窗,看到外麵下起雨。雨幕一直接連到看不到的地方,他眼前的雨落在屋頂,又從屋簷滾下,落到簷廊下的瓷缸之中。懈鷹聽到動靜站到窗下,問他:“怎麼了?二爺?”

“我夢到她受傷了。他們是不是又開戰了?”

“好幾天沒有信了,尚不可知。”

許是這雨下得人心堵,白棲嶺便把所有的窗都推開,雨水打到他身上,他方覺得好些。

而花兒,哼哼一會兒便入睡了。她累極了,這一睡就好似失卻了知覺,隻是在翻身之時覺得哪裡都痛,說不出的痛,在睡夢中皺著眉頭,也不知該怪誰,就怪到了白棲嶺頭上,斥一句:“白老二,你壓的我渾身疼。”

也不知這罵法是因何而起,但夢裡罵一句,疼痛倒是減輕些。

這漫長的夜晚,月光照在地上橫陳的活人和死人上,已然分不清哪一個活著哪一個死了。

一個人,蒙著黑麵,拿著一把刀穿過地上的人,沒有一點響動地走來…

第59章 額遠河硝煙(十九)

花兒在熟睡之中依稀聽到極輕的腳步聲, 混沌之中告訴自己這許是夢中的聲響。在這荒郊野嶺,夜晚本就會有各種小獸走動的聲響,可她又覺得不對, 老虎們就站在外圍, 小獸在幾裡外就會止步不前。

可那腳步聲一直在,花兒還聽到嘀嗒嘀嗒的聲響, 像露水從樹葉上落下,落到石頭上, 嘀嗒、嘀嗒。是下雨了嗎?她想睜開眼看看, 但她的眼睛像粘在一起, 無論她怎樣努力都睜不開。

那嘀嗒聲愈發的近, 不知是什麼味道,由遠及近, 隱隱的、香香的,彌散在空氣之中。依稀起霧了,因為一切都開始潮濕起來。

那潮濕是涼涼的水汽,氤氳到人的衣裳裡, 讓它貼在肌膚上,那感覺很不舒服, 花兒皺著眉, 順手摸了自己的額頭,這才發覺她額頭很燙。

這奇怪的夜令她不舒服, 她決定去找點水喝, 猛地掐了自己一把,終於睜開眼坐起身來。是下著霧, 很大的霧, 眼前的一切都很模糊。所有人都睡著了, 隻有她坐起身來。老虎的影子模模糊糊,它們好像也困了乏了,踱步的步伐緩慢,隨時要倒下一樣。

不對,不對,他們為什麼都不醒呢?

花兒無聲搖搖身邊的人,他不動,睡得很沉。而不遠處,一個人舉起了刀。那是穀為先躺下的地方。花兒的呼吸都急了,猛然喊了一聲:“住手!”便想衝上去,無奈她的雙腿毫無力氣,跌倒在那,她下意識射出白棲嶺送她的鏢,也不知是否打到人身上,於是又接連射出兩根。

那人站在那晃了晃,舉著刀的手猛然向下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