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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深處 姑娘彆哭 4238 字 1個月前

真心實意,外頭再張狂,到了家裡也要聽夫人的。”

懈鷹眼睛直跳,不知為何,他總是心慌。許是這幾年太過憋悶,心慌之時就想找人說話。如今身邊好歹有了照夜這個伴,就像刀豆子一樣劈裡啪啦不停地說。此刻的心慌是真的,他以為自己又餓了,從身上摸索出一個餅子啃了起來。

“你話變多了。”照夜說。他可是記得當年燕琢城初見,一襲黑衣的懈鷹像個煞神。他們說他是那白二爺的影子、殺手,說他殺人不眨眼,說他沒長心。

“讓你要幾年飯你試試!”懈鷹對要飯這檔子事真是耿耿於懷,他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身材魁梧體型壯碩,愣是被餓成了皮包骨。二爺怎麼說的?要飯就該有要飯的樣子!吃不飽懂嗎?上氣不接下氣懂嗎?

讓他吃不飽餓著,但活一樣不少。江南禍家密密麻麻的大倉都進了白棲嶺的腦袋。懈鷹了解白棲嶺,他思考縝密,布丁何時就能用上。起初懈鷹也不懂白棲嶺為何要跟霍家耗這麼久功夫,直到他看到霍家在江南的根基,才知曉若想徹底扳倒霍家,終究是要占據天時、地利、人和的!

懈鷹想起什麼似的對照夜說道:“兄弟,咱們今日也得有個囑托。”

“什麼囑托?”

“若有人死了,另一人彆管,要活,要帶死者的魂靈回家。”

照夜呸了一口,上前打懈鷹嘴,懈鷹則搖搖頭:“無礙,見慣生死、看淡生死。”

二人正說著話,忽覺前方有異動,照夜說一句:“出事了!”二人齊齊飛身出去。他們在密林之間穿梭,不帶一點響動。最前方,有人偷偷從背後摸向花兒。那幾人身手不凡,看樣子是奔著花兒去的。

花兒的驚天耳力聽到了身後的動靜,卻沒有回頭。她突然問霍言山:“霍言山,有一事我實在不懂,可能問你?”

“可問。”

“你既不愛你的夫人,又為何要娶她?滇城人背後說的話多難聽,你當真不在乎嗎?”

“與百萬精兵比起來,世人的詬病又算得了什麼?”

“可你夫人也是奇女子,你對她沒有一點動心麼?”

霍言山沉默不語。他是在思索花兒的問題,他對夫人當真沒有一絲情感嗎?他說不清。隻覺得他的夫人雖沒有驚天美貌,卻也有著彆樣的風情。霍言山礙於顏麵不肯承認夫人也有獨特之處,但他心知那不過是麵子作祟罷了!他想:我堂堂霍言山,為何要受製於你?

遠處的細微動靜停下了,花兒仍舊沒有回頭。在滇城時,她曾遠遠看過霍言山的夫人幾眼。女子之間情誼相通,花兒能看出她張狂的神情之下藏著的不甘。那女子久居滇城,涉世未深,被霍言山背地裡扣以村婦的名聲,可她也是武將之後,也有橫刀立馬的姿態,她不過是瞎了眼,被一個英姿勃發的少年將軍蒙蔽罷了!

如今那“村婦”對一切起疑,終於走出了滇城,帶著她身邊最得力的侍衛來到了江南,參與一場天下的爭奪。她原本以為是花兒惑亂了自己夫君的心思,在聽得那一番話後,意識到自己的夫君或許從未把自己放在心上。

黑紗下的她思索凝神思索,而後轉身走了。

身後的懈鷹和照夜彼此看一眼,懈鷹問:“是女子的身形沒錯吧?”

“是。”

“身形嬌小,身帶異香,是滇城來人沒錯吧?”

“沒錯。”

他們都心中有數了,又緩緩退下。

那頭的霍言山陷入了思索,久久沒有回過神來。他以為自己從未對夫人真正傾心過,此刻卻有了彆樣的情思。他的夫人雖對他厲害、管束他,但一向信任他,她的東西他隨意拿。她的娘家人看他不起,她背地裡也是摔過碗筷的!這樣的夫人,既能幫他奪天下,又在人後鼎力相助,他竟有過大功告成那一日首當休妻的念頭!

這樣的良心一閃而過,霍言山隨即想:我不許任何人有我的把柄,我不許任何人威脅我、拿捏我。

他們都在度過這漫長的黑夜,都等著白棲嶺的下一步動作。

天亮之時,柳氏抱著放兒出來了。放兒咿咿呀呀,柳氏輕顛著身子哄他。再過會兒,將放兒交給%e4%b9%b3母,自己鬼鬼祟祟走了。

柳氏去找了霍琳琅。

她仍舊害怕霍琳琅,跟他講話時甚至不敢抬頭。

霍琳琅問她:“他可有異狀?”

柳氏點頭,從衣袖裡拿出一張紙來,悄聲道:“這是他夜裡驚醒後於紙上畫的。也不知畫這個做什麼,我看不懂。”

霍琳琅看著那圖,心念大動,卻在柳氏麵前藏下了。又問了柳氏幾句話,柳氏一一答了,他這才擺手讓柳氏退下。

柳氏呼了口氣,回到客棧,到白棲嶺麵前,將事情一五一十與白棲嶺說了。白棲嶺點頭,從她衣領裡拿出那片花瓣,順手燒了。

那頭霍琳琅拿著柳氏給他的那張紙,終於猛地坐起身來!對上了!對上了!與他的圖能對上!可惜太少了!

此刻的霍琳琅欣喜若狂,顫唞著從貼身衣物中拿出那張圖來,與白棲嶺的比對,果然能對上!他招來飛奴吩咐:“起效了,那藥起效了!繼續用藥,速戰速決。”

“是!”飛奴並不多問,隻是低眉順眼點頭哈腰退了出去。

飛奴的身子愈發瘦了,此刻走路猶有被風吹走之感,但他腳底卻有根,一步又一步,走得很穩。行至無人之處,拉起衣袖,看到血管爆起,就閉上眼睛緩慢按揉。疼意緩緩滲出來,他眉頭都不皺。待他複差之時,霍琳琅坐在那裡,打著哈欠。

原本的書生模樣徹底不見了,適才的情緒昂揚抽走了他的力氣一樣,整個人很頹靡。飛奴走上前去,跪在他麵前,拉起衣袖,用小刀劃破自己的肌膚,又將胳膊送到霍琳琅嘴邊。

他是霍琳琅親手培育的蠱蟲,霍琳琅在滇城沾染了這等東西,就再也戒不掉了。有人說人蠱最好,能令人年華永駐。但喂養人蠱要費好多年,也容易死人。霍琳琅不信,養死了很多人蠱,唯有麵前這個活了下來。

麵前人的這條賤命讓霍琳琅嘖嘖稱奇,霍琳琅將腳底貼在飛奴臉上,飛奴順手幫他揉起了腳。

彆人都說飛奴是霍琳琅最看重之人,飛奴從不言語,隻有深受其辱,才會懂這看重不過是日甚一日的折磨罷了!

霍琳琅說飛奴這樣的人,名字難聽,也沒有高潔的心性,不過是亂世中的一隻蟲子,不定哪一日就死了。飛奴儘數聽著,甚至賠笑道:“還好有皇上在。”

霍琳琅對這一聲皇上無比受用,眼睜開一條縫,又緩慢閉上。他對飛奴說:“待事了,把燕琢城給你如何?你從燕琢城飛出來的,再飛回去。”

“奴才謝皇上。”飛奴跪地磕頭,感恩不儘。

霍琳琅欲閉眼睡去,他身邊的兩個轎夫無聲地站在飛奴麵前,眼一抬,意思是叫飛奴退下。霍琳琅身邊這二人,功夫絕頂,有他們在,無人能近霍琳琅的身。而霍琳琅自己又常年疑心,幾乎未睡過一個真正的覺。

那圖就在霍琳琅的身上,飛奴知道。他多想一刀割開霍琳琅的喉嚨,再從他身上拿出那圖來一了白了!

霍琳琅絕不是銅牆鐵壁!⌒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飛奴明白:是人就有弱點,霍琳琅絕不例外!

下一日柳氏又來了,又帶來了一張圖,她回去後,白棲嶺又從她衣領捏出一個花瓣來。

待來來回回三日後,霍琳琅突然決定動身。白棲嶺給的線索足夠了,霍琳琅以他絕頂的智慧猜到了地點,當下他要先去一探究竟了!卻也因為出錯不敢殺白棲嶺。

在霍琳琅快馬加鞭的途中,有人對他說:“穀家軍大張旗鼓開拔,據探報,也是來的這裡。”

“那就一鍋端了罷!穀家軍這跟肉中刺也該拔了。”他心中篤定這一次上天站在他這邊,那驚世的寶貝非他莫屬!而聞風而動的諸侯們也隨即上路,準備去取霍琳琅曾允諾他們的用不竭的榮華富貴。

這一遭真的熱鬨,穀家軍、各路諸侯、霍家軍,以及暗中的滇城大軍,都朝著同一處去了!

銜蟬對墨師傅說:“該我們了。”

她將手中的密信交給來人,那密信便去往了沿途各處。霍琳琅的一舉一動都落到他們眼中。他在江南有根基,而小商小販就是白棲嶺的根基。

白棲嶺也在霍琳琅出發後動身了,他跟在霍琳琅後麵,霍琳琅自然知道。他恨不得白棲嶺跟著!他跟著,待他找到了寶物,轉身就結果這個令他恨之入骨的人!

這群螞蟻向一處遷徙,這在曆史上並不多見。從前征戰是這裡一下,那裡一下,天下英豪各守一方。如今不是了,沒有了定數!

他們要去的地方,就在額遠河的儘頭。

那是一片荒蠻之地,天氣陰晴不定,時而暴雨、時而狂風、時而漫天飛雪、時而飛沙走石。當霍琳琅的大軍行進至那裡時,他震驚於這世上竟有這樣一個地府一樣地方。他站在那條湍急的河邊看著世間萬物在這裡失卻顏色,他也曾見過清澈的額遠河,但卻不知到了這裡它變成了這般。

霍琳琅的毒蠱發作了,他察覺到自己開始抑製不住地顫唞,目光不由自主地尋找飛奴,他看到飛奴正向遠處走。霍琳琅抬腿跟上去,跟著自己養的人蠱。他的貼身侍衛見狀也跟上去。然而天上突降巨石,橫亙在了霍琳琅與侍衛之間。

霍琳琅也有一等功夫,也有梟雄的膽魄,但此刻的他隻是一個被毒蠱控製的可憐蟲。他腳底生風追隨飛奴而去,而飛奴,一直向山上走。

飛奴爬山的本事是與阿虺、照夜一起練就的,當他向山上走去之時,山間的風將許許多多經年往事吹向了他。真奇怪,他忘卻了饑餓、痛苦、奔波,隻記得笑聲。他記得柳條向裡走,有一個破舊的院子,低矮的籬笆遮不住院內那棵開了花的樹,樹下躺著一個瘦弱的少女,嘟著嘴哀歎:“好餓,好餓。”她說好餓,卻帶著笑模樣,彆人還未說什麼,她又兀自笑出聲來;飛奴還記得他總是走到阿虺家門前,大喊:“阿虺!阿虺!做活計了!”身強體壯的阿虺一個人有兩個人的力氣,他們終日遊蕩在碼頭,阿虺怕他辛苦,要將他的活計一並做了。飛奴不肯,阿虺憨笑:“都是兄弟!”

還有照夜,對,這風也把照夜的笑聲吹來了。照夜較他年長,心思縝密,心性純良,總擔憂他們闖禍。倘若真的闖了禍,照夜會賠笑著上前,請老爺們饒他們一次。

飛奴想起這些,好似回到無憂無慮的孩提時代,他們在林間奔跑,不過是為了一口野物,人還餓著呢,卻不妨礙他們笑出聲。

真暢快啊!

飛奴一直跑,一直跑,終於在一棵樹前停了下來。那樹原本是一棵稀鬆平常的樹,卻因為他的駐足開始落葉。那樹葉簌簌落下,落到他的腳邊,快將他埋了似的。他低頭看看落葉,再轉身看向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