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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路徑早已爛熟於心。

毫無疑問,在這裡,他才是主宰。

他歸心似箭地迅速地繞過一條又一條迷惑人心的岔道,黑色的禮服同黑暗混為一體,隻有頭上白色的麵具被氤氳暗淡的燈火照亮,同樣被照得發亮的還有那雙淡金色的眼眸。行走間他的視線不時落在%e8%83%b8`前用左手托著的木盒上,眼睛裡滿是期待的歡愉。

拐過最後一個岔口,埃裡克看到那本該是一片漆黑的儘頭此刻被一團溫暖的光亮所替代時,不禁停下了腳步。

他怔怔地看著通道儘頭的那片光,感到全身的血液在這一刻都冷了下來。

大腦一片空白,一種巨大的恐慌從皮膚下的每一條血管迸裂而出。

他張開嘴想要呼吸,卻聽到自己的喉嚨深處傳來一聲幾不可聞的嗚咽。

——不。

不、不、不、不!

煤油燈跌碎在地上,燈光顫唞著消失在黑暗裡。埃裡克踉蹌地抱著懷中的盒子,邁開步子,幾乎是跑著衝出了密道。

地下的燭光從未如此刺眼,他有一瞬間短暫的盲視,在一片耀眼的白光中,世界隻剩下嗡嗡的耳鳴聲撕扯著耳膜,讓他幾欲抓狂。

白光迅速退去,周圍的世界重新變得清晰可見,埃裡克眨了眨眼,瘋了一樣地搜尋起那個讓他牽腸掛肚的身影。

逡巡的視線在壁爐前猛地停住。

那個對他可以生殺予奪的姑娘正安靜地靠在扶手椅裡,從書頁中抬起來頭,對著他揚了揚嘴角。

“你回來了。”

蘇冉不確定說那句話的時候,自己的聲音究竟有沒有在顫唞。她的心臟正不受控製地砰砰跳著,掌心滲出的汗液幾乎讓她抓不住手中握著的書本。

看到埃裡克的出現,她十分慶幸自己剛剛沒有一念之差地選擇逃跑,這前後隻有幾分鐘的時間差隻會讓她在密道裡和他迎頭撞個正著。

至少留下來,她現在還掌握著主動權,說不準還能挽回一點他對她所剩無幾的信任。

蘇冉鬆了一口氣,心中稍稍鎮定了一些,凝神向埃裡克看去。

她還從沒有見過他這般失魂落魄的樣子。他眼底毫不遮掩的恐慌和茫然,讓這個平日暴戾陰沉的男人此刻看起來像一個走失的幼童一樣可憐無助。

在她的視線中,他緊緊抱著懷中的木盒,緩步走到她的身前,然後屈腿跪下。

“抱歉,暗門是我不小心打開的,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蘇冉有些擔心地看著麵前情緒明顯不太對勁的男人,猶豫了一下,還是伸出手去,寬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要胡思亂想,我向你保證,我絕對不會不告而彆的。”

他無聲地低著頭,沉默著,漸漸的,肩膀一下一下地抽[dòng]起來。

他哭了?

蘇冉先是一愣,緊接著手忙腳亂得完全不知怎麼辦才好。

“已經不重要了,蘇。”埃裡克說著慢慢抬起頭。

蘇冉這時才發現,他竟是在一直哧哧地笑著,眼中卻滿含淚水。

這笑中帶淚的神態透出的隱隱瘋狂,讓她的心底一陣發冷。

“來看看我為你準備的禮物吧。”他止住笑,打開放在膝蓋上的木盒,將盒子裡的東西取出,拿在手裡,喑啞的嗓音帶著纏綿繾綣的溫柔。

躺在他手心裡的是一隻銀色的像手鐲一樣的鐵環,卻比普通的手鐲在接口處多了一根細長的鐵鏈。那垂下的鏈子很長,幾乎鋪滿了整個盒子,在滑動時發出清脆的聲響。

在意識到這是什麼東西之後,蘇冉如墜冰窟。

她再也不能冷靜,猛地站起身來,帶著鮮明的怒意驚叫道:

“埃裡克,你瘋了!”

“是的,我或許是真的瘋了。”和這瘋狂舉動截然相反的,是他冷靜異常的語氣。他也站起身來,將她緊緊地困在他身前和椅子這方小小的天地之間,“我早就想這麼做了。你永遠都不知道我每天睡覺時在如何輾轉反側,每次離開你身邊時有多麼惶惶不安……你永遠都不知道,在剛才那一瞬間,我幾乎要死去……”

他的淚水靜靜地滾落,落在白色的麵具之後,徹底消失不見。

“……我彆無選擇!”

蘇冉看著神色重新歸於冷淡的埃裡克,突然感到一陣難言的心酸和悲憫。

明明應該是要憎恨他的,這樣所有的事情便都簡單了許多。可她卻偏偏無法控製自己和他的感情再一次共鳴起來——他的痛苦、他的憤怒、他的恐懼、他的渴望……

她又一次觸到了他那扭曲偏執可悲可歎的靈魂,眼眶裡不住地簌簌為他落下淚水。

“蘇,不要哭……我的心都要碎了……”埃裡克低聲說著,伸手撫上她的臉頰,輕柔地替她擦去眼淚,“你會愛上我的,那時候一切都會好的……來……讓我為你戴上這個禮物吧。”

他執起她的左手,湊到嘴邊輕輕%e5%90%bb了%e5%90%bb她的手背和她手上的戒指,抬手準備將那個鐵環解開。

蘇冉閉了閉眼,再睜眼時,眼底最後柔軟的光芒消失,破釜沉舟的決意讓她琥珀色的眸子驀然深沉了幾分。

她強硬地抽回自己的手,在埃裡克反應過來之前,抬手扯掉他的麵具,狠狠地扔到了地上。

第13章 13

埃裡克慘叫一聲,條件反射地抬手捂住自己的右臉,手中的鎖鏈隨著木盒的跌落嘩啦啦地灑了一地。他退後幾步,喘著粗氣,透過指縫驚懼又難以置信地看向蘇冉。

仿佛沒有看到他的狼狽,蘇冉的眸色不變。她伸出手,用一種溫柔卻堅定的力道,將他的手從他的臉上拉開。

起先他的右手還有些許掙紮,但當她把他的手合在雙手掌心的時候,那隻手便忽然失去了抵抗的力道。

“埃裡克,我沒害怕你過的臉。”她溫和平靜地注視著他,“從來都沒有過。”

“你……”

“這不是謊言。”沒有了麵具的遮蓋,她清楚地看到他臉上剛才留下的縱橫的淚痕,將那半張可怖的臉切割得更加猙獰,“這當然不是一張漂亮完美的臉,有些人或許會覺得厭惡,有些人或許覺得恐懼……但我看到的你,卻從來都不止是這裡,”她用指尖點了點他的臉頰,然後又將手指對準他的心口,“更多的其實是這裡。”

看到埃裡克呆愣住的神情,她彎了彎嘴角,眼中多了些仿佛在注視孩童一樣的無奈和包容:“難道你隻用一張臉來定義自己的靈魂嗎,埃裡克?”

“……”

麵對她犀利的逼問,埃裡克默默無言,垂下的睫毛輕輕抖了抖。

蘇冉歎了一口氣,並不準備就這樣放過他。

在離開之前,如果可以,她總想要竭儘努力為他做點什麼,改變些什麼。

她牽著他的手,拉著他走到牆角一麵高大的鏡子前,站定。

水銀鏡麵被燭火照得明亮,埃裡克對上鏡子裡自己的倒影,瞬間如同看見了什麼洪水猛獸,隻一眼便迅速地轉過頭去,喉嚨裡發出一聲含糊痛苦的哀鳴。

“埃裡克,不要害怕。”她一隻手挽住他的手臂,另一隻牽著他的手一點點收緊,和他一同麵對著他心底最深的夢魘,“鏡子裡的這個人是位無可爭議的曠世天才!他有著隻屬於神明的不朽歌聲!世人對於美醜固然有著世俗的成見,可在我心裡,比起你驚豔絕倫的才華,這半張臉不過是小小的缺憾而已——難道米洛的維納斯*因為遺失了雙臂就不再美麗了嗎?轉過臉來看看吧埃裡克!這是你,雖不完美,但卻是獨一無二!”

她滿含期待地望著他,然而這些鼓勵的話語像是投入湖中的石子,沉底無聲,沒有激起半分波瀾。

埃裡克沉默著,一動不動,仿佛變成了一根鹽柱*。←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蘇冉沒有放棄,她耐心安靜地等待著,依舊用力地緊緊握著他的手,就好像這樣可以把所以的勇氣都傳遞給他一樣。

人有時往往最難麵對的,是真實的自己。

終於,埃裡克動了動。

他慢慢的、慢慢的,一點點轉過頭來。

他遲疑地抬起眼,又迅速落下,幾次之後,像是終於積攢夠了足夠的勇氣,和鏡子裡那一半正常一半扭曲的怪臉對視起來。

這是他第一次這樣仔細端詳著自己殘缺畸形的右臉。

他一直深深地厭惡著這張臉,哪怕看到一秒都會讓他從心底裡感到抗拒和憤怒。他把它深深地藏在麵具之後,時間久了,他有時都會自欺欺人地將它拋在腦後。

現在,他看著它,這個纏擾了他一生的陰影和詛咒。

它還是一樣的醜陋,甚至比記憶中還要令他作嘔。

埃裡克不想再看,轉眼去注視鏡子裡那兩個並肩而立的身影。

穿著長裙的女人站在他的身邊顯得有些嬌小,她的五官清秀美麗,眼神清澈而溫暖,身上仿佛彙聚著這地下所有的光芒。

而他,麵容扭曲,眼神陰暗,帶著所有深沉醜陋的黑暗。

他們雖然站在一起,雙手交握,可就像毫不搭配的色彩,毫不和諧的琶音。

一點都不相配。

可是她,撕開了他黑沉沉的世界,讓光照了進來。

看到埃裡克終於沒有逃避地看向鏡子裡的自己,蘇冉鬆了一口氣,忍不住笑起來,她的臉上也還帶著未乾的淚水,讓這個笑容看起來有點滑稽可笑:“這張臉是有點不太好看,但沒什麼可怕的,是不是?”

埃裡克轉過身麵對她,不再看向鏡麵,也不再試圖去遮掩自己的醜陋,他沒有放開她的手,目光幾乎將她燒穿:“可如果不是因為這張臉,你為什麼要離開?”

——為什麼不愛我?

他在心底默默地追問。

蘇冉頹然吸了一口氣,知道這一次她無法再回避這個問題的答案,但她似乎看到了一絲可以說服他的可能性。

“埃裡克,我總不能一直留在這裡,這對你不公平。我希望能過上自食其力的生活,找到一份工作,就算早起貪黑薪水微薄,但這樣的生活可以讓我覺得安全,而且快樂。”

“如果這就是你想要的,我可以給你錢!”埃裡克幾乎是想也不想地叫道,“最後你會成為我的妻子!……在愛上我之前,你可以把留在這裡當成一份工作!”

她在心中歎息,猶豫著,還是把那句傷人的拒絕吞了回去,隻是低聲說:“抱歉我不能接受……愛情不是這樣的,埃裡克。”

他定定地看了她好一會兒,突然冷冷道:“……你不愛我。你也不願愛我。”

感到談話又轉著圈回到了無法溝通的原點,蘇冉有些煩躁地提高了音量:“埃裡克,我們才相識一個月,根本不了解對方!我們住在一起,產生親密感是很正常的事,你或許隻是把這種感覺混淆成了愛情。”她想到原著裡他對克莉絲汀最後的放手和成全,眼睛掃過地上那團鐵鏈,憋了許久的怒意和恐懼再也控製不住地爆發了出來,她試著抽回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