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回爹娘的靈位,隻是絕不會受其威脅地乞討回來。
蘇悠拿著帕子捂著額頭,片刻後止了血,疼痛卻不消,心情也沉落到了極點。
蘇府外不遠處停了一輛馬車,車前站著的是青雲樓的掌櫃,見蘇悠出來,朝著蘇悠一揖,然後作了個請的姿勢。
蘇悠心知是周沅肯見她,稍梳理了情緒,上了馬車。
到了青雲樓沒有走正門,而是從後院進的,那掌櫃道:“蘇姑娘,主子就在樓上等您。”
蘇悠頷首,走向院子的花缸旁,借著水鏡,又拿起帕子擦乾淨血跡,方才上了樓。
後院與前院是隔絕的,不在雅間,像是掌事的賬房。
蘇悠腳剛踏進去,抬頭看了一眼見裡麵沒有人,以為走錯了房間便要退身出去,卻悶哼一聲撞到了身後的人。
她忙進前幾步,蹲身行禮:“殿下恕罪。”
周沅停在原地,目光掃向她。
因為低著頭,視線無可避免地落在了她的額頭,血跡雖沒有了,淤青紅腫卻是醒目至極。
“蘇姑娘是故意的?”
蘇悠抬眸看他,不太明白這話的意思。
“每次見孤都要帶傷,若讓人知道,還要以為是孤怎麼了你。”
蘇悠稍稍側了頭,意外的沒吭聲。
先前見麵她句句都與他撇得乾淨,可今日這般沉默寡言,卻也並未覺得心情會舒暢些,周沅麵上漠然,視線卻沒能移開。
眸色漸暗,又問了一句:“蘇家傷得?”
那額頭上的傷帶淤青,一看便知是東西砸的。
蘇悠沒想提及,隻道:“殿下可看了信?”
周沅直言:“沒有。”
他這般不急,還來揶揄她,蘇悠便猜到如此,“那信中是……”
“你回蘇家做什麼?”周沅冷然打斷她,“將你打傷,你便和從前一樣忍氣吞聲?”
一如從前一樣,被人欺負,明明心裡難過,卻總是裝作沒事人一樣。
四年過去,她還是如此。
蘇悠怔在那,對上那溫涼的眸,帶著的是冷諷還有揶揄的神色,心中極其不是滋味,握緊了手:“我沒有,被砸傷是因為對他們說了不好的話。”
“他們將靈位從靜慈庵帶走,想以此脅迫我去給魏家道歉,我沒有妥協。”或許蘇悠自己也沒有察覺,她的眼眶隱隱有些泛紅。
近來事情太多,多到讓她有些難以喘熄。
她覺得自己已經很好的在處理這些事情,並沒有任何的墮落難堪,也沒有讓自己受任何委屈。
可那個質疑的人是周沅,便讓她有些沉靜不下來,言語間不自覺就帶了些難以自控的委屈。
“我也沒辦法裝作沒聽見……即便是任何人說了殿下,我也無法裝作沒聽見。”
蘇悠自嘲似地想牽起唇角,卻發現好難:“如同殿下所說……放不下的是我。”
她還是做不到。
即便是告訴自己,他們之間已經不再有可能了,可麵對周沅的次次追問,她總是忍不住讓自己多想。
是她放不下,想表現的不在乎,卻發現每一次都隻是自欺欺人。
可這些話毫無顧忌地說出來,又會無比的懊悔。
“對不起,是民女逾矩了。”蘇悠垂了眸,一時衝動後,牽強地解釋一句,“殿下是儲君,民女身為子民,自當維護殿下。”
身前的人沉默,饒開她走進了房。
半晌,才開口,“他們說了孤什麼?”
蘇悠不答。
周沅將她看著,也沒有追問,安靜了一會兒,又道:“孤不用你來護著。”
蘇悠自覺把這話歸為他不想讓自己難堪的意思:“民女知道。”
“……”她的進退怡然,倒叫身前的人一時捉摸不透。
再次陷入沉默,但氣氛卻不似先前那般冷凝。
周沅直接道了今日的來意:“孤知道你去見過趙六郎,但孤還是那句話,香典司的案子並非你想的那麼簡單。”
一說回正事,蘇悠主動將門掩上,也說來的目的:“我知道,可我隻是想幫忙。”
周沅勾起了嘴角,卻並無半分笑意:“那吳仁清便值得你這般舍命相助?”
“那殿下冒險查案又是為了什麼”
不待他回答,蘇悠又道:“我不隻是為了吳仁清,也與殿下一樣,需要的是真相揭露,將罪惡之人繩之於法。殿下既決心要查此案,為何又要將可能有用的線索拒之門外莫非就因為男女之分,就因為民女並非殿下的臣子?”
蘇悠黯了眸:“若是如此,那倒是民女錯看殿下了。”
雖然知道是激將法,可周沅的臉還是不可避免的沉了幾分,睨向她:“想知道為什麼,變用你腦袋好好想想,孤為何要拒絕你!”
蘇悠也看著他,目色灼灼:“那殿下不妨也想想,民女又是為何要堅持?”
“那你說。”
“自然也是為了殿下。”
這樣脫口而出的話太明顯了,蘇悠自己都有些覺得無恥。
兩人就這麼互相注視著對方,誰也不退讓。
然後聽他問:“你再說一遍?”
“......”如此拉扯不明的,蘇悠是沒有意料到的,但她也沒有再否認,“朝堂上下哪雙眼睛不盯著殿下,我若能幫助殿下,也能替殿下省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周沅盯了她一會兒,挪開視線:“嗬,你現在撒謊眼都不帶眨。”
“......”
蘇悠不知道這怎麼就成了撒謊了,一時不知作何解釋,隻好耍了賴皮:“反正民女孤身一人,怎樣都無所謂,隻要能將真相公之於眾。所以殿下答應也好,不答應也罷,我都會幫著殿下。”
周沅坐在那,冷聲冷氣:“那蘇姑娘還真是大義。”
蘇悠也不管他此刻臉色如何,到底又為何生氣,兀自拉開他旁邊的凳子,坐下:“殿下要查萬安沉香,民女或許能提供一個有用的線索,不必爬山涉水的去萬安查。”
說完,直接拿來旁邊的筆墨,開始寫下昨日看過的其中一本賬冊。
周沅本不想去看,但隨著那一行一行的數目列出來,皺起了眉。
片刻後,蘇悠停了筆,將寫好的部分賬目遞了過去,一臉認真,“殿下看看,這些可是有用?”
周沅一臉詫異:“萬安的香稅賬冊怎麼在你這?”
蘇悠解釋:“吳仁清留下的,昨日聽趙大人說起時,才想起吳仁清曾經當過萬安縣的稅課使,以他的性子,若是這裡頭有問題,必然會留下證據。”
見他有些意外,蘇悠又添了一句:“殿下放心,這件事除了萬安知縣,便隻有我與許氏知道。”
周沅此刻的心情有些複雜。
蘇悠看著他默不作聲也不知何意,乾脆把他手裡的紙又給拿了回來:“哦,看來殿下是不需要。”
周沅:“......”
然後又道:“汴京去萬安路途遙遠,少說得一個月,以香典司的動作,想必也察覺了,興許一早就把賬冊處理過了,殿下此刻派人去也未必能找到真正的賬冊。”
\"不過殿下不信也是情有可原,是民女太越規矩了......”
說完,作勢往外走。
和方才的激將法一樣,明晃晃的,一眼就能看穿。
但蘇悠的話卻是一點沒錯,能呈上台麵的賬目必然是動過手腳的,吳仁清手中的方才是最原始的證據。
“過來。”那人歎了一口氣,有些妥協的意思,“先坐下。”
蘇悠以為他答應了,立馬回身坐下。
然後就見周沅不知從哪掏出來一個小瓷瓶,抬手便要給她的額頭處塗抹。
蘇悠愣了一下,然後往後躲:“民女沒......事,回去再塗也是可以的,不勞煩殿下了。”
“回去再抹一遍。”周沅將人扳回來,“彆動。”_思_兔_網_
他的力道一點都不輕,重重地塗抹著,像是怕她不知道疼,故意下了點力。
蘇悠覺得疼,卻不敢出聲。
目光也儘量不相碰,隻盯著他的袖口,那白皙修長的手腕,正貼著她的臉,溫溫涼涼的。
她不敢看他,卻也能感受到那紮人的目光,讓她有些無所適從,渾身僵硬。
她該拒絕的。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讓人感覺不真實,也分不清是痛的意還是癢的意,卻又仔細緩慢地搓磨著她身體的每一根神經,試圖侵蝕她的理智。
指腹的力道不知道什麼時候由重變輕,蘇悠微微抬了眸,便直直撞入了那雙沉靜深邃的目光裡。
氣氛不明,也害怕被發現她的不自在,很快側了頭。
但這一側,反而更加糟糕了。
唇瓣滑過貼在了他的手腕處……兩人同時頓住在那。
“對......對不起。”蘇悠慌亂的往後躲。
手卻忽然被摁住,強力往前一帶。
目光上移,依舊是那雙沉靜如水的眉眼,視線也隨著她。
兩人挨得很近,蘇悠半個身子都是被迫傾向他,周沅握著她的手,看著她問:“對不起什麼?”
第18章 動搖
手陡然被抓住,就像是被抓包了一樣,蘇悠心跳不停,臉噌一下就紅了。
加上兩人又離得太近了,近到她無法掩蓋自己的情緒,無遮無擋的全落在了他的眼裡。
自然不可能去回答他什麼,隻道:“民女的傷無礙,不值得殿下這般。”
相對於她的慌亂窘狀,周沅從頭到尾都很平靜。他鬆了手,將藥膏遞給她,不解地問道,“蘇姑娘不是要跟孤交易嗎?”
蘇悠愣了一下,倒是沒有比這更好的借口了,接過藥膏:“對,是交易。”
額頭上的餘溫尚有殘留,她卻已經保持好距離,比方才坐得還遠了一些。
周沅沒去看她:“賬冊一事孤會讓人來取,先回去罷。”
蘇悠坐那沒動。
周沅問道:“蘇姑娘還有事?”
“有的。”蘇悠今日除了賬冊的事情要與周沅說之外,還有一件事,想確認一下,“殿下可知被香典司查抄的那些鋪子都是何人?”
周沅抿了一口茶,沒答。
蘇悠繼續道:“沁香閣雖是香品鋪,但手下也有不少的香料鋪,是香典司直接管轄。”
小商鋪香典司自然不會管,但像沁香閣這種有大背景的商鋪,下麵還有數家香料鋪及成套的產業遍布大朔各地,香典司必然會格外關照。更何況,陳戟與榮國公兩人都是同一派係之人,共同密謀也未可知。
“與沁香閣有關聯的香鋪都相安無事,殿下就不覺得奇怪嗎?”
除了賬冊一事,周沅並不想與她多談,目色淡淡:“不奇怪。”
蘇悠一臉認真:“民女的意思是沁香閣是魏家產業,以魏家與榮國公府的關係甚至再往上的關係,殿下難道就不懷疑他們這麼做彆有用意嗎?”
她與那些新來的婦人相處了一段時間,也旁敲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