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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疼痛並沒有讓莫裡亞蒂鬆手,他扣住她的喉嚨手指下意識收緊,喉骨被擠壓的不適讓她不得不仰起頭,微微張開嘴唇。

在這陣由窒息帶來的暈眩中,細微的悶哼吞沒在他和她交換的那個滾燙呼吸裡。

道林房間的門就是在這個時候打開的。

蘇冉一把推開莫裡亞蒂,抬手撫住自己的喉嚨。

背後順著打開門扉飄來的煙草和香料的氣息濃鬱嗆人,她忍耐了一下,還是輕輕咳出了聲。

莫裡亞蒂從蘇冉的臉上移開視線,唇邊勾著笑,打量起門後顯現的道林的身影,眼中還留著一抹未及收起的歡愉。

他聽聞道林自那天食物中毒回來之後,就一直稱病把自己關在房中,除了蘇冉誰也不見,連來送飯的傭人都會被拒之門外。他倒是十分好奇這幾天到底發生了什麼。

此時道林的房間窗簾緊閉,身後近乎無光的昏暗和他白皙的膚色形成了鮮明強烈的對比。幾日不見,他的美麗雖然依舊完美無缺,整個人的氣質卻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那由內而外散發出的消沉傾頹,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像是從一片黑色背景中浮現的%e4%b9%b3白色的幻影,顯得格外虛幻不實。味道腐敗又甜膩,如同是一朵開在墳墓上的花。

道林扳過蘇冉的肩膀,空氣裡殘留的曖昧氣息和她臉上顯而易見的痛楚讓他的眉頭狠狠牽動了一下。在俯身看到蘇冉脖頸上淡淡的手印時,他充滿敵意地抬起眼,看向莫裡亞蒂陰沉複雜的目光中,卻又混著一絲微妙的了悟。

現在每時每刻都在死亡邊緣徘徊的他,似乎也能開始理解這種由愛不得而產生的毀滅情感了。

“抱歉,嗆到你了嗎?”道林收回和莫裡亞蒂對視的目光,輕柔地拍了拍她的後背。

蘇冉止住了咳,因為心底憋著對莫裡亞蒂的一股邪火,開口時口氣難得地有些衝人:“昨天不是已經保證過不再抽煙了嗎?”

道林這一周來如流星般快速消沉墮落的意誌,蘇冉看得心驚又不解。她一開始以為道林還沉浸在亨利勳爵死亡帶來的悲傷裡,可那些難以控製住的不安,近乎神經質的恐懼,還有幾次接近失控的焦躁狀態,還是讓她很快意識到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

但無論她怎麼追問,他都冷淡地對發生了什麼閉口不談。

直到前兩三天前的某個清晨,她在道林的香煙裡聞到一股極有辨識度的惡臭時①,終於再也忍受不住,直接給了他一個耳光。

“你要是再敢抽這種東西,”她用手指著被她扇落在地的煙頭,氣得渾身發抖,“現在就給我滾出去!”

道林跌坐在椅子裡,像被打得失了魂。他仰著頭,怔怔地看著從來都沒有這麼生氣過的蘇冉。

過了許久,那對陰翳纖長的睫毛眨了一下,晶藍色的眸子裡慢慢晃動起破碎的水光。

“蘇,我或許很快就要死了。”他輕輕地說。

明亮的日光落在他背後,那張在陰影中也可以同日月爭輝的臉上,緩緩地扯出一個冰冷自嘲的微笑。

“我是魔鬼……我要下地獄了。”

蘇冉無力地垂下手。

在那一刻,她突然聯想起他不久前曾問過她,在他食物中毒未歸的那個晚上,是不是有誰進過他的房間。

因為他丟了一件“無關緊要”的東西。

她想,她終於知道了道林如此失常的原因。

聽到蘇冉近乎指責的語氣,道林再一次道了歉。

“我真的沒有再吸那個了。”他低聲解釋著,手掌扶在她的肩膀之上,將莫裡亞蒂忽略得徹底。“隻是看不見你的時候,我一分一秒都沒有辦法冷靜下來。”

蘇冉用眼角仔細觀察了一下莫裡亞蒂的神情。

可後者隻是眼神發冷淡淡含笑看著眼前的一切,神色中並沒有太多異樣。

自從猜到了畫像的消失,在必要的排除之後,她就把懷疑對象放到了莫裡亞蒂和埃裡克身上,他們是最有動機的兩個人。

作為道林不擇手段也要保住的秘密,直到今日他也沒有和她透露過畫像的存在。他們又是怎麼知道畫像的存在的?拿到後又想要做些什麼?

在反複思考這件事的時候,亨利勳爵死去的臉龐偶爾會跳出來,讓她的心情變得更加糟糕。

她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隻覺得最近發生的事情都以某種看不見地方式纏繞在一起,而她捧著這亂成一團毛線,怎麼努力也找不到解開一切的線頭。

要判斷出到底是誰拿走了畫像,還是要把所有人聚在一起才有可能觀察出破綻。

經過這段時間短暫的接觸和緩衝之後,她覺得他們應該不會再像第一次見麵時那樣大打出手。

“既然一個人呆著會胡思亂想,就不要總是把自己一個人關在房間裡。”她靜靜思索著,伸手拍了拍道林的手臂,露出一絲淺笑。“現在連詹姆斯都開始擔心,今日非要上來看看你不可。”

蘇冉表情自然地說著連她自己也不相信的場麵話,帶著警告意味看了莫裡亞蒂一眼。

這一次莫裡亞蒂倒是出乎意料地非常配合。

“是的,我親愛的朋友,亨利勳爵的事件後我們都非常擔心你。”他表情頗為真摯地點了點頭,如同一位真正的朋友那樣擔心地開口。“你現在這樣每日待在房間裡,絕不利於心情的恢複。”

說到這裡莫裡亞蒂微笑著頓了頓,他透過鏡片意味深長地看著蘇冉,像是完完全全看透了她想要做些什麼,並且十分樂見其成地說出了讓道林絕對無法拒絕的邀請:

“道林,至少今天考慮下來同我們一起吃飯。因為你的狀態,她已經連續好幾天都沒有好好吃過飯了。”

第91章 22

蘇冉回到餐廳的時候, 邁克羅夫特不知何時已經離開,空蕩蕩的房間裡隻剩下埃裡克一人。

他一隻手支在下頜,微微失焦的目光落在麵前虛無的空氣裡, 宛如一尊沉思的石像。清瘦高大的身影雖然隻占據了一把餐椅, 可是那股籠罩在他周身化不開的陰鬱卻無聲地溢滿了整個房間。

時間在這片沉鬱的靜默中放慢了腳步,就連從窗口吹進的微風在觸到他周身縈繞著的氣場之後, 似乎也停止了流動。

經過這幾天的相處,蘇冉愈發強烈地感覺到, 將埃裡克同周圍世界隔開的,並不僅僅是那一張與眾不同的麵具。

即使站在陽光之下,回到了人群之中, 他依舊將自己封閉在那片隻存在漫漫長夜的黑色世界裡。他對這個塵世的冷漠,如同一層真空,隔絕排斥著一切。

他就像是從另一個世界中走出來的, 格格不入的存在。

每當意識到這一點時,蘇冉總是會忍不住質疑起自己當初的決定。

想要幫助他的自己, 或許太過天真和自不量力了。

站在一旁努力縮小自己存在感的珍妮在看到蘇冉回來時,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這位先生所有的柔軟都是屬於蘇小姐的, 對於其他人來說,這頂著凜冽危險低氣壓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低聲轉達了邁克羅夫特的口信之後,珍妮便在蘇冉感謝的眼神中迅速地退了出去。

而注意到蘇冉身影的埃裡克已經從自己的思緒中清醒, 快步走到了她的身邊。

“今日還是去書房嗎?”

他低聲開口, 陶瓷一樣的悅耳嗓音如同一根羽毛輕輕掃過耳廓。那雙眼底黑暗的冰雪消融,綻露出點點期許的雀躍和柔軟。∮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如果努力忽略掉一些極為礙眼的存在, 埃裡克覺得現在的每一天, 都因為太過美好而顯得虛幻不實。

她再也不拒絕他。他可以在光明正大地站在她身側, 肆無忌憚地注視著她, 同她講話,為她彈琴……他甚至還陪她一起出過一趟門,雖然那一次他並沒有走下馬車。

陪她去書房,則是他每天最為期待和珍視的時刻。

那是兩人為數不多,可以單獨相處不被打擾的時間。

——就好像一切回到了地下。

這樣的生活讓埃裡克沉醉。

他如同行走在沙漠裡終於在脫水力竭前找到了水源的旅者,除了啜飲眼前甘甜的泉水,再也無心去關注其他的一切。

聽到埃裡克的提議,蘇冉少見地遲疑了一下。

因為家中這幾位令人費神的客人,蘇冉在案件發生後儘量避免著外出,不過倒因此多出了不少時間讓她重新埋頭研究起新的賺錢方法來。

自蘇冉上次給杜巴言辭誠懇地寄去一封信終止了兩人的合作後,一直沒有收到對方的回音。對於這樣的結果,她倒並不覺得意外。畢竟在剛剛拒絕對方的求婚之後,她幾乎是轉頭就和勞爾“訂了婚”。她這樣的做法,對於任何一個自尊心極強的男人來看,無異於羞辱,更何況杜巴又是那樣一位白手起家,通過自己能力攀爬到今天這個位置的先生。

現在杜巴杳無音訊,沒有像之前針對夏尼伯爵那樣大肆地在報界找人寫稿子詆毀她,她就已經十分感激對方寬大的%e8%83%b8襟了。

不能和杜巴合作拓寬成衣廠這條財路,蘇冉就把視線重新放回了證券市場裡。

她在倫敦做販售期權合約的生意,本質上就是在給持有股票的投資者兜售“保險”。而保險持續賺錢的不二法門,簡而言之第一要形成規模,第二要就要在統計概率上占優勢。

對於她來說,就是儘可能多地賣出更多份的期權,同時儘量避免賣出有可能被索要“理賠”的期權——假設她知道鐵路股票在明年會持續瘋漲,那麼她要儘可能多地賣出看跌期權(對方不會把手中的股票以低於市場的價格賣給她,她便可以賺取“投保費”),而將看漲期權的數量控製在某個範圍內(根據協議她必須要以高出市場的價格購買對方手中的股票,因而形成虧損),這樣才能盈利。

她當然不可能預測每一支股票的未來的走勢,但因為了解曆史的走向還多了一個多世紀的知識,她依舊可以利用信息差賺得盆滿缽滿。

這段時間,她開始仔細研究起在倫敦證交所被羅斯柴爾德家族打包販賣的法國股票,而記憶裡未來幾年會戰敗的普法戰爭,更是讓她萌生了想要做空法國國債的心思。

錢。錢。錢。

蘇冉覺得就算兩個世界加起來,她也從沒有像現在這樣對於賺錢這件事如此迫切過。

有了錢,就意味著有了自由。

她不認為在短期之內她有能力可以和莫裡亞蒂硬碰硬,那麼至少她可以選擇避其鋒芒,離開他的勢力範圍。他現在還如此年輕,她不太相信這位未來犯罪帝王的觸手在此時能輕易地伸到除了英法之外的其他地方。

隻要在勞爾明年春天踏上去北極的探險船時,她攢夠五千英鎊①,就可以帶上手中囤起來的畫,甩開這裡的一切。

所以書房倒變成了這段時間少有的,唯一能帶給她平靜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