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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深處 姑娘彆哭 4254 字 1個月前

棲嶺不許他胡說,將他按坐在床頭,叮囑他喝了藥。

此時外頭風不見收,一個身披鬥篷的大個子在風中前行,仔細一看,是消失了有幾日的戒惡和尚。他此刻悠然走著,哪怕察覺到身後有人跟著他,他也並不意外。行至客棧止了步,推門而入。

錢空見到他十分驚奇,下意識看外麵,戒惡卻說:“在你這喝一壺酒就走。”

錢空把他請到樓上,為他燙酒,小聲詢問他這些日子去哪了,太後的人一直在找他。戒惡也不賣關子,徑直說道:“躲了些時日,如今也不想躲了,太後不是找我麼?我主動前去好了。”

“可要當心,那是位戾氣重的。”錢空小聲道:“既然躲起來了為何不一直躲著?”

“一直躲著不是好漢!”

二人說了幾句,戒惡叮囑錢空:“待會兒若是有人來尋我,不管是誰,徑直帶上來就好。”

“好好。”

錢空見慣了戒惡神叨,也料想會有人上門依言上門尋他,隻是沒想到那麼快。他方走到樓下,就有一人推門而入。樓下喝酒的韃靼人齊齊看向門口,不知為何,眼裡都蓄起了殺機。

錢空是懂江湖中人的,要看麵相是否相合,那人帶著黑紗,本就觸了江湖的忌諱,彆人看他他毫無反應,又帶了高傲。

“客官投宿還是?”錢空上前問。

那人不講話,兀自上樓,錢空跟在他身後,在樓梯口,那人伸出一隻腳攔住錢空去處,要他彆再跟著。錢空悻悻打住,心道今日怪事可真多,又想著給白棲嶺送個信,可外頭的小叫花子已然都走了。錢空的眼皮一個勁兒地跳,尤其那韃靼,原本好端端的,突然打了起來,砸桌砸椅,他也不敢上前攔。

屋內飄著的幽香令人心煩,他罵了幾句小二,就趴在桌上睡了。

那頭霍琳琅上了樓,一把推開了戒惡的門,二人相視一眼,霍琳琅冷笑一聲:“老東西,還是那樣子。”

戒惡將椅子踢到他麵前示意他坐,順道推開了窗。外頭大風裹著昏黃的泥沙吹了進來,裹帶著幾不可聞的香氣,戒惡歎口氣,又關上窗。

算來二人相逢也有四十載,當初因道不同,戒惡遠走,這一彆也有三十載。戒惡進京城首日霍琳琅就知曉,他非但沒有上門尋他,還決議利用他。他被招進宮,霍琳琅緊接著就在城裡鬨起了鬼,塵封多年的往事一時之間浮出水麵,差點將戒惡送上斷頭台。

“可怪我?”霍琳琅問戒惡。

“你若不這樣做,便不是霍琳琅了。我所知的霍琳琅,為達目的誓不罷休,此番來京城,定也是要一舉登上皇位的。隻可惜,三十載過去,你的勢力不容小覷,太後也是更難對付。不然你今日也不會找上我。”

霍琳琅聞言哈哈大笑,他並不為被看穿而羞愧,反而從懷中拿出一個手指長的葫蘆藥瓶放在桌上:“我知你要進宮去,將它打開戴在身上。那太後有心結,加之此藥作用,定會祝你成功。”

“你二人是故人,你為何不親自進宮呢?”戒惡問他。

“我與她無話可說。”

戒惡垂首看那小藥瓶,心知此事定不會這樣簡單,他八成會做了霍琳琅的替死鬼,卻還是淡然一笑,將其收了起來。霍琳琅不敢耽擱,起身向外走,戒惡從窗前看他,他那頂小黑轎已然走出了很遠。

風未停,天就不會大亮,外麵喝著酒的韃靼砸完了桌椅,又靜了下來。待錢空醒來,發覺他們都伏案睡了。錢空揉著腦子想不明白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將同樣睡著的小二叫醒,讓他出門探探情況。

小二出了門,先去了護城河邊,看到河麵上毫無動靜,他憧憬那畫舫已久,鬼使神差向那畫舫去,想看看裡頭究竟什麼樣子,還未走近,就察覺到一股陰風鑽進他骨頭縫裡,打了個冷顫轉身跑了;再去河月街上,看到一片蕭條,那大風把燈籠刮得到處都是;後去了街市,往年除夕熱鬨哪還看得見。

除此以外,街上走的人他都沒見過,這京城一夜之間就變得他不認得了似的。

好在碰到了那個機靈的小叫花子,她不知要去哪裡,急急忙忙跑著,被小二一把抓回來。

小二問小阿宋:“你去哪?”

“能去哪?除夕了,連個饅頭都沒要到呢!”

“街上沒人,又這麼大風,你當心彆被刮跑!”

“曉得了!”

阿宋回了這一句就朝三巷方向跑。

這幾天她總感覺有人跟著她,所以躲了起來,今日出來發覺三巷門口守著的侍衛都換了人,她試探了一番,發覺那新侍衛都不講話,隻是看著,有人上前,就把刀一伸。

她把這件事跟白棲嶺說了,白棲嶺要她去三巷附近守著,說除夕夜三巷定然會有大事發生。

阿宋路過成衣鋪子之時看到裡頭閃過一個人影,她追了上去,看到那人出了鋪子,朝皇宮的方向走了。

總之這一日離奇的事太多。

那人進了宮,接下婁擎賞賜的一壇酒,徑直去了三巷。那酒裡有劇毒,婁擎下令三巷除了那位叫銜蟬的姑娘,每一位都要飲下。

那三巷原本是皇上的極樂之地,這一日不知為何,他竟要親手毀了。

第101章 春閨夢裡人(三十)

花兒聽到外麵開始有了動靜, 她趴在窗前看了眼天色,此時已近正午,風還沒有停。

她聽見小太監在念賞賜, 說是除夕了, 皇上賞了年飯,要大家入夜後吃。

他們被關在這裡也沒忘記, 小太監給這頭的每個人端了一壺酒,說皇恩浩蕩, 要他們夜裡喝的時候對著皇宮方向喝個頭即可。

這看起來是斷頭酒, 待小太監走了, 飛奴倒了一點到地上, 老鼠聞到味道,從洞裡爬了出來, 繞著那酒壺爬,最終把酒壺碰倒了,便吱吱吱地去喝,喝過了吱吱吱亂叫, 在地上蹬了腿。

“果然有毒。”飛奴對花兒說。

“今天宮裡怕是要有大事,不然他也不會想毒死這裡所有人。”花兒沒聽到銜蟬名字, 知曉婁擎有意留她一命。她吃不準婁擎對銜蟬究竟是何心意, 在這等情形下,居然要留她一命。

飛奴的傷應當是嚴重了, 花兒聽到他強忍著不哼出聲來, 便勸他走:“你的人既然出入這裡如平地,證明這裡已經毫不重要, 你為何偏要留下?”

“你為何偏要留下?”

“我有要事要辦。”花兒答。

“我也是。”

“他身上的東西你讓我帶走。”花兒對飛奴說道:“如果你也是為了那東西的話, 你讓我帶走。”

“咱們各憑本事。”

“也好。”

花兒拿出創藥從小洞口遞給飛奴, 這藥是穀家的壓箱底,他們行軍打仗,若受了傷這個藥最管用。花兒臨行前穀為先給她帶了一瓶,此刻她給了飛奴。‖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外麵小太監走了,隻剩風聲。花兒暗暗觀察半晌,見再無動靜,便拿出一根銀針來,從門的縫隙伸出去,三下兩下開了門。輕輕推開,一閃而過消失在簷廊下。

在這個院子的後麵,有一個非常神秘的地方,花兒始終沒有親自去看過。相傳嬰孩的骨頭在那熔爐裡被燉成了高湯,入了王侯將相的口。她一路摸過去,許是風太大,把守的侍衛和小太監已經消失不見了,她摸了很久,終於走到那個後院之中。

她看到一個巨大的熔爐,爐子下劈裡啪啦燒著火,而爐內的東西在冒著汩汩熱氣。花兒爬上高梯,頭探下去,聞到一股肉香。

她想起當初銜蟬小三弟丟的時候,他們找遍了燕琢城,有人說小三弟輾轉幾次被帶到京城,最終被扔進了一個煉人爐裡;有人說京城有許多這樣的煉人爐,大小不一,達官貴人們指望嬰孩的骨頭助他們回春。

“花兒,你終於也找到這裡了。”銜蟬的聲音在花兒身後響起,花兒回頭看著她:“你當初就因為這個決定留下的,是嗎?”

銜蟬點頭,她爬上另一個高梯,因著瘦弱,在大風之中站不穩,花兒伸手握住她手臂。銜蟬對她笑笑,道:“我知曉小三弟回不來了,他或許真的就在這個熔爐之中,不在這裡,也在彆的熔爐中。我不甘心,不想走,我要親手砸碎這個熔爐,我要親眼看這個人吃人的世道死去。”

銜蟬伸手指著麵前的骨湯:“我冒著性命之憂,一次朝這裡投毒。墨師傅給我的毒,就藏在墨塊裡,那毒要隨著墨塊化了,才能提出一點點來。彆人殺人一朝一夕,而我,隻能讓它成為一場慢性刺殺。好在那個狗皇帝從不懷疑,當他第一次中毒發作後,躺在我的床上說胡話,他還以為自己飽睡了一場。”

“他死期到了。”花兒眼睛濕了:“銜蟬,我們的好日子快要來了。”

銜蟬點頭,又搖頭:“他不似常人一樣好對付,他十分多疑,又狠戾,在他眼中,殺人就如捏死螞蟻。他絕不會輕易上我們的當,每次當我們以為能殺了他的時候,他總會突然反擊。這一次,我們也不可大意。”

“會的。”

風愈發地大,那火快要被吹滅了,二人下了高梯攜手向回走。銜蟬對花兒說:“我見到照夜哥哥了,他來與我告彆,但沒說他要去哪裡。我想他是不想我擔憂。”

“我不會哄騙你銜蟬,但照夜要做的事,屬實非常危險。”

“無礙。”銜蟬拿出一幅圖給花兒:“我想你需要,你之所以來到這裡,一定是要在這裡找到什麼東西。不在那個惡人身上,就在這院中。這張圖,是我偷偷畫的。裡頭每一間屋子住的什麼人,裡頭是什麼陳設,都清清楚楚。你不要走冤枉路。”

花兒接過那卷軸,抱住了銜蟬。她還記得她們在一起的上一個除夕,儘管那時燕琢城已身處危險之中,但那個除夕,她們仍舊有歡聲笑語。這幾年她們相距幾千裡,每每這樣的光景,都在心裡念著對方,都盼望著能早日團圓。不管怎樣,今年她們在一個院子之中了。

二人心中都有些淒然,但又奉勸自己:好光景一定會來的。

“飛奴受傷了。”銜蟬對花兒說:“傷得不輕,我很是擔憂他。待會兒我會讓秋棠給關著的人送些吃的,你儘管放心吃。但彆人給你們的東西你們要慎重。”

“銜蟬,你如今變了。”她處變不驚,心思縝密,看人很透。

“若沒有長進,就彆指望能在亂世翻身。花兒,你也變了。我第一眼差點沒認出你,你如今像一個頂天立地的女將軍了。”

“那時你怎樣說?你從文,我從武,要為燕琢城的百姓大戰一場。”

“你還記得?”銜蟬問她。

“永遠不忘。”

銜蟬與花兒分彆後,指尖一直微微抖著。她這一生多半平平無奇,偶有豪言壯語,自己想起都會覺得羞赧。她整日與婁擎這樣的人過招,生怕自己沾染了婁擎的那些壞脾性,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