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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深處 姑娘彆哭 4220 字 1個月前

的,待過了一段時日,就覺著既已隔心,就休怪兒子不孝了。權利高台就在他麵前,他作用夫人母家的百萬兵權,又覬覦花兒手下的女子軍。他們父子二人,終究是看中了不同的籌碼。

這一日江南發生了大事,城中所有的鹽都憑空消失了。多少年來,鹽是多麼重要的東西,江南也隻有那幾家霍家的鋪子準許賣。出事就出在霍家鋪子上,去他處運鹽的商隊遭劫,新鹽進不來。原本鋪子內的舊鹽還能抵一些時日,卻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都失了竊。

沒有了鹽,起初一日兩日無礙,第三日人就頭暈眼花。沒有鹹滋味兒,再好的東西入了口都如同嚼蠟。霍家緊急調派,新的鹽卻再一次被劫了。

有百姓去霍府門口鬨,霍言山好生安頓了一番,如實相告鹽被劫的事,並承諾會快馬加鞭運鹽來,並派重兵保護。好說歹說人才散了,他鬆一口氣,繼續派人找劫匪。

根據夥計們的話,那劫匪頗有些功夫,有人一招一式很是正統,有人騎馬揚鞭野性難馴。兵不兵,匪不匪,這就十分難查。更何況那些人搶了鹽,也不與霍家談條件,就這樣消失了。

霍言山苦於找不到人,再運鹽之時,萬分當心,卻還是遭了搶。這一次霍言山就在當中,親眼所見,那些人兵不兵匪不匪,那一招一式也是少見。霍家把持江南這麼多年,還從未遇到過這種事,他揮舞手中的劍,嘶喊著“殺”!卻有暗箭直朝他手腕射去,他迅速躲閃逃過一劫。卻一瞬間意識到,這些人並不為索命,就是奔著霍家的鹽來的。

百姓吃不到鹽,鬨得更凶了。霍言山再安撫就沒有任何用,又偏趕此時,有人以霍家名義在暗市高價販鹽,一時之間激起了千層浪,霍家的名聲高牆幾乎一夜間倒塌。

老實的江南百姓提起霍家,無不出言咒罵。隻是小小的“鹽”,就幾乎瓦解了百姓的信任。

霍言山焦頭爛額,命人將府門大關,而他悄悄帶人出城,親自去運鹽。他帶的人都是頂尖的高手,他不信還有人能從他手中搶了鹽去。倒是沒有人搶鹽,大雨致山塌了,他的路被堵死了。

而此時在江南城的城外莊子裡,墨師傅對銜蟬說:“霍家人派人在暗市盯著,說抓到一個販鹽的就殺。”

銜蟬淡淡一笑:“如今已然無需在暗市賣鹽了。我們撒鹽。”

“以什麼名義撒?”

“以…”銜蟬深思熟慮後道:“以菩薩名義撒。”

要世人不信霍家,信菩薩。墨師傅覺得銜蟬真是一個奇女子,她始終立誌教書,卻又是經商奇才。墨師傅想起在燕琢城看她第一眼:一個愛讀書的美人。如今她吃儘了苦頭,變成了這樣一個運籌帷幄的人。

“然後呢?”墨師傅又問。

“以我對花兒的了解,她定會在那城裡搞一出驚天動地的大事,待到那時,我們與她裡應外合,破了這江南霍家!”銜蟬的手微微捏起拳頭,又鬆開。

“幸而你身邊有武將。”墨師傅打趣道:“一個真正的武將。”

銜蟬的臉霎時紅了,嗔怪道:“墨師傅…”

墨師傅搖搖頭,大笑而去。

銜蟬知曉墨師傅的意思,若沒有照夜帶著人扮匪,這次的“盜鹽”絕不會這樣順利。他二人一文一武相得益彰,看在墨師傅眼中就是一對天造的璧人。

銜蟬想到照夜,心中一顫。他整日來去無蹤,時常在黑夜歸來。銜蟬從前不知他從軍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如今倒是猜測出一二。照夜時常在夢中驚醒,他驚醒之時幾乎沒有響動,隻是身子會抽搐一下,而後就睜開眼睛。銜蟬睡得極淺,會在此時將手塞進他掌心。

她不言語,他亦不言語。他極少與銜蟬講那血腥的沙場,但他會對她著墨山間的風霜雨雪,銜蟬若問起,他就說:我無法與你細說,因我自己也不敢想起。

銜蟬就想:久經沙場的人也會恐懼血腥和死亡嗎?她心疼照夜,照夜也心疼她,二人時常緊緊相擁,以求彼此療傷。

照夜與銜蟬說起飛奴,說起飛奴在滇城受的苦,以及他身上的那些毒,亦會心疼。他明白人各有誌,他們早已踏上殊途,但舊日種種卻總教人回憶。

“我在三巷時見過飛奴,我有時覺得飛奴還是飛奴,有時又覺得不是了。”銜蟬對照夜說起在婁擎麵前的相見,那麼尋常。

“飛奴究竟是誰我不清楚,我隻知飛奴恨霍家父子。”

照夜的噩夢裡也有飛奴,在霍靈山上二人後背相抵,他舍命救了他。那時飛奴對他說自此彆過,往後見麵不必客氣,那時的照夜流連病榻,想起這樣的恩斷義絕難以釋懷。照夜或許就是這樣的人,他是柳條巷裡最顧全大局的良善的人。

夜裡他回來,銜蟬還在等他。照夜征戰多年,在狼頭山的迷霧之中聽著河流湍急的聲響度過一個又一個夜晚,那時他覺得能活著相見已是奢望。

她坐在桌邊看書,不時撥亮燭火。照夜站在窗外看她映出的影子,竟也看癡了。

銜蟬聽到外頭響動,起身推開窗,看到照夜、故意繃起臉:“還不回屋!”

照夜就拍拍身上的灰塵,走進去。桌上罩著飯菜,他狼吞虎咽吃著,她托腮看著;他吃過了,她端來熱水盯著他將風塵仆仆洗去。她問他這一日可順利?

照夜道:“人已經在各處候著了。”

“我也候著了。”銜蟬輕描淡寫一句。

誰人會知曉,當年在柳條巷的籍籍無名之輩們如今到了江南,欲攪動一些風雲來。那已經死了的柳條巷,好像又要還魂了。說不清,總之說不清。

銜蟬開始打盹,頭沉在照夜肩膀,他不敢妄動,她的手臂卻纏了上來。銜蟬想:過一日是一日,有今日沒明日,誰還要管明日?

“抱我。”她呢喃,在照夜張開手臂後窩進他懷中。她好安心,緊緊抱住他。

頭在他頸肩蹭了又蹭,見照夜不動,故作抱怨:“是不是傻了呀!隻知道打打殺殺了麼?”

照夜就笑了,二人滾到了床上,歡喜滿溢,她捧著他的臉不住地親著。照夜將她按向枕間,微微一拱,問她:“說誰傻了?”

銜蟬哼了一聲:“你呀,你呀!”

銜蟬似水,婁擎那時對她有隱隱憐惜,留她一命,卻也折磨著。銜蟬與他鬥的時候不怕他,她死了,她反倒會怕。唯有照夜能趕走她的恐懼,她一聲聲地叫,好像要將那噩夢將黑夜嚇走。

“彆怕,彆怕。”照夜在她耳邊道:“快要結束了,銜蟬。”

第122章 吹夢到西洲(二十一)

額遠河岸下起大霧。

燕好騎著她的老虎在大霧之中辨彆方向, 老虎頭向左側一扭,喉間發出一聲悶吼。

燕好跳下虎背,抱著它虎頭貼上去:“你哪裡不適?”

老虎趴在地上, 看起來很累。

燕好的虎鮮少這樣, 她自己回憶這兩天的種種,並未發現任何異樣。恰在此時, 她的頭隱隱沉了,她抬頭看霧, 靈光乍現, 速速扯了一塊布料罩在虎鼻子上, 大喊一聲:“這霧!有毒!”

那毒不是狼頭山濃霧中的毒, 是新的毒。霧氣從天邊從遠處緩緩而來,仿佛要對途經的人進行一場漫不經心的淩遲。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燕好快馬加鞭回到狼頭山, 首先看到了阿公。

“阿公!阿公!”燕好大聲喚人:“阿宋!快!有毒!”

阿宋跑過來,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瓶子,塞進阿公口中一顆,又給了燕好一顆, 自己含了一顆,剩下的都倒進了老虎口中。燕好覺得好些了, 跟阿宋背靠背坐在那喘著粗氣。

“有人借著大霧投毒。”阿宋道:“還好花兒姐姐上回從滇城回來製了解藥。大將軍他們早就料到這場仗最後會用上各種卑鄙的手段, 當時卻還對霍家心存一些僥幸,覺得他們壞不至此。”

“孫將軍說防人之心不可無, 尤其在這等情勢下。”燕好凝神思索, 訥訥道:“隻是這毒是從哪裡開始放的呢?”

“吹的是南風。”阿宋道。

“南風…”阿公的聽力時好時壞,此刻竟好了起來, 手指向遠方道:“二十裡外。”

阿宋和燕好對視一眼, 阿公說得對!二十裡外!

阿宋猛地上前抱住阿公嶙峋的身體, 開心說道:“阿公,阿公,寶刀未老!”在北地生活了一輩子的阿公,對燕琢城和外麵的草木那樣熟悉,

阿公這會兒又有些糊塗了,頭耷拉在那,闔著眼。老人累了,許多東西從他頭腦中抽離,令他漸漸忘卻很多事。又有許多東西清晰起來,鳥語花香、阡陌縱橫,田間立著的樸素女子,真美啊。至此阿公明白,原來人變老就是如此,無人難逃。

他好像聽見一陣哭聲,撕心裂肺的,扯得他心神俱裂。他竟不知他會被哭聲撕扯成這樣。循聲而去,光影交錯,天地混沌,萬物將歇,當時情形阿公或許忘了,但他頭腦中剩下的就是如此。他走過去,看到角落裡一個破爛的繈褓,一個憋紅了臉的嬰孩在哭。聲音沒那麼大,甚至奄奄一息了,但不知為何,在阿公心中她就是哭得驚天動地。這裡阿公也記不清了,阿婆總說是她抱回的花兒,可阿公說是他。不要緊了,總之他們抱回了這個嬰孩。又有人說分明是人將孩子送給阿公阿婆的,他們也記不清了,總之不要緊了,花兒來了。

他靜靜地睡了,阿宋靠過去聽他的呼吸聲,輕聲對燕好說:“又睡了。”

“阿公累了。”二人將阿公折騰回營帳,安頓在床榻之上。阿宋看著阿公不時縮一下`身體,知曉他又做噩夢了。也不知究竟夢到了什麼,讓老人這樣害怕。

“不知花兒姐何時歸?”燕好喃喃自語,阿公的情況一日不如一日,她們都暗暗擔憂,怕花兒趕不上見阿公最後一眼。

“莫管這些!”阿宋手一擺,頗有些大將風度:“先去殺了那些下毒的人!”

小姑娘再不是從前那般了,一雙大眼古靈精怪地眨,滿腦子鬼主意,跟在花兒身後打仗,彆人頭一次殺人嚇得發抖,她倒好,叉腰道:“妙哉!妙哉!”彆人私下議論,說這阿宋也是個奇女子,有不少男子暗暗惦記她,她卻趾高氣昂:誰要談情說愛!

小姑娘生得好,細細看眉眼,就能發覺是帶著哥哥阿虺一樣的敦厚的。狼頭山裡的霧浸潤她,額遠河的水養育她,這山水都在她的眉眼之中。

此刻小姑娘一心要去捉那下毒之人,將阿公托付給彆人,轉身就帶人上路了。如今穀為先帶人去了額遠河對岸,剩下的人並不知那邊是什麼情形,隻知曉那韃靼君主死了,他的幾個兒子們怕是會有一場惡戰。穀為先雖為穀家軍的大將軍,但倘若他不在,大家也各各自知曉要做什麼,從不會出亂子。

花兒和柳枝去了江南,燕好和阿宋便說的算。且她們提前說好,戰場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