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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深處 姑娘彆哭 4240 字 1個月前

複一日自省,不求做個聖人,隻求對得起良心。

秋棠見她這般,知曉她心中定然起了波瀾,便走出去,掩上門,留她一人獨坐。

銜蟬想起她來這裡前,墨師傅叮囑她:“切勿與那人交心,那人沒有心,你但凡與他交心,他就會將你丟進熔爐裡,骨頭渣都不剩了。”

今日婁擎賞賜,銜蟬看出了他的殺機,但他不賞她,似乎是有意留她一命,這令銜蟬困惑。她想:婁擎一定會殺她的,隻是還沒想好如何殺她。她的死法定會比彆人淒慘。隻是她不會給婁擎機會。

銜蟬靜待在那裡,果然,小太監來了,婁擎傳她進宮。

“今日除夕,皇宮裡有宮宴,皇後和娘娘們都在,皇上傳我去是為何呢?”銜蟬問小太監。

“姑娘您就彆為難奴才了,皇上怎會與奴才說那許多呢?隻說今日是闔家歡樂的日子,請姑娘去宮裡一樂。”

“秋棠…”

“皇上吩咐了,宮裡奴才多,姑娘不必帶人了。”

秋棠與銜蟬交換了一個眼神,主仆一場,她明白銜蟬擔憂什麼。銜蟬怕院子裡的人吃了皇上賞賜的酒菜,待她回來這裡變成滿院屍首了。秋棠對銜蟬點頭,要她放心去。

銜蟬上了那一頂小轎,宮裡人的轎子果然抬得好,這樣的大風都不見轎子有晃動,四平八穩地往皇宮方向去。銜蟬打起轎簾,看著經過的小街巷,因著這古怪的妖風,街巷上空無一人,隻偶有孩子的幾聲嚎哭聲。

銜蟬進了宮,徑直被抬進了婁擎的寢殿裡,這是她第一回 來到他的寢殿,儘管生了幾個火盆,卻仍舊陰冷。婁擎正斜倚在龍床上,小太監站在他麵前為他報功宴的菜名。見銜蟬來了,就示意她坐過去,而他枕在了她的腿上。

“太後不食辛辣生冷,皇後不食酸。”

婁擎竟然記得太後和皇後的喜好,銜蟬對此並不意外,他這人向來如此,隻記有用的事。最終婁擎為太後和皇後換了幾道菜,銜蟬意識到,或許婁擎對太後和皇後也動了殺機。

太後派人來請他去試新衣,他推脫身體不適,說晚些再去,而後將人都趕出去,命小太監關上殿門,與銜蟬一人在屋內。

婁擎翻起銜蟬的手來看,她的手是握筆的手,關節處有薄薄的繭。婁擎設想這雙手殺人的場麵,想來定會很刺激。他淡淡地說道:“今日宮宴你去伺候。”而後推給銜蟬一個小紙包。

那是一包毒藥。

銜蟬知曉為何婁擎要她進宮了,銜蟬在這皇宮裡沒有根基,這幾年一直被關在三巷裡,這宮裡任何人都有機會與太後勾結,隻有她沒有機會。

銜蟬不願,婁擎則提醒她:“想想那一院子的人。你不是願意救人麼?今晚宮宴上,把毒藥放進太後的酒裡,三巷的人就都能活。不然,你回去就給他們收屍。”

“你的故友也跑不掉。”

銜蟬就知婁擎不會好心留她一命,如今用這種方式把她推上斷頭台。那太後是什麼人?在後宮這許多年,什麼把戲沒見過?怎就那麼容易毒死?

儘管如此,銜蟬還是將那包藥粉塞進了衣袖中,婁擎滿意點頭,驟然放聲大笑,捏住銜蟬的臉看她:“婁夫人呀婁夫人,你也有今天!”

婁擎出現了幻覺。

銜蟬一言不發,任由他的手勁越來越大,在他雙眼猩紅之時才輕聲道:“皇上,皇上,你看,那有人投湖!”

婁擎的心被什麼戳了一下,推開銜蟬,大聲喊著:“娘親!娘親!你等等!兒子這就來救你!”喊完一頭栽倒在那。

銜蟬守在他旁邊,聽到他的夢中囈語,一會兒要殺了所有人、一會兒又要逃,再過片刻又痛哭流涕。待他睜了眼,又是那副神清氣爽的模樣,隻是這一次他沒有離開,而是問銜蟬:“朕睡著時可說了什麼話?”

銜蟬如實相告,婁擎又問:可有人進來?

“不曾。”

“你可曾離開?”

“不曾。”

婁擎頹然躺回去,定定看著銜蟬,他不曾信任過任何人,但銜蟬說的話,他信了。他喃喃道:“銜蟬、銜蟬,你就陪在朕身邊吧,朕一個人好生孤獨啊!”

銜蟬無意哄騙他,隻是扯扯嘴角,並未回應他。

殿內的火盆劈裡啪啦響,外頭突然吵嚷起來,銜蟬依稀聽到“算命”、“和尚”,婁擎聞言驟然狂笑起來。他笑得眼淚要流出來,口中念道:“我不殺你,也有人要殺你。母後,這次兒臣可就不能救你了!”

笑過後轉身看著銜蟬,語氣和緩起來,喃喃說道:“你命真好,你命真好,怎麼總有人來救你呢?你是被老天爺庇佑著嗎?”

銜蟬偏著頭看他,他雙眼猩紅,像一頭嗜血的野獸,要將人吞了似的。

“問你呢!”婁擎捏著銜蟬的下巴強迫她直視他,喃喃道:“我真想殺了你啊…可我為何下不了手呢?你又不是婁夫人。”婁擎放開她,一邊叨念一邊困惑,扭頭又躺回去。

這是銜蟬第一回 真正身處於皇宮,她知那皇宮的一切奢靡,也曾想象它內裡的風光。可此刻她看不到任何的輝煌,那掐著金絲的帷幔透著一股黴氣,不知是因著那颶風還是原本就如此,目光所及之處均是陰森森的。婁擎身上散發出一股腐爛的味道,他的內裡和他的軀殼,都在日複一日的爛掉。就算他們不殺他,他自己也是會死的。

銜蟬坐在那深宮裡,看著外頭天愈發暗了起來,婁擎命小太監去打探那和尚在太後那裡做什麼,小太監許久後來回話,說儘管太後宮裡的人守口如瓶,但太後的哭聲被風吹了出來。

婁擎聞言起身向外走,銜蟬察覺到有她看不到的影子在跟著他們,可當她回頭,卻又空空如也。她知曉婁擎身邊有許多高手,隻是她幾乎從未見過,這一次,她察覺到那些人將隨著婁擎撤退。

他說了一句:“皇宮,不要了。”

銜蟬不懂這句是何意,轉念一想明白了,婁擎要假借彆人的手殺掉他的母後,而他,再殺個回馬槍回來。這樣他不必擔不孝不義的罵名,又能嫁禍到彆人身上。

婁擎的心思太多變了,前一瞬還要銜蟬毒死太後,此刻,已帶著銜蟬走出了宮外。

而在太後的寢宮裡,戒惡在安靜打坐,太後坐在他對麵,哭成了一個淚人兒。她對著一把桃木梳道歉,口中說著:“你原諒我、原諒我。”

戒惡半眯著眼,他心知霍琳琅的藥起作用了。太後千算萬算,沒有算到他與霍琳琅是舊相識。諾大的寢殿裡隻有他二人,戒惡趁機問太後:“那些東西在哪?”

“在後山。”太後道。

外麵的風突然掛斷了庭院中那棵老樹,風太大,遮擋了詭異的動靜。太後站起身來,帶著戒惡向外走:“我帶你去。”她說。

從沒有人見過這樣的太後,她的腰板塌下來,一邊走一邊抹眼淚。不,先皇駕崩之時太後也是這般,沒有了精神。可那時她沒有精神,彆人卻看出她骨子裡流淌出的野心。如今,她的野心沒了,像被操控的木偶。

通過後山的細長的宮道上,她身後跟著長長一隊的奴才,他們不知發生了什麼,隻知曉太後一路走一路哭。風無比大,他們都睜不開眼,時不時被走石砸到身上,要沒了半條命一樣。沒有人看到在他們的身後,出現了一群滿是殺氣的黑衣人,濃重的異香在空氣中彌散開來,戒惡聞到了,皺著眉回頭看去,心中歎氣:這霍琳琅到底是不信任何人。=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就這樣走到後山,太後的手虛指一下:“就在那兒。”戒惡並沒動,其他人衝上前去,在他們擠進假山下麵的洞%e7%a9%b4後,無數支暗箭射向他們。

此刻的太後站在那,緩慢挺直了腰杆,朝戒惡走近一步,冷笑道:“就憑你?就憑你們?”

她壓根兒就沒有崩潰,她在故宮這許多年,鬥倒了那麼多人,怎會輕易栽在這些人的手中?不過是引蛇出洞罷了,她要他們今天都神不知鬼不覺死在這裡!像那個該死的女人一樣!

大風之中彌散一場殺戮,她站在那靜靜看著,掌管彆人之生死,令她心中盛放千株萬株詭異的花樹。就在她以為這一次她仍舊會贏的之時,一支箭,穿過詭異的狂風,不偏不倚,落在她眉心。

她起初是愣怔的,甚至四下看了看,然後她看不到任何東西。她覺得額頭冒著汩汩的熱流,她伸手去摸,摸到了血,那麼多血。周圍開始有尖叫聲,緊接著有人衝了上來,不知誰的人頭落了地。

直到太後最後一口氣,她都不知那一箭,是她的傀儡兒子送她的除夕賀禮。

婁擎帶著銜蟬坐在轎子裡,他們的轎子停在宮牆外,銜蟬真正見識到了婁擎的陰狠,他對那黑衣人道:“都殺掉,一個不留。姓霍的,抓活的。”

他瘋瘋癲癲,銜蟬以為他快要死了,卻不料想他一改往日的頹靡,眼裡冒出了精光,他終於在今日,鏟除了他那礙眼的母後,假借霍家人的手。

他的轎子起了,在大風之中朝三巷而去,那是他的極樂園,今晚他要在那裡狂歡。婁夫人死去那一晚的火光又燒到了他心頭,燒得他的心寸草不生。他急於再燒一把火,將那些無用的東西都燒死。他仿佛已看到他們在火海裡掙紮,大風之中飄著他們肉身的焦糊味,都是婁夫人,都是!

婁擎覺得這世道已沒有任何人再敢跟他抗衡了,當他走進銜蟬的房間,輕描淡寫命令小太監去點火以後,突然將銜蟬扯進了懷中。

他曾經麵對她的時候總是塌下去的東西這一日立了起來,杵在她尾骨之上。他眼睛猩紅,動手扯她的衣服。銜蟬一動不動看著他,任他將她丟到床上。他貼向她,用牙齒撕咬她,銜蟬的心在呐喊:再狠一些!再咬狠一些!她以身飼毒,在他啜飲她鮮血之時,奇幻的景象也一並湧入他的腦海。

那是他的母後、他的生母、他的父皇、他的婁夫人,還有大火,婁擎真的癲狂了,當銜蟬的刀紮進他腹部,他也愣了一下。他察覺不到疼,隻想成倍淩虐她,當他的手按在她脖頸之時,有一根針刺進他脖頸。

他回過頭,看到花兒。

他想開口喊人,卻看到銜蟬的房間內不知何時站了那麼多人,有人上前堵住了他的嘴,將刀紮進了他脖頸。

他的玩物們都拿著刀,緩緩走向他,不知誰又紮了一刀,緊接著又一刀,他躺在血泊之中,一個聲響都沒有。

是照夜臨行前留給銜蟬們的刀,“玩物們”最終舉刀殺了那個將他們當作玩物的人。就在他自己締造的極樂園之中。

他死透了,他自己都沒想到自己會這樣死,這令他死不瞑目,但最令他驚訝的,竟是他們抬著他,跟在銜蟬身後,穿過那個幽深的庭院,最終,將他丟進了那個熔爐之中。

他死了,卻仍能感受到那滾燙的熔爐在煉他的骨頭,疼,好疼。

花兒將他的褻褲帶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