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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深處 姑娘彆哭 4304 字 1個月前

字,花兒抽回手,沒點頭亦沒否認。

喝酒之時反問戒惡:“你這戒疤看著倒是新。”

“塗舊了便是。”

戒惡問她:“你可知為何我今日要喝酒?”

“為何?”

“隻因今日是我生死之交的滿月忌日。”戒惡拿起酒壺酒杯,走到外麵去,站在天地之間,閉目念白,而後敬酒三杯。

客棧掌櫃的錢空在櫃台裡問花兒:“方丈怎了?”

“方丈要請天地飲酒,為自己積福。”花兒隨口道。

她不知戒惡的哪位過命之交去了,看他那樣大的年歲,許是一生的交情了。待戒惡回到桌前,花兒反倒心甘情願陪他喝酒了。兩人推杯換盞,自說自話,倒也有趣。兩壇酒下肚,竟都沒醉。戒惡並不驚訝花兒的酒量,反倒讚她是女中豪傑。

花兒則嘻嘻一笑,並不當回事。

恰在此時,錢空來找戒惡,他想求白棲嶺一事,想讓戒惡做個說客。原是錢空從餘杭搞了一批酒,被朝廷扣下了。錢空想尋門路把酒拿回來。

“小事。我去一趟。”戒惡起身要走,見花兒坐那不動,就道:“你不走?”

“你知道白府在哪?”

“鼻子下頭不是長著嘴嗎?再說京城誰人不知白二爺住哪?”

“那我勉為其難陪你走一趟。”

戒惡竟奇奇怪怪笑了聲,打頭走了,錢空在他們身後跟著,生怕二人凍死在街上。

“那二位姑娘呢?”錢空問。

“玩兒去了!”花兒道。她飲這許多酒,頭腦仍舊清楚,一句錯話不會說,大不了就閉嘴。

都不需打探,錢空自然知曉白府在哪,一路為他們指路。花兒這才發現,白棲嶺也住城北,且距離穀家的宅子很近。那他在穀翦死後,每當途經穀府,一定會痛徹心扉罷!

終於是到了白府外。

錢空扣門道明來意,過一會兒有人來應門。那門開了,應門的老頭胡子花白,佝僂著腰身,拄了一根拐杖,清明的眼睛看清來人,看到花兒時不動聲色,但她經過時,他的拐棍輕輕敲了她腿一下。

花兒一瞬間難掩心酸,鼻子一堵,柳公怎麼這樣老了!

柳公提醒:“當心腳下。”

也不知為何,一踏進白府,花兒頓覺酒意上湧,走路都有些不穩了。戒惡回身笑她:“小姑娘,再莫吹噓自己的酒量了!”

“二爺尚有要事處理,諸位且先在前廳喝些茶。天色尚早,待醒了酒,傍晚留在府上用飯吧!”柳公說完看向花兒:“老朽看姑娘醉了,為姑娘安頓旁邊的屋子小睡醒酒吧!”

“去吧去吧!”戒惡道:“小姑娘站不穩了。”

“這樣不好!”花兒擺手拒絕,卻被錢空推走:“快些去,我們與二爺有要事商議。”

花兒無奈,隨柳公走了,她尚存一些理智,擔憂來了白府後麵會惹麻煩。進門後扯著柳公衣袖問他她來是否不妥?又回到幾年前,很聽柳公話的小姑娘。

“天子腳下,早晚要碰麵,今日的情形倒是最挑不出毛病來。”柳公安慰她。

“可是柳公,您…你怎麼…胡子頭發全白了…您的腰也彎了…您…”花兒終於忍不住嗚嗚哭了起來,哭著哭著便倒頭睡去。

柳公看她這般哭笑不得。那日懈鷹回來好生感慨,說那花兒再也不是從前的花兒了,看人一眼令人毛骨悚然,跟二爺如出一轍。可今日柳公看她,卻還是那樣天真的小姑娘。

柳公出去了,但門未關,片刻後有人閃身進來,順手帶上了門。白棲嶺走到床前,看到她蜷縮在被子裡,呼呼大睡。索性在她身邊和衣躺下看著她。

花兒卻嘟囔道:“滾開!”

第78章 春閨夢裡人(七)

被凶這一句, 白棲嶺非但不生氣,反倒覺得有趣。拍拍花兒紅著的臉笑她:“脾氣真是見長。”

“但屬實也是正常,沒有脾氣不能行軍打仗, 儒將大多是軟柿子。”白棲嶺為花兒的暴脾氣找補:“可你也得對我好點,畢竟我是你的白二爺。”

“白老二。”花兒半睡半醒之間聽到有人跟她講話,還自稱白二爺, 心中不服, 什麼白二爺,白老二罷了。

這下白棲嶺被氣笑了,用力捏她臉一把,下床走了。

戒惡和錢空原以為白棲嶺端架子, 至少要熬他們幾盞茶的功夫, 哪成想茶剛過半盞他就來了。雖說仍舊麵冷寡言, 卻還是認真聽錢空說了事。錢空的事倒不難,白棲嶺開口就能辦,他隻是突然對錢空感興趣起來, 是以拿捏他一下, 故作為難:“儘力, 是否能成看天意。”

錢空見狀忙點頭道謝,手摸著衣袖掏出一塊玉來呈給白棲嶺:“這是祖上傳下的, 請二爺笑納。”

白棲嶺頭都沒抬, 亦沒伸手接, 端起茶杯來吹茶, 錢空看看白棲嶺再看看戒惡,訕訕將東西放下, 見白棲嶺眉頭一揚, 又訕訕將東西收回。

“錢掌櫃在客棧許是能聽到不少消息, 不然也不會從餘杭搞了那麼多酒。”

錢空是聰明人,聽到白棲嶺這樣說,當即了然,忙道:“外邦人講話不背人,他們對當朝的議論亦夾雜著一些判斷,我就聽一聽、想一想,謀條生路罷了。”

“錢掌櫃是江湖人。”白棲嶺又道。

“早年吃不飽飯的確跑過江湖。”

“江湖人認識許多奇人。”

“我也認識。”

錢空悟到了白棲嶺其人,金銀珠寶瞧不上,顯然是瞧上了他客棧南來北往的外邦人,和那些外邦人帶來的消息,於是主動道:“下回有好玩的或有用的,我親自說給白二爺聽。”

白棲嶺這才點頭鬆口:“那批酒,明日去衙門取就好。”

錢空鬆了口氣,忙連聲道謝。白棲嶺不討厭錢空,他身上的江湖氣不多見,為人自然也有他的長處,不然那些外邦人也不會在他那落腳。

“韃靼商客多嗎?”他又問。

“多的。韃靼夏季販酒,冬季販皮毛和山珍,一年走三趟。聽聞白二爺在韃靼也有生意,若有錢空能幫上忙的,白二爺儘管開口。”

“我在韃靼的生意都是要命的。”白棲嶺嚇他:“也能幫?”

“能幫,能幫。”

戒惡在一邊笑了,他懂了,被扣的酒隻是借口,這錢空是要上白棲嶺的船。至於他想做什麼,顯然又不是為了銀子。老人家摸著自己的戒疤探究地看著白棲嶺,世人都道“人心易變”,這白二爺如今到底什麼心,倒值得研磨一番。

白棲嶺則問起他要進宮的事,戒惡如實答了,自然沒有省略花兒三人隨他一起進宮的事。

白棲嶺心下大急,卻仍麵色如常。花兒如今真是膽大包天,那皇宮裡頭是什麼樣她都不清楚,就敢隨老和尚去!穀家軍的人當真都是野人!

“適才老管家留我二人在白府用飯…”戒惡拍著自己肚子道:“作數不作數?作數的話,貧僧倒想吃些熱的。”

“自然作數。”拄著拐杖的柳公在一邊說道:“方丈甚至還可點幾個菜。”

戒惡大笑出聲,對柳公道:“老管家是常見人,既然有緣,貧僧為老管家把個脈罷!”

“方丈還懂行醫?”

“略懂皮毛。”

“那有勞方丈。”柳公說完先一步向屏風後走,接著緩緩拉開褲管。⑩本⑩作⑩品⑩由⑩思⑩兔⑩網⑩提⑩供⑩線⑩上⑩閱⑩讀⑩

柳公的腿上橫著一條很深的恐怖的疤,又逢三年前在韃靼遭遇大凍,這腿便不好用了。戒惡仔細看一番,心下了然,問柳公:“逢大寒痛上加痛吧?”

“時日久了,也就習慣了。”

“貧僧說的是另一條好腿。”

“老朽說的也是另一條好腿。”

言罷二人竟齊齊笑了。戒惡又為柳公把脈,最終道:“那條死掉的腿,貧僧也無法子。但好著的那條腿,貧僧寫個方子,管家可以去抓藥服用。若信得過貧僧,每日來尋我,讓我按一按,或可痊愈。”

“那便多謝了。”柳公放下褲管,慢慢起身。他時常覺得自己真是上了年紀,穀翦之死好像抽走了他身上的骨頭,心氣兒一點點沒了,隻是等死罷了!若非白棲嶺孤身一人屬實太難,他如今怕是已經西去了。

可這些事他不便與任何人說,唯有一些時候,月上柳梢萬籟寂靜,與白棲嶺小酌一番之時,會偶爾說上一句。他常說自己這一生孑然一身,生時赤條條、死時無牽掛,不知是否算白活一場?

白棲嶺不會勸人,隻會在下一日丟給他一個難題,要他解決,吊著他一口生氣。

戒惡看出柳公在艱難求生,慈悲心大起,猛拍柳公的肩膀道:“你我二人年紀相仿,雖萍水相逢,但十分投緣,往後有煩心事,大可與貧僧講。貧僧沒有彆的長處,唯有嘴嚴。”

柳公點頭:“是了,是了。”

這一晚三人喝酒,花兒在一旁的屋內睜開了眼。她覺得自己睡了好長好解乏的一覺,她不記得過去幾載光景是否睡過這樣的好覺。當她踏進白府那一刻起,戒備和警惕全然消失,人如同被抽掉筋骨,隻想求一場好眠。

“醒啦?”是柳公的聲音。

花兒坐起身來,看在燈下柳公花白的頭發泛著銀光,哽咽一聲:“柳公,您的頭發怎麼啦?還有您的腿,您的腰。柳公,才三年不見,您怎麼老啦?”

怎麼跟我阿婆一樣老啦?

柳公為她端來醒酒湯,還有她從前愛吃但極少能吃到的點心:“來解酒,柳公慢慢與你說。”柳公深知花兒會擔憂,是以並不想瞞她,便將自己的事與她娓娓道來。

那一年霍靈山大戰,柳公隨白棲嶺遠走韃靼以求他日生路,他們在草原上走了很多天,遇到草匪、強盜、狼群,九死一生。在麵見韃靼君主前,他們被關在了羊圈裡。那時已是隆冬,在此以前與強盜的交戰之中,柳公的腿受了重傷尚未痊愈,他們擠在羊群之中又遭遇暴雪,柳公的腿,廢了。

“腰呢?”花兒問。

“被韃靼君主下令打折了。因為上了年紀的韃靼勞苦人,大多直不起腰。”柳公平靜答道。

“白棲嶺呢?也受了這麼多苦嗎?”

“二爺的事,若你想聽,自己問他。若他自己想說,他會說。”柳公慈愛地看著花兒,見她欲流淚,就逗她道:“哪有女將軍這樣輕易哭的?”

這幾年花兒本就少哭,可她就是心疼柳公,像心疼自己的阿公阿婆一樣,這會兒憋不住,捏著柳公衣袖哭了起來。

柳公好一陣自責,她才擦乾眼淚,大口吃柳公為她備的點心。

“花兒,這幾年打仗苦嗎?”柳公問她。

花兒點頭又搖頭。

“穀將軍呢?可有心上人了?”柳公掛念故人之後,他名聲在外,從少年將軍到如今朝廷眼中無法消滅的悍匪,背負家醜國恨,柳公擔憂他不放過自己。

“穀將軍沒有心上人,他沒有那根筋。穀家軍裡雖有女子軍,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