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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個夜晚,當他跟隨著試圖甩開他的道林和蘇冉走上道具層之後,他很快便發現了那個潛伏在黑暗之中,像石像鬼一樣貪婪地注視著她的男人。

那道癡癡凝視的目光讓他想要挖掉對方的雙眼。

他不能容忍任何一個男人用那樣的眼神注視著她。

……他本應斬草除根的。

而他現在連對方的藏身之處都沒有找到。

莫裡亞蒂扶了扶帽簷,抬手招了一輛馬車,陰翳冷酷的神情隨著嘴角重新抬起的弧度消失不見。

看來他今晚必須要去赴約了。

他要親自見一見這位想要購買他手中諾貝爾炸l藥③配方,並掌握著巴黎所有地下情報,被稱為無冕之王“瓦爾杜”的——

維克多·杜巴先生。

蘇冉忍著渾身的酸痛從軟榻上強撐著坐直身體時,在第一時間就發現了自己頭重腳輕的感覺。

她用拇指揉了揉太陽%e7%a9%b4,閉了閉眼,終是沒有忍住嗓子裡的不適感,輕輕地咳了起來,隨著聲帶的震動,她感到喉嚨中帶起了一陣如刀割般乾澀的疼痛。

這種久違又熟悉的不適感讓蘇冉心中一沉。

在這種緊要關頭,她居然感冒了。

不遠處的床上埃裡克還在沉沉地昏睡著,蘇冉止不住的咳嗽聲驚動了守在她身邊的道林。

昨夜,他似乎就直接在她旁邊的扶手椅上睡了過去。

道林迷蒙地睜開眼,那因為看到蘇冉而展露的開心的笑容在看到她蒼白臉頰上不正常的潮紅之後,迅速化為了濃濃的擔憂。

“蘇?”他想都沒有想地便伸手扶住她的肩膀,用掌心貼上她的額頭,漂亮的眉頭慢慢皺起,%e4%b9%b3白色的天光透過百葉木窗透進屋裡,這張側臉在清晨柔和偏冷的光線中,純潔得就像是墜入凡間的天使一樣,“……你在發熱。”

道林說完不待她的反應,直接連著毯子將她裹在懷裡抱了起來。

蘇冉下意識地掙紮了一下,但生病的虛弱讓她的動作輕微得和撓癢沒有什麼分彆。她想要開口,然而想要說的話在張開嘴的時候,就變為了一連串劇烈的咳嗽。

“不要說話。”他輕鬆地抱著她,小心地將她帶到了隔壁的房間,放到了自己的床上,“我馬上讓人去請醫生,你想要先喝一點水嗎?”

因為劇烈的頭痛,蘇冉幅度很小地點了點頭,不過下一秒,她的目光就焦急地投向了隔壁埃裡克所在的房間。

——她所擔心的事情不言而喻。

道林沉下臉,因為臉上過分清冷的表情,他在這一刻顯示出了前所未有的強勢:“你現在需要休息。其他的事情……”他停頓了一下,像是克製住了什麼陰暗上湧的情緒,“你不需要擔心。”

很快,蘇冉就再也沒有多餘的心力來擔心任何事情了。

病來如山倒,她迅速發起了高燒,整個人昏昏沉沉,在接下來的兩天內幾乎難以保持清醒。

到了第三天,她的高熱這才漸漸退去,她也終於恢複了意識。

但蘇冉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自己醒來後見到的第一個人竟是如此出乎意料。

看清床邊的人,她猛地睜大眼,連埃裡克的事情都暫時拋到了一邊。

她咬著牙想要撐著身子坐起來,卻馬上被黑發灰眼的男人止住了動作。

“你……”蘇冉的嗓音因為連續幾日的發燒而有幾分喑啞,她虛弱地靠在枕頭上,和那如鷹一樣的眼睛對視著。大概是因為她還發著低燒,她覺得這雙鉛灰色的眸子在這一刻看起來竟然有種溫暖的色澤。

她眨了眨眼,覺得喉頭一陣一陣發緊,一時竟不知道要先說些什麼。

“三日已過。”仿佛徹底看穿了她此刻的不平靜,邁克羅夫特靜靜地開口,“所以我來了。”

第70章 1

就是這樣一句簡短又平淡的話, 不動聲色地狠狠擊中了她的心臟。

蘇冉輕輕眨動雙眼,慢慢咽下喉嚨中的酸澀。

……

他真的來了。

幾天前,在她下定決心去尋找埃裡克後, 她便有隱約的預感, 這一次前去,自己想要再從地下順利離開可能會遇到許多阻礙——埃裡克拿出鐵鏈時那種令她渾身發冷的深邃恐懼直到今日還依舊曆曆在目, 她沒有十全的把握可以應對他激烈的情感。

然而當她為自己思考退路的時候,她有些悲哀地發現自己身邊竟然找不到一個可以請求幫助的人。

夏尼伯爵已經幫了她太多, 而對方又是一位如此正派的紳士,如果她和埃裡克又陷入無法溝通的局麵導致她被強行留在地下,以伯爵的行事風格, 最後很有可能會變成類似原著中大量巴黎警力闖入地下逮捕犯人的局麵。

她從未想過要毀掉埃裡克的生活。

相比之下,莫裡亞蒂似乎是一個相對合適的人選——他當然有絕對的能力把這件事處理得乾淨漂亮,可是聯想到他對埃裡克幾乎不加掩飾的殺意, 她更需要擔心的是在她看不見、不知道的地方,他會不會直接將埃裡克殺死。

她也絕不想危及埃裡克的生命。

權衡再三, 她能想到的有能力處理這件事,並值得信賴托付的人, 竟然隻剩下了遠在倫敦的邁克羅夫特。

猶豫了很久,蘇冉還是決定向邁克羅夫特尋求幫助。

以兩人目前的關係,她知道這絕對算得上是一個不情之請, 可是她彆無選擇。

電報中, 她告訴邁克羅夫特自己將要拜訪故人,並提到如果在未來三日之內他沒有再收到她的任何消息, 那麼她懇請他在方便的時間火速前來巴黎, 因為她可能陷入了一個自己無法解決的特殊麻煩之中。

在電報最後, 她附上了夏尼伯爵在嘉布遣大道公寓的地址, 並告訴邁克羅夫特她在貼身女仆珍妮的手中留下了另一封包含詳細信息的信件,並請他將整件事情對所有人保密。

在留給珍妮手中的那封信裡,蘇冉簡單寫下了自己可能被困在地下的前因後果,並留下了如何由阿維娜湖進入地下宮殿的方法。

這是蘇冉為自己應對最糟糕情況進行的準備。

事實上,在她成功將埃裡克帶出地下之後,她原本計劃在第二日一早就給邁克羅夫特拍去報平安的電報,請他不要擔心並忽略她之前的請求。但是她萬萬沒有料到,在這件事還沒有完成之前,自己就那樣突然地病倒了。

麵前的男人身上還帶著長途奔波之後風塵仆仆的氣息,但是那張年輕沉靜的臉龐上卻透著一種磐石般的安穩。

蘇冉感到心口升起一股複雜的情感:感激,歉疚,感動……更多的是一種連她自己都難以解釋的心安,就像是一片樹葉被狂風卷起之後,終於飄搖著慢慢重新落回了地麵。

“今天是幾號?”她啞著嗓子小聲地問道。

邁克羅夫特伸手將床頭的水杯遞到她的手裡,看著她小口抿起了杯中的水,這才開口回答她的問題:“四號。”

那麼今天是那封電報拍出後的……第四天。

蘇冉喝水的動作停了下來,感到那股複雜又濃烈的感情再也控製不住地要從%e8%83%b8腔裡溢出。

有很多話語和疑問同時湧到了嘴邊——比如她想知道他是如何迅速地找到她的,畢竟訂酒店這件事是她發完電報見到道林之後的臨時起意,然而當她張開嘴,脫口而出的第一句話,卻是一聲乾澀的“對不起。”⊿思⊿兔⊿網⊿

從倫敦到巴黎,最快也要十幾個小時,邁克羅夫特現在坐在她的麵前,那他一定是在沒有收到她消息第三日的當晚就動身離開英國了。

蘇冉垂下眼,看著手中的水杯,因為心中強烈的愧疚感而有些不敢直視邁克羅夫特的眼睛。

“事情在第一天就已經解決了,我本想在第二天就發電報給你,卻因為生病忘記了……抱歉,讓你白白跑了一趟。”

兩人之間有一陣短暫的靜默,然後被邁克羅夫特的一聲歎息所打破:

“當我在電報中看到這個消息,發現你願意將這樣的事情交付給我時,這種毫無保留的信任讓我感到十分受寵若驚。我一直以為我們是真正的朋友的,蘇小姐。”

距離兩人上次見麵,其實已經過了兩三個月有餘。不過因為這段時間持續不斷的電報往來,蘇冉與邁克羅夫特此刻相對時並沒有太多生疏的感覺,反倒因為最近交流的增進,距離拉近了許多。

當然。

蘇冉在心中默默地回答著,緩緩點了點頭,

他現在大概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最信任的人。

然而蘇冉卻還是沒有抬眼去看邁克羅夫特的表情,她不知道到底是心底的愧疚感在作祟,還是不想讓對方發覺她眼底閃動著的某種脆弱的情緒。

但是她徹底忘記了她床邊坐著的這位青年,有著怎樣驚人的洞察力。

在接到蘇冉的電報時,邁克羅夫特的心中就已經有了不太好的預感,以他對這位小姐性格的了解,能讓她主動開口求助,並被稱為“特殊麻煩”的事情,一定非常嚴重。所以在收到電報的當日,他便沒有遲疑地向學校請了假,決定在三日內無論收沒收到新的消息,他都會踏上前往巴黎的旅程——他最近關注到的某些其他的事情,也令他非常在意。

現在看來,他做出了無比正確的決定。

邁克羅夫特看著眼前的小姐,不由得回想起她在倫敦受傷臥病在床的情景。她此時臉頰浮起的病態的紅暈讓她整個人看起來倒是沒有受傷時顯得那樣蒼白,線條柔和的眉眼間卻止不住地透出一種無言的疲憊,就連那雙曾經充滿生機熠熠生輝的眼睛也蒙上了一層淺淺的陰霾。

她的身上雖然還有著他所熟悉的堅韌,但是在她狀似平靜的神情之下,他敏[gǎn]地覺察到了一種一觸即碎的脆弱感。

她需要他。

“那麼作為你的朋友,蘇小姐,我想說我很慶幸我現在正坐在這裡,而不是倫敦。”邁克羅夫特認真注視著蘇冉,語氣並沒有太多起伏,清冷像是雨水,但言辭間流露出的溫柔如同倫敦的薄霧,飄忽不定但卻讓人難以忽視。

蘇冉覺得鼻尖有點發酸,她用了很大的力氣克製著沒有讓心底的情緒傾瀉出來。

一定是生病讓人軟弱。

“謝謝你,福爾摩斯先生。請問你什麼時候到的巴黎?”

“大概五個小時前。”

聽到這個答案,她慢慢吸了一口氣,停頓好幾秒才繼續問道:“……你看到我留下的另一封信了嗎?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至於這件事,就容我先暫時保密吧。”賣了一個關子的邁克羅夫特終於滿意地看到蘇冉對上了他的視線,他微微一笑,“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先養好身體。”

蘇冉看著那抹笑容愣了愣神,在想要問邁克羅夫特準備在巴黎待多久時,忽然想起了另一件至關重要的事情——

埃裡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