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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深處 姑娘彆哭 4243 字 1個月前

狠,人生死隨天意,無論如何,上一個死了下一個頂上,萬萬不可亂了陣腳。

二人帶著精銳上路,穿過狼頭山的濃霧,一路沿額遠河而去。到了二十裡,看到一個空山坳。這個山坳好奇怪,風到這裡被截住,打個轉,又變了風向。

“若真是這裡,下毒之人應當還藏在林間。那毒一次傷不了人,久了就要人命。想來就是要藏在這裡,等著風變了方向。”燕好認真思索後與阿宋商量:“不若咱們五人一組,散到林中,去捉他們!”

“好!”

她們從前數次經過這裡,熟知這裡的一草一木,於是就這樣分開了。阿宋帶人鑽進樹林,不知怎的,想起那一年,年幼的她隨著哥哥姐姐們去城外鑿魚。那天可真冷,風一刮,就鑽進他們體內。花兒緊緊攬著阿宋,而哥哥阿虺走在前頭為她們擋風。儘管挨餓受凍,但阿宋那時並沒有什麼憂愁,鑿一條魚烤了吃,她心裡知足。

在林中行走的阿宋念著自己的哥哥,心中更篤定幾分。周圍有奇怪響動,像什麼東西不停在敲著,聲音很空洞,在林子裡傳得很遠。阿宋舉起手再放下,大家就都蹲了下去。

“你,隨我去看。你們在原地不要動。”阿宋指了一個女子跟她走,二人貓著腰進了林子。這才發覺林子裡霧氣好大,比狼頭山的霧氣還要大。二人都捂住口鼻,呼吸也變輕了。

一隻鳥突然撲騰著翅膀飛上天,緊接著另一隻鳥也飛了起來,被什麼東西驚到了。阿宋循聲而去,不知走了多久,看到濃霧彌漫的樹林中走出了一個人影。

那人影模模糊糊,那樣高,步態穩健,腰身挺闊。一股熟悉之感撲麵而來,阿宋以為自己看錯了,揉了揉眼睛。那人依舊在走著,阿宋好像看清了,他手中攥著一塊石頭,朝空中一拋,一隻鳥撲騰著翅膀頭朝下栽到了地上。

“阿虺哥哥…”阿宋喃喃道:“哥哥!”

隨她來的女子眼一黑倒下去,阿宋渾然不覺,隻是看著那個人影不停地說:“阿虺哥哥!哥哥!”

阿虺死時阿宋尚年幼,他是死在她麵前的,她忘記了當時情形,隻記得有溫熱的血流到她腳下,浸透了她薄薄的鞋底。那時阿宋好怕,她夜夜做夢,夢裡儘是舉著刀刀韃靼人,刀落了,人頭就落了;還有韃靼人的戰馬,在她頭頂不停地跑來跑去,夢裡人聲鼎沸,句句都是: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老幼無彆,躺下去都沒有聲響,她記憶中的柳條巷一眨眼就沒了。

那時穀翦將不講話的小小的她拎上馬背,帶她在霍靈山間跑,並問她:“怕不怕?”她那樣小,卻儼然忘記了恐懼,睜著一雙空洞的大眼,抬頭看日光在樹葉間穿行,間或落在她臉上。

穀翦見狀,又將她帶下馬,戎馬一生的老將軍露出罕見的慈祥,蹲在她麵前對她說:“無論怕與不怕,都不丟人。你的哥哥、母親死在你麵前,你定是難過的,但你早晚會懂得,這不僅是你的劫。”

小阿宋聽不懂,隻是將頭靠在穀翦的臂彎哭了出來。她想:若我會功夫該多好!我可以救下哥哥和娘親!

此刻哥哥就在眼前,阿宋向前跑去,不停自問:哥哥沒死!哥哥竟然沒死!她大喊著去追那個男人,可男人的腳步越來越快,他像一陣風一樣穿梭在林間,阿宋根本追不上。

她拚儘全力去追,一直大喊:“阿虺!哥哥!哥哥!哥哥你等等我!”她怕再將哥哥弄丟一次,因而不停地跑、跑、跑,她看到迷霧越來越濃,那人越走越遠。

她看不清了,著急了,栽倒在地再爬起來,直至筋疲力儘。阿虺,哥哥,她念著,一滴淚自她眼角滑落下來。阿宋好像看到穀翦的頭在地上滾了滾,一代傳奇就這樣隕落了。他們說穀翦死時眼望著京城的方向,阿宋不知道,無法想象,她總覺得穀翦也不該那樣死。

穀翦說她前途無量,早晚要做頂天立地的女將軍,她怯怯揪他胡子問:什麼是女將軍?

他日的女將軍阿宋察覺到自己快要死在這林子裡了,她的哥哥不理她,跑遠了,卻又回來了。那人在她麵前蹲下,指尖放在她鼻子下,再動手翻她眼皮,順手拭去她眼角的淚。

阿宋聽到他的嘲笑聲,那笑聲如此刺耳,他說:“穀家軍的女人,帶回去享受享受。”

享受什麼?阿宋有一點困惑,緊接著她想起燕好說:他們擄了人,懂一些羞恥的將人帶進營帳裡,不出一晚,人就被折磨死了;毫無廉恥之心的,就在光天化日之下撕扯人的衣裳,不顧人的慘叫聲,一個接一個。兩個時辰以後,將死人丟到路邊埋了。

阿宋又想:我的阿虺哥哥不是這種人,他不是阿虺哥哥,不是!

她又想起阿虺哥哥的血,那樣熱,一直流到她腳邊。她以為自己沒有力氣了,她甚至不知發生了什麼,人已經一躍而起,將匕首插進那人的脖頸中!

他的血汩汩流出來,阿宋抽出匕首,上前一步抵住他肩頭,又將匕首刺進他左眼,再一旋,眼珠子就被挖了出來。阿宋好痛快,她看到年幼的她走出那一天燕琢城的血泊,她身後的一切都模糊了。

在她身體之內,有一股力量異軍突起,貼著那人耳朵輕聲道:“挖了你的眼,放了你的血,讓你在一片漆黑中被恐懼侵占身體。”手一動,挖出了他另一隻眼。

阿宋不覺自己殘暴,她不欲為任人宰割的魚肉,彆人卻舉刀向她,在這肮臟的世道之中,唯有如此才能活下去。

一把將那人推開,跌跌撞撞跑回去。她深知那人並非一人前來,這密林之中定有許多人。他們原本想神不知神不覺了結穀家軍,如今女子軍來了,他們又多了取樂的手段。

阿宋跑回原本停著的樹下,人不見了,許是被抓走了。她開始責備自己,正因她被輕易迷惑,導致她的屬下被抓走。

不能這樣,不能!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低下頭去看殘留的痕跡,有零星的血滴向一旁而去,她循之而去,隨它遁入更深處。樹後有一雙腳露出來,緊接著有人躥出來,阿宋急急躲開,抱住那欲與她拚命的女子。

“是我!”

女子看著她,猛地抱住她!原是她栽倒後,看到阿宋跑遠,想追上去,卻渾身無力,而此時又聽到窸窣腳步聲,便使足了力氣爬起來,藏了起來。那人追過去的時候,她用儘了全身力氣將匕首紮進他脖頸,結果了他。

穀家軍的女子們平日修習的都是要命的本領,她們深知戰場無情,由不得優柔寡斷,一招一式都奔著索人性命,這樣她們才有活下去的機會!

二人服下解藥,爬進山洞休憩,阿宋說:“待天黑了,就是咱們的天下。”

“咱們的眼如狼一般,夜越黑越看得清!”

“對!”

這是她們的地盤,豈能允許彆人來欺?那些人又是怎樣神不知鬼不覺混到這裡的呢?如今這天下到處是洞!而他們又如老鼠一樣!

黑夜漸漸來臨,林間開始有野獸走動的聲響。她們不帶一點響動,在林間找尋。因為身上帶著老虎的氣味,小獸們被驚到,嗖一聲,竄逃了。她們太過熟悉這裡,若有不屬於這裡的味道,她們能聞得到。

那些人藏得很深,欲剿殺這些所謂“弱女子”,殊不知她們不屈的靈魂正舉著尖刀,砍向她們的敵人。

這一夜,這漫長的一夜,一場場殊死的搏鬥和較量在無聲地進行。一股股熱血噴到阿宋臉上,直到東邊亮起天光,她才於碩大的露珠上看到自己鮮紅的狼狽的臉,和那雙殺紅了的眼睛。她手中拿著一把帶鎖的木匣,而鑰匙卻不在死的那些人身上。

“有人逃走了。”她問燕好:“追嗎?”

“追!”

一隊女子很快消失在林間。阿宋耳邊儘是穀翦的話,老人說:“這天下從不是一人的,也絕不是一人能得下的。要有很多同路人。”

而在韃靼都城以外,葉華裳的“同路人”穀為先早已準備好。

奇怪的是阿勒楚拒絕再前行任何一步,他父親的棺槨快要發臭,而他的軍馬還停留在百裡之外。◆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葉華裳問他:“不再走了嗎?”

“再等等。”

阿勒楚隻說再等等,卻不與葉華裳講原因。他的眼睛裡發出狼一樣的幽光,時常蹲在草場上盯著都城的方向。帝王之夢在他%e8%83%b8中雄渾燃燒,甚至令他在某些時刻忘記自己的妻女。

往往是葉華裳的嘔吐聲將他的思緒拉回來,他粗糙的大掌貼在葉華裳的肚子上,輕聲說著:“一定要是男子漢,一定要是男子漢。”

葉華裳不言語,麵色慘白靠在他肩頭。她也不知為何這一胎鬨得這樣厲害,像是來索她的命一般。可她還有故鄉要回,而阿勒楚卻突然間變了一個人一樣。

他的兄弟們都在都城外駐紮了,那茫茫草場之上,紅的、藍的、黃的旗幟在飄著。他們都在等待一個時機,先殺了阿勒楚,再自相殘殺。

阿勒楚察覺到危險近了,他的兄弟們耐不住了,那些狼一樣的人要來分食他這頭“羔羊”了。

他的眼睛愈發綠了,對血腥和權力的渴求已令他無法自控。他坐在黑暗之中,聽著外麵的風聲,咬著牙下令:“放他們進來。”

在他駐紮的營地上,明月似乎更亮一些。阿勒楚故意放刺客進來,以製造他將死的假象。而他的兄弟們在得到他的死信後會開始自相殘殺。君主隻有一個,勝者為王。而他們想不到的是,阿勒楚的人早已於最深處埋伏,並將斬斷得勝者的人頭,將它關在城牆之上。

一切計劃都萬無一失,戰神阿勒楚忍辱負重這許多年,這一生的心機都用在這一次絕地而生的謀略上,他知道自己一定會贏。

那些被放進來的刺客,自然會象征性死一些。阿勒楚不會令他們好過,他砍掉他們的手腳丟到草原上,又將他們的殘軀綁在木頭上,讓他們親眼見著狼群撕咬他們的手腳,內心升起無限的恐懼,發出驚悚的哀嚎聲。哀嚎聲招來狼群,它們爬到刺客身上,活活將他撕扯得骨頭不剩。

一切都有序進行。

一個刺客蟄伏數日,終於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摸進阿勒楚的營帳之中,刀子無聲插進床上人的脖頸,最終砍下了人頭。

那人與阿勒楚如出一轍,阿勒楚死了的消息傳遍草原。這一切都很順利。

除了一件事,葉華裳,消失了。

第123章 吹夢到西洲(二十二)

草原的風像阿勒楚的囈語。

阿勒楚自幼不願講話, 他喜歡狼、羊群、無邊無際的草場、連綿不絕的群山,喜歡草原上的颶風和額遠河的粼粼水波。起初他沒有父親,彆人罵他是野種, 他不願, 撲上去撕咬人家。若對方是小孩,他這不要命的撕咬一口下去那孩子就沒命哭起來;若對方是成人, 就會掰開他下巴,手捏著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