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臉上的那股稚氣不見,麵對他也時刻都能克製住情緒,除了疏遠沒有其他。
短暫的沉默後,周沅將蘇悠從塌上扶起來:“看看現在能不能走動。”
蘇悠試著抬了一下腿,果然緩解了很多。
她試探地問道:“殿下如今堪比太醫了,是如何學會的這些?”
周沅答她:“戰場上軍醫無法隨行,孤有這四年時間足夠學會了。”
蘇悠扶著周沅的手頓了一下,眸色也一點點暗了下來,好半晌才問道:“殿下,受了很多傷嗎?”
“記不清了。”周沅低頭看她,“怎麼?”
蘇悠低頭掩了眼底的那抹異色,儘量克製自己,安慰了他一句:“那殿下為了回京,肯定付出了很多,殿下將來也一定能成為明君。”
周沅將視線落在自己的手臂上,那原本搭在他腕上的手突然收回了。
想了想,他回道:“是啊,孤為了回京,沿路上都遭遇了刺客,險些命喪在路上。”
四年來他儘量不去打探蘇悠的消息,即便是知道了,也極力克製自己不去想,可在他得知她連開個鋪子都被人欺負,甚至還挨了板子,回京的念頭便怎麼也沒能止住。
而聽到此,蘇悠心都漏了一拍,頭眼發暈沒顧上腳邊的凳子,便要絆倒。
身後人眼疾手快的撈住了她,這回抓著他手腕的指節泛白用力,轉頭望向他時,眼裡不加掩飾的隻剩了擔憂。
蘇悠喉間發澀:“那你……”
“還好嗎”三個字始終艱難於口。
周沅將她身前的凳子提挪開,然後把人正身麵對自己,定眼詢問道:“蘇悠,你是在擔心孤?”
蘇悠抿著唇,始終不答。
挪開臉,隻道:“我現在也有能力幫助殿下了,不止是香典司,其它的我也可以。”
她有葉氏香鋪,她能賺好多錢,總是能幫助他的。
周沅“嗯”了一下,問道:“那蘇姑娘要以何名義來幫孤?”
這話似在循循誘導,偏要她說出那永遠不可能再說出口的話。
蘇悠背著身,很久都沒答。
直到周沅連喚了她兩聲都沒有反應,這才察覺出不對勁。
他伸手摸向她的額頭,掌下一片滾燙。
.
自從在四年前淋了一場雪之後蘇悠的身子就落下了病根,平時看著沒事,但隻要多吹了風受了涼定然會起熱症。而東郊地勢高,到了日落時便會湧起山風,蘇悠在月華台跪了那麼久,身子早就吃不消了。
周沅方才也擔心她傷口疼,沒敢多碰她,也見她臉色尚好,哪知突然就起了高熱。
想著喚太醫會引起驚動,周沅便直接讓將人送回城。
馬車裡,蘇悠渾身疼痛腦袋發暈,靠意誌□□著。
周沅則默不作聲,從剛才上馬車時,眼眸便沉了下來,蘇悠一時不敢看他。
但回城的路並不平坦,馬車晃動,兩人並肩而坐,時不時便會蹭到一起。
蘇悠儘量讓自己保持清醒,便轉移了注意力,問起今日之事:“殿下故意與榮國公說那番話,可是在懷疑什麼嗎?”
周沅看了她一眼:“歇會兒吧。”
蘇悠卻不理:“潁州災情嚴重,朝堂所撥下的賑災銀款不足,殿下又該如何處理?倘若是處理不好,聖上是不是會怪罪殿下?”
“殿下從行宮直接走了,聖上那又該怎麼交代呢?”
這麼一連串問出來,蘇悠才發現周沅還有一堆處理不完的麻煩事。
蘇悠蔫了蔫:“殿下還是不要理我為好。”
她這麼說完,馬車也重重顛簸了一下,暈晃著便撞到了周沅的懷裡。
“你這話說得當真薄情。”
他握緊蘇悠的手,目光黏連在她的臉上,眼底滿是失望:“你便這般討厭孤?”
看著這張近在咫尺的臉,蘇悠一陣恍惚,心也跟著揪起來。
她垂眸,手指一點點蜷起,最終卻又鬆了:“周沅,我討厭的是我自己。”
再抬眼時,似乎鼓起了很大的勇氣,也問道:“那你會討厭我嗎?”
默然片刻。
麵前的人沒有作答。
蘇悠輕輕笑了一下,本已經抽出來的手,忽又被重力扯了回去。
再反應過來時,唇齒相貼,將她說的話一一堵了回去。
第24章 逼婚
周沅抓緊了著她的手,不給絲毫抗拒機會,將人帶入懷裡,由輕入重碾上她的唇。
灼熱的氣息湧進嘴裡,蘇悠凝住了呼吸,怔怔地看著他。
夜風將馬車的窗簾吹起,她見到了他眼底裡翻滾上來的暗色,比馬車外的夜色還濃。
而她被迫仰著頭,推拒不得,一點點由著他渡入,再迫不得已地迎合。
氣氛逐漸升溫,曖昧不清。
此刻,抑製和隱忍不複,隻剩了糾纏與不理智。
蘇悠緩緩睜眼,盯著那儘咫尺的眉眼,遲鈍且恍惚,分辨不出是真實還是虛幻,唇間的滾燙,亦讓她分不清是誰,隻知道腦袋突然暈漲到快要炸了。
一時沒能堅持住,便暈了過去。
周沅看著終於安靜下來的人,抬手輕輕撥了開她臉上的碎發,蹭了蹭她的眼畔,欲色未減,反而更加強烈。
他想,他永遠都不可能寬容。
周沅將蘇悠送回去了,許媽見人暈了擔心不已,立馬燒了熱水,又熬了驅寒退熱的藥。
一陣忙活完,才去見了一直守在宅子門口的周沅,許媽上前行了禮,方才解釋:“姑娘眼下禁不得的涼風,一受涼便會起熱症,今日多謝太子殿下將姑娘送回來。”
周沅默了默,問道:“何時開始的事?”
他記得從前的蘇悠並不是體弱多病的身子,與旁的的女子不同,猶愛看山水風景,甚至可以跟他賞雪逛夜市。
許媽眸色黯然:“老爺走後姑娘便因受寒病了半年,險些沒有緩過來,也是因此才落下的病根。”
周沅怔在那。
蘇景修走的那半年他還留在京中,隻是當時忙於朝中之事,也擔心牽連於她,並沒有過多的打聽,沒曾想她病得這麼嚴重。
宅子裡還住著許氏他們,周沅沒有進去,直等到後半夜,蘇悠退熱之後才走了。
等蘇悠再醒來時,已經是隔日的下午了,予良派人來傳話,行宮隨行的名冊在秦昭儀那兒,她把名冊交給了太後,便也沒有再追究。
而得知蘇悠被罰跪,且是太子將人送了回去,顧氏坐立難安,心裡頭也是一陣愧疚,孤兒一大早就派人來送禮謝罪。
隻不過來的時候蘇悠並沒有醒,再後來蘇悠醒了也並沒有理會,隻讓人把東西都送回去了,也讓人回話說並沒有怪罪誰。
蘇悠從來不認為顧氏與她之間,會有傾心相待的程度,而經此一事,也隻不過是。提前看清了他的為人和目的罷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她也不會去直麵揭穿這件事,無端數敵,反而要裝作不知情以觀後續,才能好防範未然。
至於昨日回來時在馬車上發生的事情,雖然不理智,也隻能當做無事發生。
因為外麵的謠言,蘇悠近日都沒去鋪子裡。倒不是她畏懼那些謠言,而是怕宋渝心裡有負擔,他未曾考取功名,將來也要娶妻,要是為了這些謠言的牽連,她心裡會過意不去。
不過也沒有閒著,除了每天會讓宋渝把采買香料的賬目送來給她過一眼,她還把手裡頭的賬都盤了一下。先前放在張伯那的古作文玩都已經陸陸續續的都出賣了,把借張伯的錢還完之後,餘下得再加上近幾月香鋪裡的收入,蘇悠勻了一半出來,湊齊了十萬貫,準備捐往潁州。
十萬貫是一筆不小的數字,即便是在這樣富商遍地的汴京城裡,也極少有人會願意拿出這麼多錢來捐往災區。
何況都知道潁州災情這事是由太子在處理,那些權貴富商就更不可能冒著得罪五皇子伸出援手。
蘇悠打算將這十萬貫全部折成穀糧,又擔心運送途中有差池,便去尋了趙六郎幫忙,希望由他派人把糧食都運往潁州。
兩人也並沒有在青雲樓見麵,而是蘇悠私底下去了趙府。
蘇悠開門見山,直言了捐糧一事。
“多少?”
趙六郎震驚地看著蘇悠:“蘇姑娘打算捐十萬貫?”
問出這句話時,趙六郎心裡其實存疑的。
畢竟上回他還看見蘇悠在青雲樓的巷子裡撿垃圾,也知道蘇悠被蘇家趕出來後,近幾年過得確實落魄。儘管知道葉氏香鋪現下生意確實好,但突然能要捐出這麼一大筆錢,怎麼都有些不敢相信。
但蘇悠也不是來與他商量的:“十萬貫的穀糧與沿途費都已經準備好了,趙大人隻需派人護送至潁州就行。”
“......”見蘇悠一臉認真的模樣,趙六郎一時不知作何反應。
彆人也就罷了,蘇悠突然捐出這麼一大筆錢,太子要知道指不定得扒了他的皮。而且他也清楚,一個女子開香鋪有多麼不容易,拿出這麼多錢怕是掏空了家底。
可話又說回來了,眼下潁州最缺得就是糧食。今年洪災比以往嚴重,除去修築河堤,朝廷先後也撥了近三十萬貫作為災後重建與口糧,但這些已經遠遠不夠。
因為洪災幾乎把所有穀糧都淹沒了,便也導致了糧食物價上漲,而百姓們雖有朝堂的救濟,可仍舊不能解決溫飽,所以才會民怨載道。
聖上把這爛攤子丟給太子,朝堂上下也都等著看太子出醜,若有這十萬貫糧食,便也能安然緩過這一段時間。
這麼一想,趙六郎覺得陷入了兩難。
蘇悠看著他:“這十萬貫糧食對潁州百姓來說有多重要趙大人應該最清楚, 我既然有能力拿出十萬貫,趙大人便無需顧慮其它。”
“何況民女父親在時便一直希望能推行新政來興邦濟世,如今百姓有難,我也隻是全了父親的遺願,還請趙大人幫民女這一次。”
趙六郎聽完,無奈歎了一口氣,笑問:“蘇姑娘此舉當真是為了蘇大人麼?”
蘇悠的舉動太明顯了,也是因為此,他才不敢擅自做主。
可蘇悠卻道:“不管為了誰都不重要,眼下緊要的是解決百姓溫飽,渡過災情不是嗎?”
趙六郎頓了一下忽覺羞愧,沒再多言,朝蘇悠一揖:“那趙某代潁州百姓先謝過蘇姑娘。”
見事情已經成了,蘇悠起身往外走:“這件事情還望趙大人不要告訴任何人,包括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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潁州民怨沸騰,其實一半原因是因為潁州府衙的不作為。朝廷下撥銀款之後,當地官員害怕銀兩全部發放後會導致後續無法管壓民眾,便將相當一部分銀兩先行存放,采取逐步發放糧食的辦法,百姓食不果腹,自然會鬨起來。
而周沅接手處理後,下令將救濟銀款全部折成糧食一部分每日施粥,一部分以低價售賣,原本能維持下去,便也能挨過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