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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會幫您做好。”泰倫豪爽地拍了拍自己的%e8%83%b8脯,將圖紙小心地收起來,最後還是忍不住問,“您是要飼養什麼珍禽異獸嗎?”

男人聞言倏然將目光投來,金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泰倫,直到他的心底隱隱開始發毛,覺得是不是說了什麼冒犯到這位先生的話的時候,對方這才重新緩緩露出一個笑容:“……原來您也這麼想……不,其實我隻是想要用它來盛放我最重要的東西。”

這麼大的籠子?這位先生的財富一定非常驚人。

泰倫暗暗咋舌,又想到那看似普通卻暗藏種種玄機的籠子,他不禁感歎道:“原來如此,那樣東西對您來說一定非常重要,看起來您格外在乎它。”

“當然,我愛她。”男人點了點頭,掏出懷表看了看,“那麼,我一個月後再來看看您的進度。”

男人說完抬手碰了碰帽簷,對著鐵匠微微示意,身後黑色的鬥篷翻起,他轉身推門,高大的身影逐漸消失在街角。

當泰倫·勒夫瓦坐到自己工作的小凳上,拉起風箱吹旺爐膛內的火苗時,他忽然意識到那位先生最後說的是“她”,而非“它”。

他停下手中的動作,在烘爐前僵坐了許久,最後搖了搖頭。

大抵是聽錯了吧。

將所愛之人鎖在籠中,那該是多麼瘋狂扭曲的感情啊。

他將那可怕的念頭拋之腦後,重新拉起了風箱,嘴中輕輕哼起了最近風靡全城的《羅密歐與朱麗葉》中的唱段:

“……命運將你帶到我身邊,永遠不再離去……”

第17章 X1

“伯爵大人,有一位自稱蘇的東方小姐正在會客廳裡等您。”

從鄉間散心歸來的夏尼伯爵跳下馬,將手中的韁繩和馬鞭遞給馬倌,就聽到等候在一旁男仆走上前來語焉不詳地通報。

蘇?東方小姐?

這兩個詞句組合在夏尼伯爵的腦中沒有撥響任何一根弦,而他自認為自己記憶力還不錯。他皺了皺眉頭,一邊大步向城堡走去,一邊摘下了白色的騎術手套:“吉拉德呢?”

“雷蒙先生應該在會客廳。”貼身男仆快步跟在伯爵身旁,接過他遞來的手套,恭敬地回答。

夏尼伯爵腳下步子一頓,不耐地揮了揮手:“叫他先來我的房間。”

“是,伯爵大人。”男仆俯身行禮,快步退下。

夏尼伯爵菲利普·喬治·馬裡,夏尼家族的現任家主,今年三十九歲,是巴黎上流社交圈內頗受歡迎的一位紳士——他英俊多金,彬彬有禮,更重要的還是一位從未婚配過的單身漢。

不過最近,這位巴黎社交界的寵兒煩心事有點多,一切還要從他回絕了炙手可熱的紡織大亨維克多·杜巴對於自己妹妹的求婚開始說起。

夏尼家族的曆史可以追溯至十四世紀的國王路易十世,堪稱為法國最負盛名最古老的家族之一,家業龐大。老伯爵在八年前去世,老伯爵夫人則早就在生產菲利普最小的弟弟時難產而死。老伯爵謝世後,整個家族的大小事務便落在菲利普的肩上*。菲利普也毫不愧對老伯爵生前的悉心培養,將家產打理得井井有條。

傳統貴族的收入在過去大量依附於手中持有的土地,他們往往使用領土權來掌控在他們土地上工作的農民。他們能夠征收“年貢稅”,這是一種每年向租用或持有他們土地的附庸征收的稅賦;同時貴族還可以向使用自己的磨烤箱和葡萄酒壓榨機的人征收“器具使用稅”,或者要求收取部分收成來換取土地耕種的權利。

不過進入第二帝國時期,在拿破侖三世自由貿易政策的倡導下,國內許多產業迅速工業化,社會中出現了一批新興富有的資產階級。夏尼伯爵很快意識到依靠土地和農耕的傳統貴族如果不及時改變,注定會被時代淘汰。他很快地開始進行一些資本投資,購入了自己的工廠,幾年來生意倒也做得像模像樣。

在這個王朝複辟的時代,貴族的高貴姓氏和顯赫地位仍然受到人們追捧,然而資產者的財富幾乎可以控製和奴役一切。

在收到紡織業可以呼風喚雨的維克多·杜巴求娶自己小妹芙羅拉的請求時,夏尼伯爵是絲毫不意外的,畢竟式微貴族和資本新貴這種雙贏的結合在巴黎上流社會幾乎成為了一種主流。

可惜夏尼伯爵絲毫不願也不需要用自己妹妹的婚姻來換取更大的利益,他的內心依舊推崇著舊時代的貴族婚姻觀念——雙方的結合要基於家族的資曆,聯姻,職位和名譽,在此之上,兩人多少還要情投意合才好。妹妹芙羅拉對杜巴毫無感情,對方在他眼中又是個毫無道德可言的投機商人,他幾乎是迅速又毫不留情地回絕了這門親事。

本以為十拿九穩卻慘遭拒絕的杜巴十分惱火,在看到夏尼伯爵之後迅速將芙羅拉許配給了另一位公爵之子後更是惱羞成怒,認為夏尼伯爵打心眼裡瞧不起他的出身。憤怒的杜巴立刻展開了激烈的報複,他不僅故意哄抬了供給夏尼伯爵成衣廠的原料價格,還買下了另一家製衣廠開始惡意競爭。

在資本的戰場上,仍算稚嫩的夏尼伯爵根本不是杜巴的對手,不出兩個月,他的成衣廠便開始巨額虧損。

巴黎的報界是不放過任何故事的,就在各個報紙報道了夏尼伯爵工廠經營慘況和與杜巴的過節時,杜巴趁機落井下石,花了大價錢請了好幾位撰稿人在各家報紙上含沙射影地諷刺起夏尼伯爵來:

“……高貴的血脈或許能讓他在出生時頭戴耀眼的光環,口袋裡多了一點比你我都多的金路易,可這些都不能長久……資本經營需要的頭腦和能力,恐怕某位高貴的先生窮儘一生也無法擁有,畢竟他僅剩的財富便是那與生俱來的空朽虛名……”

事情在幾周前發展到了縞潮——杜巴在一次舞會上公開表示隻要夏尼伯爵願意親自來拜訪他,他可以以市價的兩倍收購成衣廠,他自稱要用這種方式來替“朋友”解決煩惱,表達自己和伯爵深厚的“友誼”。

任何一位明眼人都能看出,這不過杜巴是對夏尼伯爵另一種變相的挖苦和折辱罷了。

杜巴的行徑在夏尼伯爵看來極度下作,令人鄙視。可他又毫無辦法,一方麵要焦頭爛額地解決工廠的資金周轉問題,另一方麵還要費神應對各種輿論,整個上流社會都在等著看他的笑話。

不過他也清楚,這件事與其說是他與杜巴的私人恩怨,不如更像是在野的資產階級自由黨與執政的保王黨之間素來恩怨的冰山一角,畢竟連巴黎歌劇院落成和萬國博覽會開幕的新聞都無法徹底壓下這件事的熱度。

夏尼伯爵換好晚間的禮服走出臥室,服侍過兩位伯爵的老管家吉拉德·雷蒙早已在外麵的小客廳內恭候。

“我不記得和任何一位東方小姐打過交道。”夏尼伯爵將手背在身後,寶藍色的禮服包裹出他修長挺拔的腰身,他看了看一旁的座鐘,現在已經是四點一刻,今晚他還有一位重要的客人,“這位蘇小姐是日本使團的人嗎?究竟是有何來意?”

夏尼伯爵嘴中的日本使團,是指來參加巴黎萬國博覽會的日本參展團。日本江戶幕府受法蘭西駐日公使的邀請,第一次參加巴黎萬國博覽會。他們帶來的浮世繪版畫、和服和鎏金漆器等展品在巴黎熱賣,掀起了一陣日式風潮。

夏尼伯爵和東方僅有的聯係,隻停留在接待會上遠遠看到的穿著傳統服飾的日本來使,還有那晚收到的一扇日式屏風。

“這位蘇小姐看起來二十歲左右,自稱華國人,衣著華貴,能講一口標準地道的法語。”見過不少風浪的老管家簡明扼要地向主人彙報著情況,說到這裡語氣忽然帶了一絲遲疑,“她說……她是為了您工廠的事而來,其他的隻能當麵和您詳談。”◢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夏尼伯爵聽完不禁挑了挑眉,他有點明白為什麼自己這位精明能乾的老管家居然破天荒地留了一位不知底細的陌生訪客,這在尚蒂伊可是第一次。

“你去和西塞太太確認今晚晚餐的準備吧,我去見見這位蘇小姐。”

蘇冉在尚蒂伊城堡的會客廳裡坐了一個半小時,在看到管家因為主人歸來而領命告辭後,終於暗暗鬆了一口氣。

她今天大概率是能見到這位夏尼伯爵了,這樣她能省下將近10法郎的馬車費。

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圈周圍金碧輝煌不似凡間的宮廷裝飾,蘇冉依舊覺得自己的運氣好得過分。

離開歌劇院後,蘇冉當晚直接租了馬車出城,先在巴黎城北一個叫做聖但尼的小鎮找了一家旅館,預付了兩天房費,準備在這裡實施自己之前想好的計劃。

她身上有五個金路易,每枚等同於20法郎,不考慮戴著的那套珠寶的價值,一共有100法郎的現金。她目前訂的普通套間一晚一法郎,費用含早餐,熱水另算。

雖然孤身一人的東方女子住店在這裡算是奇景,但感謝四月一日開始在巴黎舉行的萬國博覽會,無論是車夫還是旅店老板都默認她是來遊覽參觀的外國人,在聽到她流利的法語之後,更是十分熱情,對她任何問題都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之前蘇冉對於物價隻停留在報紙上打廣告的商品裡,在和旅店老板的閒聊中,她終於對普通人生活的物價有了一個大致的了解,頓時感到一陣歡喜一陣憂愁。

喜的是日常生活必需品都相對便宜,一條法棍5生丁(1法郎=100生丁),1條肉排30~40生丁,日收入在2法郎就可以勉強生活下去了,按這種算法她身上的錢還可以維持50天。

憂的是她目前“找工作”需要租的馬車一個小時就要2法郎50生丁,這麼算下來她隻有不到兩個星期的時間。如果她準備的兩個計劃都失敗了,那麼她唯一的出路就是去工廠做工。現在在工廠工作的工人一天隻能掙20~60生丁,連一個法郎都不到。

蘇冉用女仆提上來的熱水簡單地擦洗了一下,躺在旅店硬邦邦的床上,看著豆大的油燈下已經發黃的牆壁,努力不讓自己去回想昨天還在地下過得舒適豪華的生活,不去想埃裡克,也不去想未來有可能落入的各種悲慘境況。

她翻了個身,再一次在腦中仔細地推敲起已經琢磨過上百遍的計劃和說辭,在思緒中進入了夢鄉。

第二日,蘇冉向鎮上的人確認了夏尼伯爵的動向,租了一輛四輪馬車,向著三十公裡外的尚蒂伊城堡進發。

感謝巴黎的各種小報,這位夏尼伯爵最近的煩惱鬨得滿城皆知,而這,就是她的機會。

這張讓她無法很好融入當地社會的東方臉成了敲開尚蒂伊城堡大門最大的優勢——夏尼伯爵的管家麵含猶豫地看著她的臉,打量著她的華服,完全推測不出她的深淺和底細,在聽到她的來意後,最終將她領進了會客室,並告知她伯爵去附近騎馬,會在兩個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