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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深處 姑娘彆哭 4242 字 1個月前

年都不曾有的事,江南要出大事了,白二爺此時選擇離開,定有他的理由。”

柳枝聽出銜蟬的篤定,死死盯住她的眼睛:“不對,你有事瞞著我們!”

第115章 吹夢到西洲(十四)

銜蟬從未騙過自己人, 此刻麵對柳枝的質問有些惶恐,眼神飄忽向墨師傅求救,後者卻對她搖搖頭, 要她守諾, 什麼都不要說。

銜蟬心中為難,隻得安慰柳枝:“花兒失蹤了, 我們都很著急,白二爺會是最急的那個。”

“光會動嘴!”柳枝替花兒鳴不平, 從狼頭山出來之前, 她們坐在額遠河邊看日落, 花兒還說:這沒良心的總算是有動靜了!千裡迢迢來到江南, 卻發現自己跟故友、跟夫君已然兩條心了!

“不是!柳枝!我們派人去找了,眼下有了些眉目了!馬上就有確切消息了!”銜蟬扯著柳枝衣袖:“你還記得懈鷹嗎?”

“我怎麼不記得?他不是被抓去山上了嗎?”

“不。”銜蟬搖頭:“他與花兒在一起。”

柳枝驟然沉默不語。

她和花兒為了白棲嶺初到江南, 白棲嶺已收拾鋪蓋細軟走了,看樣子要去度一個大劫或做一件驚天的大事,而花兒卻是要留在這裡,來了她自己的孽了。

柳枝既已知曉花兒還安然活著, 又聽聞懈鷹與花兒在一起,她並非孤立無援, 這令人放心不少。過去這些年, 孤身涉險的事並不少,哪一回都像要送命, 或許這一回也如此罷!

他們悄悄跟了白棲嶺一段路, 墨師傅就說要折返了,柳枝知曉問不出什麼來, 也不再多問。與銜蟬、墨師傅二人道了彆, 就回到客棧。

房間內很黑, 她想掌燈,卻聽到有很低一聲:“柳枝。”

柳枝聞聲手一頓,轉而陰霾一掃,興奮道:“照夜哥哥!你來了!”照夜來了,柳枝頓時覺得有了主心骨,照夜不讓她掌燈,那她就不掌了,在黑暗中聲如細蚊,將這幾日發生的事與照夜講了。講完才想起他去京城辦差,怎地轉道來江南了呢?

原是照夜到了京城,要與墨師傅見一麵,卻聽聞墨師傅帶著銜蟬奔了江南。而那些日子在額遠河對岸,穀為先發覺了阿勒楚大軍的異動。

原本駐紮在那裡多時沒有動靜的阿勒楚,突然率部沿額遠河向西南移去。額遠河西南,地形險峻,高山密林沙漠分布,人進去多半是有去無回,除非是當地縱橫南北的生意人,駱駝、板車、馬匹交替使用,能賺得了銀子還能保得了命。

穀為先知曉白棲嶺在那裡有一個商隊,多年前,穀翦千裡奔襲之時,曾借用那商隊的兩百隻駱駝運送糧草。那時穀翦對穀為先說:怎麼會有富賈做這樣的生意?他們直覺這生意並不賺錢,卻是把握了一條要塞。

把握了這條要塞,就把握了某條命脈。穀家父子在幾經思考後明白了白棲嶺的用意。這說起來已是多年前的事,那時白棲嶺還未去京城當街賣弄兵器,還隻是一個“小生意人”。

有關白棲嶺的種種,穀為先起初所知不多,是因著婁褆的撮合,他們才有了相識的機緣。白棲嶺雖自詡奸商,但身上自帶一股俠氣,為人嫉惡如仇,對壞人心狠手辣。穀為先敬他是條漢子,是以也與他有過不少掏心掏肺的時候。

阿勒楚的人去往的地方,應當就是白棲嶺掌握的那條要塞。白棲嶺與葉華裳的事穀為先早有耳聞,或許他們如今仍有聯係,這也說不準。

而墨師傅帶著銜蟬去了江南,這意味著白棲嶺將錢袋子送到了江南,那麼,他們定是要在江南有些動作的。是以穀為先命照夜偷偷去江南,若白棲嶺遇到困難,他也可伸出援手。

照夜到了江南,卻聽柳枝說白棲嶺已經走了。柳枝還在為花兒忿忿不平,對白棲嶺的所作所為痛斥一番,並對照夜說:此事一出,往後彆的不說,花兒定不會與他一條心了!這明顯是拿咱們穀家軍當外人!

“萬萬不可武斷。”照夜向來沉穩周全,他知曉此事不簡單,細細思量,白二爺也是在刀尖上行走,哪一下不對就要送命了。又安撫了柳枝幾句,而後匆匆出了客棧。

這是照夜頭一次來江南。

少時聽銜蟬讀詩,聽她感歎江南好,如今他來了,見到與北地不同的雅致,心道江南的確好。再一想,自上次京城一彆,又幾年未見,這幾年,他們被裹挾進各自的路途中,偶有書信,始終想念。

柳枝告訴了照夜銜蟬的落腳之處,他原本就是要去找墨師傅,也理應見見銜蟬,這樣想著,就穿過夜色,準備出城。

步履緩慢,柔腸百轉,千般思量,不知相見後情景幾何。北地的風霜激戰磨平了照夜身上的那些書卷氣,如今是一個鐵骨錚錚的徹頭徹尾的男子漢。單掌心的繭就能刮破細軟的蠶絲,紅朗的麵色挾帶著八麵風,是另一種教人傾心的模樣了。

照夜並不自知。他覺著自己的麵相變凶,快能與白棲嶺相較了。若被銜蟬看到他在戰場上大殺四方,鮮血浸透衣裳,定然是會怕他畏他。又想起銜蟬手中那支筆也是會傷人的,不比他的刀劍差,於是又微微放心一點。

他聽到身後有輕微響動,不動聲色繼續走,拐進一個巷口,藏在暗夜之中,屏息聽那腳步聲。

那腳步先是停了,似乎在猶豫要不要繼續跟著,片刻後,又重新響了。那腳步原是極輕的,不會被人聽出來,但照夜在山上待久了,哪怕一隻小鳥在樹葉上跳一下,他都能聽得清楚。

那很輕的腳步聲令照夜有熟悉之感,又因著是在江南,是以他還未見到人,就知曉對方是誰了。

待那人站在巷口,照夜仔細分辨,細高的人影,像被抽掉了骨頭,但周身的殺氣卻叫人瑟縮,是柳條巷的故人飛奴。

“飛奴。”照夜向前一步,走出陰影,看著飛奴。

“猜到是你。”飛奴說。

二人都未再上前一步,從前見麵搗拳相擁的光景一去不返了。但照夜始終是一個念舊之人,那年飛奴於匪窟舍命救他,他至今心存感激。是以照夜永遠無法真正記恨飛奴,儘管他對他有著不解。

“沒想到會在這裡重聚。”照夜對飛奴笑一笑:“我來不是為找你麻煩,我是來接花兒回狼頭山的。”

“她回不了狼頭山了。”飛奴負手而立,冷冷看著照夜:“她自尋死路,被霍言山關了起來。”

“關在哪裡?”

“一座空城裡。”

那一夜霍言山的那艘船在前頭走,飛奴潛在水中默默跟著。他從前就聽霍家人說過那座城,但從未讓他去過。他在水中潛著的時候還在想,霍言山不會糊塗至此帶花兒進他們的秘密之城的。不成想,被花兒激怒的霍言山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沒有腦子的莽夫。飛奴也因此感激花兒,若不是有她出其不意,他也不會早早進到那座城。

他潛在水中,避於人後,在那座空城中遊蕩了兩天。當霍言山要欺淩花兒之時,他正在不遠的地方藏著。霍言山的貼身護衛均非等閒之輩,飛奴若不用非常手段,也很難拿捏他們。

花兒果然是能拿捏霍言山的。飛奴想。那樣的情形之下,她遊刃有餘,真真假假,將他玩弄於股掌之中。

再往後,他知曉花兒大抵不會在霍言山手中吃虧了,是以放心離開,將那座空城摸了個底朝天,他自然也看到了藩王進城,看到他們進到了那座金碧輝煌的宮殿之中。

在他準備出城之時,在巨佛旁,看到了一個人。那個人飛奴與他打過數次照麵,對他十分熟悉,是白棲嶺身邊的懈鷹。這讓飛奴不得不懷疑,白棲嶺和花兒在一起唱一出戲,最終是為找到這空城,進到空城裡,找出它的秘密。

他從來不以為這會是巧合。這世上怎會有這麼多巧合?

“我想去看看,你可以帶我去嗎?飛奴。”照夜懇請飛奴帶他去,哪怕進不到城裡,認一認路也好。

飛奴意外地沒有拒絕他,反而叮囑他:“中間要拐幾次,是在一個隱蔽的地方。必須從水下過,因為上麵被霍家人看管得密不透風。”

“好。”

“你水性可有長進?”飛奴問他。⊥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大有長進。”

“那現在就走。”

二人沒有任何寒暄,行至沒有人跡的河邊,飛奴緩緩下了水,消失在水中。照夜緊隨其後,而後緩緩潛走。照夜並不擔心飛奴此刻會加害他,不然他不會一個人跟著他。他趁換氣之時仔細認路,岸邊除了偶有的燈籠,再不見什麼人。

漆黑的江南夜,兩個在水中潛行的人,悄無聲息地前往一個神秘的地方。照夜暗暗讚歎飛奴的腦力,他找到了在江南不被人盯著的最好的方式。他愈發聰明,愈發有忍耐力了。

大概行了兩個時辰,天亮了,飛奴率先上岸,跑進樹林裡,照夜跟著他,問他為何不走了?

飛奴指指天上:“再往前走,樹上就有暗哨了。人潛在水裡,上頭的暗哨能看見。”

“要在這裡等到天黑?”

“對,等天黑。”

“竟是這麼遠嗎?”

“行舟快些。”

二人走進樹林深處,一時之間都無話了。照夜又想起他們兒時,他因為年長一歲,要做他們的大哥。柳條巷年紀相仿的人都聽他的話。他那時淘氣,爬樹掏鳥窩,下河摸魚,去樹林裡抓野雞野兔子…把所到之處搞得雞飛狗跳一片狼藉。

飛奴、阿虺兩個人造的泥猴子一樣,在身後跟著他,將燕琢城外的山山水水跑了個遍。彼時他們最喜歡進林子,早春至初秋期間的樹林裡,到處都是寶貝。蘑菇、藥材、野物、蜂蜜,總之隻要他們進了林子,那一日家裡的飯桌上就會多些新鮮玩意兒。

照夜作為哥哥,要一直提心吊膽,擔憂他們被獸夾夾了,或不小心摔下山去,又或是被蛇咬了,就不停地嘮叨他們。某一日飛奴真的腳一滑,差點摔進一條湍急的河裡,照夜一把抓住他,那時他自己年紀尚小,力氣又小,讓阿虺拽著他的腳,僅憑著一股子不要命的勁頭把飛奴救了上來。出了這等事,誰都不敢與家裡說,照夜自認沒有照顧好兄弟,把那一日的野雞給飛奴。飛奴自然不肯要,抱著照夜好一通哭,邊哭邊說:“照夜哥,我好怕呀!”

那時害怕尚且會哭,如今是怕都不會怕了。

照夜看著飛奴,歎了口氣。他們身上的衣裳濕噠噠貼在身上,兩個人都像落湯雞一樣。

“為何歎氣?”飛奴問。

“你身上的肉呢?原本就瘦削,最後那二兩也被你弄丟了?”照夜忍不住動手捏起飛奴的皮肉,一下就觸到了他的骨頭。

飛奴不自在地躲開,打趣照夜:“你在山上怎麼待野蠻了?”

照夜便笑了。

如今是真的能看出他們走上了殊途,而人也隨著時間有了改變。照夜是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