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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深處 姑娘彆哭 4244 字 1個月前

哄了陣柳氏,這才緩緩道:“也不隻這一個夢,也夢到了旁的。”

“什麼?”

“夢到我依稀是在尋找一處寶藏,那林子裡滿是濃霧,也看不清是哪裡…”白棲嶺故意頓下,看到柳氏睜大了眼睛,雙手緊緊握住他衣袖,問道:“然後呢?”

白棲嶺攤攤手,無奈道:“然後我醒了。”

柳氏不知為何微微鬆了口氣,低聲哄著白棲嶺:“那夢都是假的,我怎會勾搭野男人呢?我整日圍著你和放兒轉,除非我有三頭六臂。還有你那尋寶的夢…”柳氏湊到他耳邊,壓低聲音:“切勿與彆人胡說八道。夢就是夢,你與我說說解解心疑就好,不必與旁人說。”

“我與哪個旁人說?我連出個院子都難。”

“彆這樣說,往後咱們無事就出去。既然想在這裡安家,自然要熟悉這裡的一草一木。”柳氏又想起飛奴的話,頓覺頭痛欲裂,借故出去了。

白棲嶺拍拍被柳氏捏過的衣袖,又坐回窗前。外頭的熱鬨還未散去,撈死魚的人興致頗高。有人說從前下網打不到幾條魚,那魚都跟長了人的心眼兒一樣,一整天也打不下幾條;這下好了,這許多魚,可是解了饞了。

再過會兒,街上又飄魚香。不知是誰傳的,說那死魚不能燉湯,要烤熟了吃才好。白棲嶺見人在岸邊撐傘聲火,在細雨裡逆天時去烤一條死魚。

煙氣飄飄渺渺上了天,繼而在空中罩了薄薄一層,將這傍晚的徹底籠住了。霍言山的船穿過煙霧,他立在船頭,皺眉看著這一切。

想不通,就問隨從:“鬨災了?為何又死這麼多魚?”

侍衛搖頭,說馬上去就去查,卻被霍言山喝住,他問道:“他回來後才有這事的?”

“是。”

“不必查了。”

霍言山口中的他自然是指飛奴。他蹙眉思考,這個人是何時起變成一條敢咬主人的狗的?霍言山說不清,大致是在日複一日的權力傾軋之中,飛奴慢慢滋生了一絲反叛。又或者他從來都是這種人?

他早對飛奴起了殺心,但被父親霍琳琅喝止。父親不許他碰飛奴,且與他說:這世上有些事,任何一個霍家人都無法做成,隻有飛奴可以。

霍言山不懂,那惡犬一樣的飛奴,除了殺人不眨眼,還能成什麼事?

儘管他蹙眉思考,卻難掩他麵目之上的風華。有女子在岸邊指點,他點頭頷首,內心卻毫無興致,滿腦子都是那個傲骨錚錚的花兒。

若說少年時候他對那個單薄的少女偶有不足一道的心動,那麼如今,他倒是對她有了殺伐征戰的念頭。霍言山經曆這許多年的曆練,對女人猶如對待戰場,越不可能得勝的大戰,得勝以後才越值得暢飲三百杯。他便是這樣的心態,倒是要看看這人,能不能打下來?

“上岸。”霍言山命令道。

“是。”

他的船在白棲嶺透過黃昏暮靄看過去的目光中靠了岸,浩浩蕩蕩走向了後街。後街住著花兒,白棲嶺自然知曉。那孫燕歸今日怕是又要有一場惡戰,可如今的她應付起來應當是能得心應手的。

儘管如此,他還是在窗前坐著,如往日一般。但心中所想卻是:多坐會兒,興許能看到霍言山耍的新把戲。前兩年在這裡多無趣,這段時日,倒是熱鬨起來。

他多少有些好奇花兒會如何對待霍言山,畢竟許久未見,她如今是什麼情形他不大了解了。

果真出乎他意料,那河道儘頭的台階上依稀下來一男一女,那女的比一般江南女子高許多,油紙傘擋住她的臉,卻擋不住她的灼灼芳華。那男子,正是適才站在船頭的霍言山。

二人有說有笑,上船之時霍言山順手握了一把花兒手腕。他們站在船頭,又穿過煙霧,在映著紅燈籠的河麵上向白棲嶺的方向而來。

花兒問霍言山:“就這樣遊江南?從街這頭到街那頭?霍將軍哄騙女子的本領,真是一點沒長。”

霍言山手指著遠方,目光炯炯對她說道:“你且看我手指之處,那裡,那裡,更遠的那裡,我都帶你去。”

“剛剛進門時候還自稱本將軍呢!”

“那個架子不端也罷!”

霍言山一時間像回到多年前,還是那個在北地遭受了暗算的少年將軍,跟他的救命恩人在一起。那時的少女,是他目光所及之中唯一的好人,真正的好人。霍言山想起來了,他那時說帶她回江南並未騙她。

但霍言山的誌向從不在男女情/愛之中,而在江山社稷上。是以那時他離開,是頭也不回的。如今他仍舊如此,卻在誌存高遠之時也分出精神有旁的心思了。

這一切都落在白棲嶺眼中,他哼一聲,關上窗,又給霍言山記上一筆新仇。

第111章 吹夢到西洲(十)

霍言山努嘴向那扇關著的窗:“你二人當初看起來情深義重, 如今卻也落得如此下場。你可曾後悔當初在燕琢城選了他?”

“選你下場就好了?也不看看你在滇城那偌大的後宅,女人們爭相為你吃醋,大打出手。滇城人都說:能進霍家的女子那都是世間絕色, 但出了霍家的女子, 是被其他絕色扒了層皮的。想來霍將軍也是個喜新厭舊的。”

花兒說得霍言山臉紅一陣白一陣,他心想:彆看她這些年大有不同, 那張嘴卻始終如舊。也不知白棲嶺那種惡脾氣是如何忍受她這張伶牙俐齒的嘴的。

花兒依舊不依不饒,取笑他:“還有人說, 霍將軍不管後宅多大, 在夫人麵前都抬不起頭來。為何呢?那夫人的娘家手握及外邦的兵權, 有百萬大軍在夫人身後撐腰。滇城人偷偷議論:霍將軍怕是個吃軟飯的。”

“要說吃軟飯, 在我們燕琢城那是抬不起頭的,也不知霍將軍在滇城能不能抬得起頭?”

花兒一下說到了霍言山的痛處。他以為她到滇城, 不過就是混了幾日時光,又有一半時間跟他在山裡,不成想她倒是把他探個明明白白。他男子漢大丈夫,為江山社稷理想抱負委身一次如何?娶敵國公主又如何?他的夫人心中有他, 就差將他供起來,他也不曾受過什麼委屈!他雖然這樣勸慰自己, 卻深知那不過是

第112章 吹夢到西洲(十一)

自我欺瞞的想法罷了。

受製於人並非長久之計, 但父親總要他忍。父親說:那毒婦和她的廢物兒子已經死了。他們生前藏的好東西,死後你我給他們挖出來,往後自然權傾天下。你今日不過受一時之氣, 待你得了天下後再想這些, 又算得上什麼?

花兒見霍言山不言語,又故意激他:“霍將軍應是沒想過那點頭哈腰的滇城人竟然這樣看你吧?無礙, 人總要被編排、被議論,吃軟飯又如何?還有那麼多人吃不上飯呢!霍將軍好歹有口飯吃。”

花兒話音剛落, 霍言山的手就握住了她的脖子。花兒抬手就是一刀, 劃破了他的綢衫, 二人在船頭打鬥起來。

霍言山自小習武, 自認對付麵前這個豪不費力,卻不成想赫赫有名的女將軍打架用的都是陰招!她招招攻他下三路, 要他斷子絕孫一樣!而他上前鉗製她,她總會靈活躲過。要是他對她真要痛下殺手,倒也能鬥上一鬥,可她於他還有用, 他又不能殺她,也舍不得殺她。

霍言山受了一口窩囊氣, 抬腿要踢她, 船頭下沉,船身搖晃, 花兒向後一跳, 快速躲過。還要上前與他纏鬥,霍言山抬頭叫停:“不打了!你如今怎麼這麼好鬥?”⊙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你第一天認識我?”花兒問他:“你休要惹我!你若對那些話不滿, 可以去殺滇城人, 我不過是學舌罷了!再說, 你能堵住悠悠眾口嗎?”

“孫燕歸,我定要你看到這天下最終是誰的!”霍言山撂下這一句,轉過身去,再不肯理她。花兒氣夠了他,也不再言語。

“你要帶我去哪?”花兒見船脫離了原本的那條河,往支線劃去,就問霍言山。

“給你找一間臨水的屋子,讓你推開窗就能看到蘇州河。每日奸/%e6%b7%ab你,要你給我生兒育女。我倒要看看那時你的嘴還是不是這樣硬!”

霍言山真的被花兒逼急了,他在夫人那裡受氣是因為夫人娘家有百萬兵權,她憑什麼讓他受氣?

霍言山到最後也沒想清楚,他小心翼翼那麼多年,為何偏偏在那一晚著了花兒的道,那花兒就算嘴損,何曾當麵毀人顏麵過?但他就是動怒了!

花兒聞言坐回船艙,也不打算逃跑,隻是偶爾看向煙霧水麵。那上頭除了船槳帶起的水波紋,再沒有什麼動靜,但她一點不慌,甚至躺到床頭,翹起二郎腿,任細雨落到她臉上。

“你求我還來得及。”霍言山說道。

“求你?那我還不如去求你夫人呢!”花兒嘻嘻一笑:“你又做不了主。你當我沒聽滇城人說麼?你就連夜裡去哪個妾室那裡都是由你夫人定的。”

霍言山又覺心中一痛,再不肯說話了,隻是狠狠看了花兒一眼。他要她為她所說的一切付出代價,他要她跪下求他!

可他仍舊不懂,他們初相識時,她就疑他;後屢次背叛他;如今又輕賤他。難道在她心中,他從不曾有過一分一毫值得信任的時刻嗎?

可這話他問不出口,七八年光景倏忽一瞬,江山迭代卻是數十年的事。世間男女情愛短如煙火,但江山社稷就是萬年久長。要看如何比。這樣一想,她的答案也就不重要了。

且往後看罷!

他會讓她在那間屋子裡終老的,一直到他問鼎天下,他要她像如今的白棲嶺一樣,從此與世隔絕,老死在這江南!

船又拐進另一條支流,河岸邊已無人家,也再不見什麼燈,隻有船頭、船尾各有一盞燈籠,因著被雨打濕了,顯得沉甸甸的。天幕黑了,看不清遠處亦看不清人心了。

花兒想:霍言山終究是要像今晚這船行的水路一樣,由一片光明走進黑暗中的。初識他時她尚小,並未經過什麼人和事,內心卻隱隱不信他。儘管那時他說起婁擎的厭惡神情曾打動她,他期盼的盛世曾令她憧憬,但她就是沒有全然信他。

若他如今還像當年一樣呢?是那樣一個正義並未完全消亡的少年將軍,她可會信他?花兒覺得自己應當會信的。隻是霍言山和穀為先,乃至天下諸侯,定要有一場廝殺,倘若隻有一人能得天下,那花兒仍舊希望是穀為先。

品行端正的人,心懷天下的人,悲憫蒼生的人,有勇有謀的人,才配得這個天下。差一分都不行!在花兒所思所想之中,霍言山便是那自始至終都差一分的人。

他二人都不再講話,之間湧動著肅殺之氣,霍言山偶爾看花兒一眼,可她躺在那已融於夜色之中,再無法分辨了。天空下著細雨,她也不怕不厭,也不知這些年淋了多少這樣的雨。

霍言山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