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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深處 姑娘彆哭 4272 字 1個月前

楚,她懷著阿勒楚的孩子,阿勒楚絕不會放任不管。她做出一次任性出逃的姿態,令阿勒楚分神,從而給她最後的機會,讓她對這些凶殘的草原王爺們致命一擊。

葉華裳的身體裡升騰出熱氣,當她躺在一個乾淨的草垛上,察覺到自己的肚子有些痛。她撫摸著肚子說道:“你不要死、你不能死,你必須活著!”

鈴鐺要她安心躺著,而她自己奔入黑夜之中,隻有葉華裳一個人,看著外麵的繁星。這一晚的葉華裳真的難過,閉上眼睛就是大火,不停有人拍打著院門企圖逃出來,那一夜的大火燒走了葉華裳的年少的天真,她被推進永夜之中。

她困惑,為何遠在幾千裡以外的葉家會被京城的人盯上?為何他們要用那樣的手段了結彆人的性命?為何他們將女子打包成貨品嫁到韃靼去?當她到了韃靼後最先明白的道理便是:能在那些男人的鐵騎之下活著已實屬不易。

她還記得與公主分彆當日,公主拉著她的手與她訣彆,她哭著說:“我知我時日無多了,隻求多苟且幾日。這人間我還沒看夠呢!”

後來公主果然死了,輕飄飄地死了。葉華裳甚至不知自己為何能活到今日?與公主相比,她是無人庇護的、踽踽獨行的、任人宰割的人羔羊。

葉華裳睜開眼睛,她無法入睡,坐起身來聽無休無止的風聲。在這樣清醒的時刻,她想起了阿勒楚。她猜測阿勒楚會派人找她,所有人都會派人找她。她該以何種姿態麵對阿勒楚呢?

這是葉華裳這許多年來時常思索的問題,她對阿勒楚的一顰一笑都經由她謹慎的思考,哪怕在夜晚的營帳裡,他們享受極致的歡愉,她也不會忘記自己的身份。

那時阿勒楚貼著她耳朵,灼熱的氣息燙著她,他不厭其煩地問:“心裡可有我?”

她答:“有。”

他的動作會更狂妄幾分,好似她心裡有他,於他而言是天大的事,是他的迷香,是他血脈裡覺醒的不絕的情/潮。

而這一晚,夫妻至此,分崩離析。

不,他們從未合過,何來分崩離析?

葉華裳隻是想念茶倫,小小的茶倫,可愛的茶倫。想到茶倫,她又落下淚來。茶倫無從選擇父親母親,她早晚會有一日知曉她的父母親各守一端,從未一心。葉華裳期望當茶倫知曉這一切時不會心懷恨意。

鈴鐺回來了,帶著藥草,又不知從哪裡找到了一個小鍋,開始給葉華裳熬藥。

葉華裳覺著講話能令她好受些,於是問鈴鐺:“後來去了燕琢城嗎?”

“是,隱姓埋名,等著二爺的消息。”

“你為何對白二爺這樣忠誠?”

“因為白二爺是好人。”

葉華裳記憶中的白棲嶺還是當年的模樣,也不知這些年的風霜可令他變成另外一人?她想起她在世上最信的人,大概都在額遠河對岸了。不,還有韃靼都城的穀為先。

“葉姑娘,如今我不僅為二爺,也為自己活著。我在燕琢城裡見過花兒,她如今是女將軍了。鈴鐺也想活成你們這樣的人。”鈴鐺一邊煎藥一邊道:“我這條賤命總是身不由己。”

“不,鈴鐺。”葉華裳說:“若當初沒有你,我活不到今天。你不是賤命,我們都不是。”

鈴鐺聞言笑了。

她對葉華裳說:“葉姑娘,你一個人在這裡,危機四伏。花兒姑娘和白二爺將姑娘托付給我,是我的福氣。無論如何,前頭的道道難關鈴鐺都會陪姑娘過。姑娘想回到額遠河對岸去,鈴鐺哪怕用手托著,都會護送姑娘回去。”

葉華裳心中一暖,扯著鈴鐺衣袖,也不知該說什麼,隻發出一聲歎息。

“也不知穀大將軍如何了?”葉華裳又問。

“燕琢城的人都說:有穀大將軍在,萬事不必愁。穀大將軍答應姑娘的事定會做到。”

“我知道。”

葉華裳抱著肩膀,看著天邊初露的晨曦,她知曉自己欲往何處,卻不知命運最終會將她推往何處。她豆蔻年華歲月中的歡聲笑語早就遠去了,鈴鐺說她身不由己,她自己又何嘗不是呢?

當日頭全然升起,草場又恢複了熱鬨,蜂和蝶飛來飛去,遠處的羊群怡然地啃著草。葉華裳知曉自己將在這裡度過一段時日,她不知阿勒楚的全部計劃,隻能靠猜。

卻在兩日後得到消息,阿勒楚被斬首了。

葉華裳下意識問:“茶倫呢?”

“都傳你和茶倫被阿勒楚王爺事先藏起來了。”

葉華裳點頭。

她知曉阿勒楚不會死,他的耳朵能聽到各種響動,怎麼會在睡夢中被人斬首呢?那麼他在那裡長久的駐紮就都說得通了。關於阿勒楚的一切脈絡都清晰了,葉華裳篤信自己在跟阿勒楚和韃靼的較量之中,再一次賭贏了。

她忍不住顫唞起來。

多少年來,她好像就等著這一刻,黎明破曉,一切將塵埃落定。

“走吧。”她對鈴鐺說。

“去哪?”

“去都城。”

葉華裳在這裡的一切是從都城開始的,也將在都城結束。她猜測依照阿勒楚的計劃,他“被斬首”後,他的兄弟們必將內亂。葉華裳需要去到那裡,確保有一人活著。

她早就看好了七王爺,懦弱、良善,他若做君主,額遠河對岸至少能獲得十年的安寧。十年,不過是曆史長河的一瞬,卻是一座城一個人至關重要的十年。

葉華裳知曉自己早晚有一天會老去的,早晚有一天會受不住這樣漫長的跋涉,她察覺到自己已快要心力交瘁,好像燕琢城鳴蟬的夏日,來不及仔細聽,秋風已刮過了。

她在馬上不停地嘔吐,她腹中的孩子不停地踢打她,像要對她宣泄什麼不滿。葉華裳家忍受著,安撫著,停下休憩的時候對著肚子說:“無論如何,你我連心,你若想來這個世上,就要先遭得起這個罪。”

那孩子好似聽懂了,終於老實了些。

葉華裳不敢耽擱,三個日日夜夜,除卻極其難受的時候,她的馬沒有停下過。再有三十裡到都城,風中已經帶了血腥味。

周圍的牧民不知去了哪裡,羊圈、馬圈都被踏平了,草場被燒了,偶有一兩隻羊,毛被燒得焦糊,站在那裡無措地叫。

葉華裳和鈴鐺二人渾身都很臟,臉上滿是灰塵,風塵仆仆,已看不出原本模樣,與韃靼女子無異。她們在附近走了很久,終於看到一個窩在草垛裡的老婦人。

鈴鐺上前喂婦人喝水,再給扯了一半乾餅子給她,老婦人狼吞虎咽吃了,這才有力氣跪下不停磕頭道謝。

鈴鐺製止她,用熟練的韃靼話問:“這裡怎麼了?”

老婦人滿眼驚恐:“打仗了…打仗了…”老人被嚇壞了,多少年來,韃靼都城是令天下人聞風喪膽的地方,沒人敢在這裡打仗;又因為老君主對兒子們教導有方,他們幾乎從不敢在老君主眼皮底下造次,除了阿勒楚怒斬兄弟頭顱那次,幾乎沒有出過亂子。

“誰贏了?”葉華裳問。

老婦人搖頭:“不知,不知,分不清,打亂了。”

穀為先呢?葉華裳迫切想知道穀為先在哪裡,可周圍根本沒有穀為先的人。

鈴鐺將她拉到一邊,對她說:“這裡太危險了,姑娘不能被人認出來,不然就亂了。穀大將軍我會去找,他素來謹慎,就算我們不去找他,他應當也會來找我們。”

“我與他約好了,我信他會來。”葉華裳說。の思の兔の文の檔の共の享の與の線の上の閱の讀の

此時的穀為先正身處一片沼澤之中。

真奇怪,這裡怎麼會突然有一片沼澤呢?他的身體深陷其中,周圍站著許多的韃靼,他們怒視著他,有人舉起了弓箭對準他。

“放!”為首的人大喊。

第124章 吹夢到西洲(二十三)

無數的箭如雨一般向穀為先射去, 他身陷汙泥動彈不得,隻能揮舞手中的劍,將箭打開。一支箭射到了他的胳膊, 他察覺到一熱, 汩汩的血流了出來。

穀為先意識到自己或許會命絕於此了。他想起他的父親,臨死時候眼望著京城, 那麼京城在哪呢?他一邊抵抗一邊四下看著,企圖分辨燕琢城的方向。

穀為先在燕琢城外, 額遠河邊、狼頭山上度過了他此生最長的時光。從前他隨父親征戰, 從這裡到那裡, 從籍籍無名之輩戰成了一個赫赫有名的少年將軍。他以為他此生都會如此, 從不在一個地方久待,也從不會受困於任何地方。

這狼頭山, 一困就近八年。

穀為先時常看鏡中的自己,少年將軍漸漸褪卻青澀的模樣,鬢角也生了幾根華發。他恨意難當,在這醜陋的世道之中欲尋一個真相、一個公道, 他做夢都想親手闔上父親的雙眼,讓他的魂魄自由。

他記起年幼時, 他第一次橫刀立馬, 橫眉怒目,校場上的叫好聲要將天掀了一樣。母親說:“我不許他去打仗, 穀家有一個不知死活、常年累月不著家的人就夠了!你把兒子給我留下!”

還不待父親回話, 少年英姿的他便站在母親麵前:“大丈夫當頂天立地,雖說刀劍無眼, 但公道自在人心!渾渾噩噩是一生, 戎馬倥傯也是一生!”

母親被他氣得心口疼, 一手撫著心口,一口扶額,唉歎道:“造孽啊,造孽啊!”

穀為先知曉母親隻是說說而已,她從不攔著父親,無論他去哪,她都會含情脈脈將他送到城門。哪怕她心中惦念著,也不過是對他揮手罷了!隻是這一回,當她想到自己的兒子也要像她的夫君一樣,去到那殺人不眨眼的戰場上,終於忍不住落淚了。

但她也隻是這樣說罷了,待穀為先隨父從軍,她一樣送他們至城門,並悄悄對他說:“穀家滿門忠烈,從沒有一個孬種。你現在後悔來得及,娘親把你帶回家,為你尋個安穩的功名出路;若你去意已決,你便要知道,你此生不能回頭了!”

穀為先握緊手中的劍對母親抱拳:“兒子此生絕不回頭!”

言罷轉身離開,不曾回頭。

京城名門之後,在京城開鋪子、買官、成家,風生水起;他於戰場之上,爾虞我詐、殺人拚命,朝不保夕。

穀家軍的人都說大將軍的兒子怕是要青出於藍了,那麼小年紀就敢單槍匹馬去敵營,換一馬再跑回來。他敢放肆,大將軍也不攔著,就好像他那條命不矜貴,怎麼險要他怎麼去鬨。

穀為先倒是開懷,在彆人麵前昂首挺%e8%83%b8:“我能去就能回!不過一條命,活十年跟活長命百歲,無異!”

莽夫!穀翦聞言在心中罵他,卻也暗暗欣喜,自己的兒子是頂天立地男子漢!

穀為先癡迷兵器,刀槍劍戟斧鉞鉤叉,什麼東西到他手中,三下兩下就能玩出名堂來;他嫉惡如仇,不與奸佞同流,漸漸自成一派。

戰場多曆練心性,他也曾年少輕狂,認為天下大事不過爾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