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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深處 姑娘彆哭 4311 字 1個月前

測:“您要荷花?一塊碎銀子?”

白棲嶺點頭。

小販高興起來:“老爺您等著!就是把蘇州河翻個底朝天,我也給您找來今年頭茬花骨朵!”說完撐著船走了。

白棲嶺坐在窗前剝蓮子,頭不抬眼不睜,一顆又一顆,像在消磨時光。外頭人盯著他,有人下巴一抬,就有人劃著船走了。

“還跟昨日一樣,怕是還沒想起來。”劃船走的人一直將船劃出白棲嶺視線,在一家茶鋪下向人彙報。那人點頭:“繼續盯著。這都多久了,不信他真傻了。上頭要的東西得儘早弄出來,不然咱們都吃不了兜著走!”

“是,是。”又劃船回去了。

周圍眼睛這樣多,白棲嶺看不出似的,一個蓮子剝到午後,小丫頭將午飯端了進來。都是江南的小盅小碗,白棲嶺吃不慣,眉毛一立:“端走。”

小丫頭忙解釋:“老爺,原本是要給您做澆頭大碗麵的,但夫人說下雨天老爺身上的舊傷癢痛難忍,要咱們做清淡些。”

“夫人說的?”

“是。”

白棲嶺便端起碗來吃,在外人看來就是夫妻和睦,丈夫知曉妻子心疼自己,做了一個聽話的人。小丫頭見狀捂嘴一笑,退出去給柳氏回話。說到“老爺心裡有夫人,隻聽夫人的話”這句,柳氏送到唇邊的湯匙停在那,不知怎的,紅了半片耳朵。

小丫頭又樂了:“哎呀呀,夫人待老爺,那真是情真意切。”

柳氏的心思亂了一下,歎了一聲,將小丫頭攆走,自己倒是坐在那發起呆來。傍晚時候,撐著傘出了門,一直沿街走,走到茶鋪門前,站了會兒,內心在躑躅什麼,最終沒進門,又撐傘回了家。

路遇一個要飯的拽她褲腿,皮包骨,大個頭,躺在那奄奄一息,就踢了一腳:“餓死鬼!又是你!每次都拽我!”掙紮幾下,走了。也不知怎的,每回那要飯的拽完她褲腿,她都覺著頭暈,腳一滑,差點摔倒,扭頭罵一句:“晦氣!大男人做點什麼不好,偏來要飯!呸!”

罵了幾句解氣了,徑直回了家。進門裡就問丫頭:“老爺起了嗎?”

白棲嶺一般午後會睡會兒,有時睡到傍晚,他睡覺的時候不許人吵他,若被吵醒,定會大發雷霆。

“聽著沒動靜。”小丫頭答。

“那不要吵老爺,許是昨晚累到了。”柳氏似是無心將這一句,講完自己心頭癢了下。抬頭看看簷下雨,隱隱期待這雨多下幾日。柳氏從前唱曲兒的時候就對男女之事癡醉,她不似彆的女子,不情不願。她是真心得趣。原本那小貨郎很合她心意,哪成想,夫君會更勝一籌。

柳氏也不知哪裡來的癮頭,每回與他共度一夜,虛虛飄飄,過後還會想。

她見慣了風花雪月,人也可謂心狠手辣,對誰都掏不出幾分真心,隻認一個銀子。對那夫君自然也是,真心無幾分,無非看在銀兩的薄麵上。可她這心頭癢,又是怎麼回事呢?

白棲嶺起了,照慣例推開了窗,大個子要飯的趴在他床下,瘦脫相了都。他擺擺手,故作嫌惡的姿態,意思是讓要飯的混蛋。要飯的緩慢爬了一段,到彆人家窗下避雨去了。

都說江南富庶,接連趕上幾個災年,家底快要吃空了。再碰上幾場瘟疫,這人也就沒了形態。要飯的愈來愈多,餓死的也常見。

是以他窗下偶有一個叫花子,倒是不稀奇,反正叫花子哪裡都有。

白棲嶺趁暮色看了會兒雨,小販走了一些,隻剩一兩艘船孤零零在窗前了。那船上的人也不避諱,盯著他看。白棲嶺靠向窗,人掩進陰影裡,消失了。

那一晚細雨變大,柳氏又要來他屋裡鬨,白棲嶺放她進來。片刻後就傳出咿呀情動聲,許是覺得雨聲大,人也會放肆,柳氏叫得無遮無攔,脫口而出的話令小丫頭臉通紅,又忍不住貼上去聽。

大雨敲打著門窗,合著柳氏的聲響,就這樣鬨了一夜。第二日清晨,大雨轉小,淅淅瀝瀝,柳氏身上起了密密麻麻的疹子,窩在白棲嶺懷裡抱怨:“這天氣太惱人了。”

白棲嶺叫小丫頭進來幫她抹膏藥,小藥瓶剛打開就聽到外麵有人喊:“死人了!死人了!”

小丫頭手一抖,跑上前去一把推開窗:霧氣昭昭的水麵上,隱約飄著兩個人。有人撐船過去,長竿碰一碰,大聲說:“死透了!”

“怎麼死的?”

有膽大的劃過去,將屍體拽到船上,仔細看,那臉青紫,肚子鼓起來,大聲說:“溺水而亡!昨夜雨是真大!”

“在這裡死的?”又有人問。

“不是!”最先發現屍體的人指著遠方:“從那邊飄過來的!”

“報官吧?”

“報官!”

柳氏在屋裡聽著,心裡一陣心慌,踱到窗邊去看,那死的人她自然是見過的。隻是好好的怎麼死了呢?柳氏很是納悶,撓著胳膊出去了。小丫頭跟在她身後,她很不耐煩,擺手對丫頭說:“我出去走走,你照顧老爺吧!”

她又撐傘出去,直奔茶鋪。裡頭有人在等她,見她就問:“昨晚跟你在一起?”

“在一起的。”柳氏臉一紅,見那人等著下文,心一橫道:“鬨了一宿。沒完沒了,趕都趕不下去。”

“那就不是他。”

二人正說著話,又聽外麵喊:“死人了!死人了!”

柳氏隨茶鋪的人跑到窗前,看到那一條蜿蜒的河麵上,上麵一具一具屍體,自遠處緩緩飄來。柳氏心生恐懼,一把扶住窗框,問茶鋪的:“那都是…那都是…”

“不,不。”茶鋪的搖頭:“你仔細看,好多不認識的。”

“那就不是衝著咱們來?”

“應當不是。”

柳氏捂著心口,不停撫著,一張臉慘白慘白。茶鋪的見狀叮囑她:“這些日子盯緊他,咱們要的東西在他身上,萬萬不能節外生枝。你沒事多哄他,把你十八般武藝使出來,趁他迷亂時問他。”

“問了,他什麼都想不起來!”

“就不信他一直想不起來。你先回去,這兩天少出門。”

柳氏得令向外跑,她的眼皮開始跳,起的那層疹子也令她心煩。回到府上,聽到%e4%b9%b3母說小公子起了疹子,她更心煩,想要抱怨幾句,看到白棲嶺不知何時站在簷下。於是忙上前從%e4%b9%b3母懷裡結果小孩童,輕輕搖晃地哄著:“真可憐,真可憐,娘親這就讓%e4%b9%b3母給你搽藥。彆哭了彆哭了,娘親要心碎了。”

“夫人自己也難受,把孩子給%e4%b9%b3母,你去歇著。”白棲嶺這樣說著,又吩咐小丫頭:“你去藥鋪買去疹子的方子,回來給夫人煎。”說完歎口氣:“罷了,我親自為夫人煎吧,我煎的藥夫人愛喝。”言罷看一眼柳氏,也不顧小丫頭捂嘴笑,轉身走了。

“還是老爺心疼夫人!”小丫頭這樣說一句,出門去抓藥了。

柳氏一邊抓撓一邊對白棲嶺說:“說來也怪,從前不長這些,這兩年卻隔三差五地長。也不知是遭的什麼罪。”

“許是吃太少,夜裡又睡不好。”白棲嶺好生哄了她幾句,柳氏很是受用,終於是扭著細腰去吩咐準備晚餐了。

白棲嶺回到屋內,聽到外頭河麵上撐船的小販在議論:那河麵上飄著十幾具屍體,遠遠看著就像誰家扔的稻草人!一路飄過來,麵朝下,看不清誰是誰。穿的倒是都很像,黑衣黑褲,像是會些功夫。

報官?那小販歎了口氣:自然有人報官!官府派人來了!誰是昨兒雨太大,那些人在河邊放船,被大水衝了!

話說回來,哪來的大水呢?這麼些年也沒見一下淹死這麼多!

白棲嶺推開窗,那小販見到他忙撐船過來,哂笑著道:“這位爺,您要的荷花,我給您找來了!”是有點本事的,這一日什麼都沒乾,死了那麼多人,都沒耽誤他撐船找花。到底找來兩朵花骨朵,獻寶似地給白棲嶺看。

白棲嶺接過花骨朵,將碎銀子丟給他。又指指河麵,大聲問:“水漲了嗎?”▂思▂兔▂在▂線▂閱▂讀▂

小販吃驚地看著白棲嶺:“您會說話?您不是啞巴?”

你才是啞巴。白棲嶺心道。

第105章 吹夢到西洲(四)

“要漲水了, 今年怕是災年。隻這開春一場大雨就淹死這許多人,到了夏天,怕是難捱嘍!”小販仰著頭對白棲嶺說, 見這位爺聽得認真, 就適時說道:“老爺,您若還要什麼東西, 儘管與小的說。無論天涯海角小的都能為您找到,隻要您給小的銀子讓小的吃口飽飯就成。”

那小販生得真是瘦弱, 早春天氣裡露著黝黑的細胳膊細腿, 劃槳的那隻手上滿是細密的劃痕。白棲嶺對他勾勾手, 要小販湊到近前去。

小販踮腳附耳, 聽到白棲嶺說:“肉。”

“什麼?”

“去給我買些好吃的肉。”

小販一直不解,但財神老爺吩咐的事他自當儘心辦了, 速速撐船走了。

白棲嶺著實不喜歡府上那廚子做的吃食,什麼東西,狗嗅了都要叫罵幾聲扭頭就走。目送那小販走了,再掃量一眼外頭的船, 那上頭蹲著的人已經換了。動作倒是快。

柳氏在外頭“哎呦”了一聲,白棲嶺出去看, 見她蹲在大門口, 腿軟了似的。白棲嶺幾步上前,問她:“怎麼了?”身子向外探, 柳氏慌忙抓住他:“沒事沒事!”見他執意要探出去, 就費力起身擋在他身前,勉強撒了個嬌:“人家不當心摔倒了。”

“那就把門檻砍平。”白棲嶺命令家中小廝砍門檻, 那小廝鼻孔快要朝天:“夫人, 砍嗎?”

此時的柳氏不知為何, 覺得脊背涼颼颼的,似是一陣陰風刮進她衣衫裡,突然就對白棲嶺生出一股子懼意來,下意識要依著他,連聲道:“砍,砍,過兩日就砍。”手推著白棲嶺將他往裡送。

適才有人給柳氏送信,說那頭河麵上又飄來一具屍體,那屍體不是彆人,是走街串巷的小貨郎。要柳氏當心些,他們不定惹到了誰。

柳氏小心打量白棲嶺,可他像從前一樣,全然看不出異狀來。

那頭小公子又哭了,%e4%b9%b3母怕柳氏責罵,忙抱起來哄。白棲嶺從%e4%b9%b3母手中接過孩子,耐心哄起來。%e4%b9%b3母在一旁堆笑:“少爺一到老爺手裡就不哭。而且您看,那眉眼多像老爺。”

白棲嶺突然問道:“像嗎?”

“自然像,不像你像誰呀?”柳氏快步上前,蹲下`身去,指了指眼睛:“多像。”

白棲嶺就點頭:“像,像。”

外頭有人敲窗,小販跑腿給他買回了肉,他關上門,好生痛快地解了個饞。見那大個子要飯的又萎在他窗下,著實可憐,就將剩下的施舍給他:“賞你的!”大個子要飯的忙接過,狼吞虎咽吃起來,眼睛裡竟有淚花。

白棲嶺見那些人看著,就問:“你們也要?”

這是他第一回 跟那些人講話,著實突兀,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