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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住去看莫裡亞蒂少爺此時的表情。

他依舊溫柔地注視著蘇小姐,微笑的表情像是在看一個鬨脾氣的孩子,眼底滿是無奈與縱容。

被這樣柔軟又深情的目光擊中,轉而又想到蘇小姐和子爵殿下之間的婚約,珍妮在心底深深扼腕歎息。

直到看著埃裡克吃完一整個麵包,蘇冉才滿意地站起身。

她的視線落在了眼前的空氣中,沒有看向任何一個人:“先生們我吃飽了,失陪一下。”

莫裡亞蒂將手中把玩的餐巾搭在了桌邊,也跟著起身,幫她拉開了身後的椅子:“我也一同去探望一下我們親愛的朋友。”

蘇冉聞言終於看了莫裡亞蒂一眼。

她沒有表態,隻是拿起手邊的報紙,側頭對著站在門口的珍妮道:“我待會兒便回來。珍妮,請你一定好-好看著埃裡克先生用餐。”

她特地加重了語氣。

“好的,蘇小姐。”這樣的吩咐在這幾天裡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被叫到名字的珍妮下意識地挺直身子,點頭應下。

蘇冉叮囑完,在走到邁克羅夫特的座位時忽然停了停,將手上的報紙隨手放到了他的手邊。

看到視線邊緣出現的報紙,邁克羅夫特放下茶杯。而此時,蘇冉已經提著裙子邁步走遠了。

他平靜地抬眼,並沒有理會兩位先生的目光。在莫裡亞蒂一同遠去的腳步聲裡,他挑出發行量最大的《La Presse(新聞報)》,仔細讀起了昨日卡洛塔和她的女仆在法庭上的呈堂證供:

……

卡洛塔:歌劇院的怪事發生了這麼久,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克莉絲汀·戴耶為了取代我簡直不擇手段!我確實是咽不下這口氣。那天晚上,我給了女仆一瓶會引起喉嚨不適的藥粉,讓她摻在送去戴耶休息室的酒水裡。聖母瑪利亞在上!我隻是想給她吃吃苦頭,我以聖靈的名義起誓,我根本沒有一絲一毫想要置她於死地的想法!

……

女仆:夫人在馬車上交給我一個裝滿白色粉末的玻璃瓶,我並不知道裡麵裝的是什麼。演出結束後,我好不容易找到機會將粉末混進了一壺被叫到戴耶小姐休息室的茶水裡,之後就溜了出來。

法官:那個空瓶現在何處?

女仆:離開歌劇院後,我把那個瓶子扔進了塞納河裡。

法官:也就是說,目前並沒有任何證物可以證明,瓶子裡的物質到底是如同茱蒂仙夫人聲稱的那樣,是隻會引起嗓子不適的藥粉,還是Cyanide。

托馬斯(律師):法官大人,我的委托人茱蒂仙夫人是從一位匿名仰慕者手中獲得這種藥粉的。請您看,這是同藥粉一起送來的信件。信件上明確寫出了粉末的功效:「讓喉嚨乾澀,聲音喑啞,難以說話」,僅此而已。退一步說,假設是這位仰慕者錯將Cyanide送了過來,閱讀這封信的茱蒂仙夫人也毫不知情。當然,使用這樣的手段打壓戴耶小姐絕不光彩,也應被指責,但這絕不能成為讓無辜的茱蒂仙夫人承擔謀殺這等惡劣罪行的借口。這樁案件中,我的委托人並不是凶手。

卡洛塔:Sono innocente!(我是無辜的【意大利語】)

……

因為證據不足,又沒有指向新嫌疑人的線索,案件在昨日的庭審後陷入了新的僵局。

邁克羅夫特一字不落地讀完了今日所有的報紙之後才停了下來,修長的手指隨著思考的節奏在桌麵上輕輕點了兩下。

即使蘇冉語焉不詳極力隱瞞,但去過地下湖的他,或許比她預想中要更為了解坐在他身邊這位戴著麵具的神秘先生。

不同的信息在大腦中飛快地被打碎,組合,建立聯係,然後構建出了一條清晰的邏輯鏈條:

“怪事”——幽靈——後台事故——《歡聚》——新星戴耶小姐——夏尼子爵戴耶小姐戀情緋聞——電報求援——地下洞%e7%a9%b4——埃裡克受傷——卡洛塔·茱蒂仙複出——婚約——戴耶小姐複出——茱蒂仙下藥——匿名信件——

……

——亨利勳爵死亡。

那一條將所有的碎片聯係起來的線索是如此明顯。

他不動聲色地將視線從埃裡克的麵具上收回,想到了《歡聚》裡因愛瘋狂最後變成魔鬼的音樂家。

如果擁有墮入地獄的決心,那麼讓雙手沾滿無辜的鮮血,又有何難?

是時候再去見一次克莉絲汀·戴耶小姐了。

邁克羅夫特站起身,離席時依舊彬彬有禮地對著將他徹底無視的埃裡克行了一個禮,才轉向珍妮,禮貌地說:“我想起一些必須要緊急處理的事物。請你轉告蘇小姐,我回來後有些重要的事情想同她談談。如果她要出行,請她在歸來後第一時間找我。”

比起這件凶殺案真凶的身份,真正令他在意的,卻是她的立場。

她是確實沒有發覺,還是在覺察到了什麼之後,選擇閉上眼扭過頭去,不想去看清事實的真相。

如果是後者,那麼他……真的非常失望。

第90章 21

蘇冉在二樓和三樓間的樓梯轉角處停了下來。

她麵無表情地轉過身, 開門見山地問:“你想要和我說些什麼?”

跟在她身後的莫裡亞蒂抬起頭,他像是注意到了兩人之間因為台階1帶來的高度差,眼中忽然掠過一道奇怪而促狹的笑意。他收住腳, 並沒有走到她的身側, 反而就這樣站在低她一級的台階,手指搭在欄杆上, 微微仰著頭挑起眉反問:“我就不能是真心實意地想去探望格雷先生嗎?”

即使她現在站在高處,也依舊沒有一丁點居高臨下的感覺。

蘇冉盯著那個喜怒難辨的溫和笑容沉默了兩秒。

這是一張多麼具有欺騙性的臉。

明明看起來是一位溫文爾雅, 端坐在象牙塔中的謙和青年,安靜而深邃的綠眸中好似永遠帶著屬於學者的智慧和沉穩。天生上翹的嘴角含笑未笑,在笑容展露的那一瞬間更是讓人不由自主地放下防備, 心生親近。

她不去看他的眼睛,目光轉而落到他骨節分明的手指上。那雙白皙修長的手掌,你可以想象到它握住筆管, 翻過書頁,輕撫琴鍵的漂亮畫麵, 卻無論如何也很難把它和犯罪,鮮血, 暴力的場麵緊緊聯係在一起。

蘇冉突然失去了追問的興趣。她接受了他“單純探望”的回答,更像是懶得再理會他一樣,乾脆地繼續向三樓走去。

旋轉的裙擺墜地, 在地毯上拖拽出沙沙的輕響。

莫裡亞蒂臉上的笑容在她轉身的瞬間徹底淡了下去。

這份看似順從, 實則敷衍的冷漠,一點一點消磨著他所剩無幾的耐性。

踏上三樓之後, 蘇冉的步伐不由自主地放慢了一些。她偏了偏頭, 有一瞬間似乎想要轉身說些什麼, 但最後隻是腳下踟躕了一下, 便保持著沉默繼續向道林的房間走去。

就在她抬起手臂即將叩響緊閉的房門之前,莫裡亞蒂在半空中一把捉住了她手腕。

感受到那捏著她的骨頭不容違抗的力道,蘇冉皺了皺眉,疑惑地轉過頭去。

莫裡亞蒂像是突然間褪去了那件優雅溫和的偽飾外衣,這熟悉的冷酷和黑暗讓蘇冉心中微微一沉。

他們此時距離道林的房間實在是太近了。在權衡利弊之後,她迅速打消了直接對抗的念頭,慢慢轉過身,用眼神傳達著自己的疑問。

察覺到她態度中隱隱透出的順從,莫裡亞蒂嘴邊終於多了一點滿意的弧度。他猝不及防地用力將她拉向自己懷中,左手緊緊地將她的雙手絞在身前,然後在她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將她整個人抵在了身後的門板之上。

木門上雕出的茛苕花紋硌得她背後陣陣發痛,蘇冉愣了一下,在意識到自己身後靠著的是什麼之後,倏然睜大眼。

現在法式磚木結構的房子隔音本來就遠不如現代,剛剛她撞上門的動作聲音雖然不大,卻也絕不會輕易讓人忽略。~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更何況隻是隔著一道薄薄的木板。

‘你、瘋、了?’

她保持著雙手被莫裡亞蒂絞在%e8%83%b8`前的姿勢,挑著眉,咬牙切齒地用嘴形無聲質問他。

隱約聽到房間裡似乎被他們的聲音驚動而傳來了什麼聲響,她一下子全身緊繃,再也不敢移動半分。

看到蘇冉這副凶狠卻鮮活的表情,莫裡亞蒂的%e8%83%b8膛中發出一聲低笑,眼中原本暗沉得發黑的情緒似乎在此刻消解了一點。

“……蘇?”

道林的聲音在房間內響起,因為隔著些距離穿過門板而顯得有些沉悶和失真。

“……是你嗎?”

蘇冉知道莫裡亞蒂在此時也一定聽到了道林的聲音,因為在那個漸漸擴大的笑容中,他嘴邊的惡意愈發明顯。

她一麵用身體抵著他壓過來的力道,儘量讓自己離門遠一些,一麵用眼神瘋狂地示意他趕快放開自己。

她完全不知道莫裡亞蒂這一次喜怒無常到底在因為什麼在發瘋,她早已經進入了虱子多了不怕咬的消極狀態——用他的邏輯來看,她最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肆無忌憚地挑戰他的底線。

身後的房間裡隨即響起一連串腳步聲,蘇冉咬緊牙關,死死瞪向莫裡亞蒂,掙了掙被攫住的兩隻手腕,背上急出了一層冷汗。

感受到在由遠及近的腳步聲中越來越用力的掙紮,莫裡亞蒂笑得越發開懷。他惡劣地揚著唇,空出來的右手捏住她的喉嚨,用著介於調情和窒息的力度之間,托著她的下頜將她的臉高高抬起。

手掌中脖頸間富有生機的鼓鼓脈搏撩人又令人痛恨。看到她像蝴蝶一樣輕巧地周旋在其他男人之間,對他卻選擇那樣如無其事輕描淡寫的姿態,那印刻在本能中的暴虐像是吹起的氣旋,幾乎要釀成摧毀一切的風暴。

為什麼,就不能稍稍聽話一點呢?

他雖然著迷她無能為力的破碎姿態,喜歡和她玩這場你追我趕的遊戲。可總是這樣努力掙紮,竭力想要從他的指縫間逃脫,拒絕他,忽視他……

就算是他,偶爾也會有完全喪失耐心的時刻。

就比如現在。

在莫裡亞蒂忽冷忽熱,時而萬般柔情,時而充滿殺意的目光之中,蘇冉停止了徒勞的掙紮。她閉了閉眼,將被困死的雙手抵在他堅硬的%e8%83%b8膛前。

漸進的腳步聲最終在蘇冉身後的那扇門停下。

就是在此時,莫裡亞蒂湊到她的臉邊,高挺的鼻尖貼著她的臉頰,含笑的耳語吹進她的耳朵裡,如落雷一樣震得人頭皮發麻。

“——Let him watch.(讓他看)”

……看你*&@!

理智的那根弦赫然被他挑斷,蘇冉再也忍不住在心中爆了粗口,不管不顧地抬腿,在他腳背上狠狠地碾了下去。

那幾乎承載了蘇冉全身重量和力道的劇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