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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美好不實。

他跪在她的床邊,放輕呼吸,像是害怕打破眼前的夢境。悠揚婉轉的歌聲從他張開的嘴唇中盤旋上升,將一切庸俗的旋律都插上升入天堂的翅膀。她的靈魂融化在他的歌聲裡,和他一起飛翔。

埃裡克一邊唱著,一邊伸出手,輕輕撫摸著蘇冉側臉的輪廓。因著心中無限柔情,這歌聲到達了另一種全新的非凡境界。

他對她的愛,從他的眼睛裡,喉嚨中,呼吸裡,每一處都藏不住地冒出來。

這是一份她從未見到過的,純粹到極致的感情。

蘇冉的眼眶漸漸溼潤起來。

或許她現在所做的一切都罪不可赦,可是她已經不能回頭了。

一曲終了,他們無聲地對視著。

他的手停在她的耳旁,慢慢地摸了摸她的頭發,戀戀不舍地收了回去。

“埃裡克,”蘇冉開口,她的喉嚨聽起來啞得厲害,“……我們……”平靜的語調中壓抑著一種奇怪的情緒,似乎在竭力阻止她即將說出口的話語,“我們……可以再去看一次歌劇嗎?”

“當然可以。”他答應得沒有絲毫遲疑,“周五剛好會上演一出新的劇目。”

聽到他的回答,蘇冉的眼中飛快地閃過一絲悲傷,但她的笑容裡又帶著一種如釋重負的釋然:“謝謝你,埃裡克。”

他低頭又%e5%90%bb了%e5%90%bb她的手背,這才站起身:“晚安,蘇。”

“晚安。”

她看著埃裡克替她放下床幃,一直注視著他的背影徹底消失在紅色的帷幔之後,

周五。

想到這裡她無聲地跳下床,走到書桌前取了紙筆又重新回到床上,行走間動作靈巧,腳踝絲毫沒有受傷的痕跡。

所以隻剩兩天……

隨著眨眼的動作,一滴淚水迅速地流下她的臉頰,複又消失不見。

第15章 15

星期五如約而至。

埃裡克早早地便將一封帶著紅色骷髏頭蠟封的信悄無聲息地送進劇院經理辦公室,他要確保今晚的一切都要儘善儘美。

這段時間在歌劇院後台和包廂內連續不斷發生的大大小小的“意外”和“災禍”,已經讓劇院內部的氣氛變得古怪緊張起來,如果不加阻止,估計過不了多久,這關於「劇院幽靈」的流言蜚語就要傳遍整個巴黎的大街小巷。

當這些“意外”開始影響到正常的演出時,歌劇院幾位精明慎重的經理人迅速認識到,選擇息事寧人答應這位突然出現的幽靈的要求,或許才是最好的做法。畢竟在歌劇院剛落成不久這樣的關鍵時期,他們可經受不住一點不好的曝光。

埃裡克如願以償地得到了二樓五號包廂的永久使用權,還有每個月兩萬法郎的收入。

他對此非常滿意。

當他捧著為蘇冉新訂做的裙子回到地下時,看到她已經坐在梳妝台前,正不緊不慢地用發梳梳著頭發。

看見他手中的東西,蘇冉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還是把它接了過來:“埃裡克,我的裙子已經夠多了。”

蘇冉這兩天的狀態似乎和平常有些微妙的差彆,這種感覺在今天尤為明顯。

埃裡克並不能很好地捕捉這種差彆,如果非要形容的話,他覺得過去立在兩人之間的心牆好像突然就消失不見,這讓他們之間的距離拉近了許多。

這本該是一件令他感到開心的事情,可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這幾天她望向他的目光裡,似乎隱含著一種沉重的悲傷。

這讓他下意識地感到不安。

他本能地想要長久地待在她身邊,將她時時刻刻地安放在自己的眼中。

看到埃裡克放下東西還不願意離開,蘇冉並沒有表示出任何疑惑或是不快,反而指了指梳妝台旁邊的椅子,請他坐下,然後繼續梳起頭發。

兩人一時間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埃裡克靜靜地坐在扶手椅裡,看著蘇冉不太熟練地盤好頭發,看著她拿起粉撲炭筆和唇脂,將皮膚修飾得更加白皙透亮,將眉眼描繪得愈發炯炯有神,將雙?唇染成玫瑰花瓣的嬌豔色彩。

他不知疲倦地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如同欣賞著一位畫師在作畫,又仿佛在欣賞著畫作本身。

在蘇冉梳妝完畢開始挑選珠寶時,她捏著從耳朵上摘下來的小小的鑽石耳釘,忽然轉過頭,對埃裡克道:“我是不是沒有和你講過,這副耳釘是我母親在我十八歲的時候送給我的生日禮物。”

她轉了轉手中的耳釘,目光穿過這兩顆米粒大小的鑽石落到了更遠的地方,沉緩的語調中帶著淡淡的鄉愁和懷念,“在我們那裡,十八歲標誌著徹底成人的年紀。從十八歲到現在,這麼多年我一直戴著它……沒想到它現在成了我從家鄉唯一帶來的東西,變成了我和那裡唯一的聯係。”

她說完,神色莊重地將這副耳釘小心地放進梳妝台上一個貝殼形的珠寶托盤裡,用手指不舍地摸了摸,然後扭頭對著他微微一笑:“這應該算是我最寶貴的東西了,如果弄丟了它,我會很傷心很傷心的。”

埃裡克看著她有條不紊地換上另一套他為她購置的珠寶,那套低調華貴的珍珠首飾襯得她光彩照人,卻不能抹去她眼中停留的傷感,他忍不住開口:“蘇,以後我們可以去你的故鄉,這並不是什麼太困難的事情。”

蘇冉沉默半響,輕笑道:“……好啊。”

因為顧及著蘇冉受傷的左腳,走出地下去歌劇院的路上埃裡克全程將她抱在懷裡。

下了船,當他抱著她再一次走上密道裡旋轉的樓梯時,蘇冉突然毫無征兆地整個人抱住了他。

那個雙臂伸入他懷中,緊密的讓人窒息的擁抱讓埃裡克全身緊繃,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

“蘇?”他轉過頭,詢問地看向蘇冉,卻隻能看到她深深埋進他肩膀裡的側臉。

“……對不起,埃裡克。”

這沒頭沒尾的幾個詞讓他的心頭猛地一跳,他還來不及細想,這時蘇冉已經鬆開他,沒有勾著他脖子的那隻手握著拳緊緊地放到了%e8%83%b8`前。

她抬起頭,在這昏暗的光線下,眼中盈盈發亮,看起來似乎有水光在閃動。

“上次是你這樣抱著我上樓梯,這次也是這樣。”她悶聲悶氣地眨了眨眼,“我肯定很沉吧。”

埃裡克聽到這句話愣了愣,在理解了她的意思之後,心中隨即柔軟得一塌糊塗。

“不,一點都不沉。”像是為了證明他話語中的真實性,他說完還特地將她抱在懷中掂了兩下。

蘇冉被他的動作逗得忍不住輕輕笑了出來。

剛才變得莫名沉重的氣氛一下子便消弭在空氣裡。

包廂還是上次的那一間。

他們使用的密道就修在這個包廂空心的大理石柱中,蘇冉注意到埃裡克用腳踩了踩柱子底座其中一個磚塊,他們身後的入口便自動旋轉著合上了。

她不禁好奇又擔心地問:“這樣的機關足夠安全嗎?萬一有人不小心踢到了那個磚塊,你的密道豈不是很容易就暴露了?”

將蘇冉小心地安置到包廂的椅子上,埃裡克看到她臉上的憂慮,安慰地用指背撫了撫她的臉頰:“不要擔心,開關通道要觸動磚塊三次,還需要同時站在那塊有花紋的地板上,被誤觸的概率很小。”

她順著他說的方向看過去,發現那磚塊的位置確實很奇怪,還在視線死角裡,不專門去找根本不會被碰到,她神色放鬆了下來,俯身理了理自己的裙擺。▲思▲兔▲在▲線▲閱▲讀▲

今夜的巴黎人民歌劇院又是座無虛席。

蘇冉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掃視了一圈周圍差不多坐滿的包廂,看到下麵劇場的觀眾基本已落座完畢,心中暗暗估計距離正式開場的時間應該不會太久。

“今天的新劇是《羅密歐與朱麗葉》?”她一麵和埃裡克閒聊著,一麵解開了掛在左手手腕上絲綢手袋的扣子,掏出了一條手帕,“對於莎士比亞這部經典悲劇的改編我真是非常期待,這位作曲家古諾,就是寫《浮士德》的那位古諾先生*嗎?”

“是。”埃裡克頷首,評判的話語中難得有著一絲肯定的語氣,“古諾的曲調雖然都很通俗,但勝在抒情優美,色彩豐富,隻可惜今天的女高音是一部缺少激情的歌唱機器。”

蘇冉看了一眼擺在手邊的曲目單,在Soprano(女高音)那一行果不其然看到了卡洛塔·朱蒂仙的名字。

想到以後可能會發生的劇情,蘇冉默默地在心中為卡洛塔點了一根蠟,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拿起手絹在額頭上擦了擦:“說起來今天還真悶呀……”她伸手在身邊摸索了一下,突然輕叫出聲,“啊,我的扇子!”

在這個夏天沒有冷氣的時代,和成百上千人一起坐在封閉的歌劇院裡,還要穿著得體的正裝坐幾個小時,這對於任何一個現代人來說都不亞於一場殘忍的酷刑。雖然每間包廂裡都擺著一個小小的冰盆,但不流通的空氣和緊身%e8%83%b8衣到最後讓呼吸都會變得艱難,這一點蘇冉在上一次就已經徹底領教過了,她也意識到一把扇子在這個時代對於女士是有多麼重要。

“剛才上樓梯的時候我還記得抓在手裡。”埃裡克幫她在包廂裡找了一圈一無所獲後,蘇冉歪著頭,很努力地回想著,“一定是剛剛不小心掉在密道裡了……抱歉埃裡克,可以麻煩你幫我回去找一下扇子嗎?應該不會掉在太遠的地方。”

蘇冉上一次聽歌劇時異常蒼白的臉色還深刻地留在埃裡克的腦海裡,他當然舍不得他的姑娘受一丁點委屈。

聽了她的請求,埃裡克很自然地走到石柱前,打開了密道。

就在他轉身準備重新走入黑暗時,他忽然猶豫起來。

她隻是想找回扇子。她的腳還受著傷。

有個聲音在他心底小聲說。

他回過頭,看著蘇冉用手絹不住地擦著額頭,在察覺到他的注視時,轉過頭疑惑地對他笑了笑:“怎麼了,埃裡克?”

他是多麼想相信她。

可這不是地下,沒有重重迷宮和機關,她隻要拉開包廂的門就可以徹底地消失在他的世界。

他不能賭。

他重新折回到她的麵前,銀色的麵具在燈光下流轉著一種冷意:“我不能把你一個人留在這裡。”

蘇冉定定地看了他兩秒,接著輕輕歎了一口氣,露出一個自嘲又理解的笑容:“當然,隻要你不覺得累就好。”

兩個人重新回到了密道中。

埃裡克抱著她走到向下的樓梯前,蘇冉指著底下幾級台階上的白色影子頓時驚喜地叫起來:“在那裡!”

將她抱在懷裡的埃裡克顯然沒有辦法幫她去撿扇子。

“你自己站一小會沒問題嗎?”埃裡克將她放在樓梯之上的平地上,充滿顧慮地問。

“我不是玻璃人,都說了腳真的沒有太大的問題。”蘇冉哭笑不得地使勁推了推他,“快去快回,要開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