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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我親自去問嗎?”

陸麗仙黛眉一蹙,不耐煩地說道。

“不,不。花魁娘子的話,我怎麼敢不從呢。”這刁嬤嬤諂笑著,送了拽著草姐兒的衣領,將她遞到了陸麗仙的麵前。

又對草姐兒嗬斥道:“聽著,往後你就在花魁娘子房中伺候,若有一丁點偷懶耍滑,可仔細你的皮!”

草姐兒不忿地悶哼了一聲,算是答應了。

這是什麼道理,一天不到,她就被轉手多次了,從曹婆子到王八爺,再到母夜叉、鳳媽媽,原以為要去服侍素素小姐,誰知竟被花魁娘子要去了。

在這些人眼中,她不過隻是一棵命賤野草罷了。

草姐兒的眼中,流露出不服氣的神色。

“聽著,草姐兒這個名字太粗鄙了,從今兒往後,你就喚作蕖香吧。”陸麗仙隨口起了個名字,就搖颭地離去了。

草姐兒愣了一愣,不知所措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怎麼,這一下子,她就搖身一變成蕖香了?

陸麗仙隨身侍奉的貼身丫鬟綠柳沒好氣地說道:“蕖香,發什麼呆,還不快跟上?!”

……

……

從此之後,陳家村的草姐兒便搖身一變,成了楚雲閣的蕖香。

陸麗仙住在楚雲閣後院中的一處單獨的院落,名為鳳凰台。這鳳凰台院落雖不大,卻見花木扶疏,雕欄繚繞,室中陳設十分雅致,上懸一額曰“鳳凰台”,正中掛一幅名人畫的《寒江獨釣圖》,兩旁朱砂小對,四麵掛幾幅名人題詠。房中書架上都摞滿了書,爐煙嫋嫋,篆拂瑤窗;珠箔沈沈,蒜垂銀線。*

不像是進了花魁娘子的閨房,倒像是到了一名清雅公子書房中。

鳳凰台中,貼身伺候的大丫鬟有兩個,一個名叫黃鶯兒,一個叫做綠柳,還有四個迎來送往的二等丫鬟,以及外間幾個乾粗活的婆子和像蕖香這樣的小丫頭子。

蕖香自進了這鳳凰台,每日不過做一些在侍弄花圃、燒風爐子這樣的粗活,她手腳麻利,兼之人多事少,不消一兩個時辰就全做完了,其餘的時間,就在這楚雲閣裡各處閒逛。

這日,日頭高升,已是巳時初刻,外邊的集市上已是熱鬨非凡,唯有這楚雲閣裡,還是靜悄悄的。

偶爾間傳來幾聲男子的咳嗽聲,或是小丫鬟子們推開窗欞,或是婆子們潑水的聲音。

楚雲閣做的是夜間的生意,大白天各個院落都緊閉著大門,姑娘們尚未起來,就連看門子的小丫頭子,也倚在門首處打瞌睡。

就連那王孫公子最愛流連的鳳凰台中,也是閉門謝客,一片寧靜。

自陸麗仙從蘇州回來後,推托說自己因連日遊春困倦,況且積下許多詩畫之債,未曾完得,便吩咐道:“一應客來,都與我辭去。”

從此閉了房門,焚起一爐好香,擺設文房四寶,日日在書房中消遣時光。

鳳媽媽見鳳凰台不開張,雖心疼銀子,卻也奈何不得,更何況她此時的精神都被素素小姐牽絆了去,哪裡騰出空來約束花魁娘子,隻得由著她去。如此這般,鳳凰台中更是清靜。

這日,蕖香應付了差事,見要快到晌午,趁著無人注意,一溜煙跑了出去,像個貓兒一般,穿梭在各個院落處,直奔去那楚雲閣的大廚房。

大廚房,是她最喜歡的地方。

一天到晚混在那兒,倒是比在鳳凰台的時間還要多。

“喲,蕖香小妹子來了。”大廚房裡的蔣嫂子吆喝著,“這還有幾塊剛蒸好的蜜煎李子雪花糕,黃鶯兒姑娘特彆囑咐過,要我少些放糖,怕膩著花魁娘子。這雪花糕裡我一丁點白糖都沒放,用的都是上好的蜂蜜,蕖香妹妹嘗一嘗,看一看你家花魁姐姐愛吃不愛吃。”

這楚雲閣上上下下、裡裡外外的主子奴才都是那見高就拜,見低就踩的勢利眼,雖說蕖香隻是一個小丫頭子,卻見她是花魁娘子房中的,也都客客氣氣的。

因而,每次蕖香來這裡,都能混上幾口好吃的,前兒是現炸的油墩子,昨兒是一碗鮮肉餛飩,今兒是蜜餞李子雪花糕。

來到楚雲閣不過三四日,竟是比她這輩子吃到的都好。這可把她樂壞了,簡直是誤入了桃花源的小乞丐,每日吃的油光滿麵,肚皮飽脹,原本蠟黃的一張小臉,也吃的紅光煥發,瞧著比之前還要精神許多。吃飽了飯,這小丫頭子甚至把賣身的煩惱和痛苦,都丟到九霄雲外去了。

“蔣嫂子,你的手藝是頂好的,花魁姐姐一定喜歡吃。”蕖香口中塞了一個蜜餞李子雪花糕,口齒模糊地說道。

“唷,不愧是花魁娘子房中的人,就是會說話,晚上你還來,今日有好幾桌客人要來吃席麵,想來會剩下不少蹄髈,嫂子我給你留一個。”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果不其然,這蔣嫂子被蕖香哄得極開心。

蕖香笑眯眯地往兜裡又塞了一個雪花糕,這才往裡走。

她可不光是來混吃混喝的,而是來找蕙蘭姐姐。

楚雲閣的大廚房中,刨去做外麵客人席麵的大師傅不算,專一負責姑娘們日常吃食的廚娘就有八九個。這其中,蕖香最喜歡蕙蘭姐姐。

蕙蘭姐姐對她很好,並不是因為她是花魁娘子房裡的人,而是心疼她這麼小就被家裡人賣了進來,像妹妹一樣疼她。

蕖香雖小,卻也能感覺到,蕙蘭姐姐是和阿娘一樣,心地善良之人,因而兩人十分親近。

蕖香走到最裡頭的灶台,找到了正在燒火的蕙蘭姐姐,開心地說道:“蕙蘭姐姐,你要的蛐蛐、小鳥,我都給你帶來了。”

說話時,她就從兜裡掏出了幾個竹編的小物件,皆都是她親手製作。

蕙蘭忙用圍裙擦了手,小心翼翼地接了過來,雙手捧著,開心地說道:“呀!蕖香妹子的手真巧,這些雀鳥兒編得就跟真的似的!”

蕖香見蕙蘭喜歡,也十分開心,“蕙蘭姐姐你還想要什麼,隻管跟我說!”

她彆的不在行,做這些小玩意兒還是很在行的。

蕙蘭摩挲著這些竹編的小鳥、小蛐蛐,麵上浮現懷念的神色,微笑道:“這些就足夠了。”

蒸籠裡傳來了好聞的包子香味,蕙蘭掀了蒸屜,從中拿出來一個大肉包,遞給了蕖香,“快吃吧,這是我蒸的薺菜肉包,用的都是五花肉,香著呢。”

蕖香雖剛已吃了兩三個雪花糕,但哪裡能夠,連忙接過包子,一口咬下去,吃的滿口流油,又直呼喊燙。

蕙蘭見她這個小饞貓的模樣,也嗬嗬笑了。

蕖香用袖子抹了抹嘴,口齒模糊地問道:“蕙蘭姐姐,你也是被賣到這裡來的嗎?”

灶房裡燒火做飯的廚娘,都是像蔣嫂子那般的婆子,蕙蘭姐姐卻是一個年輕的姑娘,蕖香心中不由得生出幾分好奇。

蕙蘭微微一笑:“不,我是自己來到這楚雲閣的。”

蕖香一臉震驚,“啊?你為什麼要自己來啊?”

回憶起往昔悲慘日子,蕙蘭歎了口氣。“雖說現在日子艱難,卻是比鬨災荒那幾年好多了。那年我的父母兄弟都餓死了,隻剩下我一個,隻有投到這裡,才能有一口飯吃。”

蕖香聽罷,沉默不語。

鬨災荒那幾年,正是因為有阿娘日夜辛勤操持,她們家才沒餓死人,而阿娘卻也因此操勞去世……

蕙蘭笑了一笑,“說起來,當年我們村還有兩個姊妹,同我一起來到這裡,你猜猜都是誰?”

“有一個是碧桃姐姐吧?”蕖香問道,她來找蕙蘭幾次,都見著碧桃房中的丫鬟來給蕙蘭送衣裳,想來二人關係親密才能如此。

“不錯,蕖香妹妹果然聰慧,還有一個,你猜猜是誰?”

蕖香搖了搖頭,這她可猜不中。

蕙蘭微微一笑,瞧見四處無人,便小聲說道:“還有你的主子,麗仙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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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稱花中為首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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蕙蘭微微一笑,瞧見四處無人,便小聲說道:“還有你的主子,麗仙姐姐。”

蕖香吃了一驚,手中的半個肉包差點都掉在地上,“啊???”

她既震驚於花魁娘子的出身,原來不是金尊玉貴的小姐,而是和自己一樣窮苦出身的村丫頭?

又震驚於陸麗仙和碧桃的關係,既兩人是老相識,怎會到現在勢同水火的地步。

蕖香問出了自己的疑惑,蕙蘭歎了一口氣道:“彆看如今他們兩個鬨得跟個烏眼雞似的,可是當年我們三個可是相依為命過來的,曾發誓要同生死、共進退……”

……

鍋裡的水咕嘟咕嘟地煮著,蕙蘭一邊燒著火,一邊和蕖香講著她們三人從前的事來。

那時,麗仙不叫麗仙,叫做春韭。

春韭、蕙蘭、碧桃三人,從小一起長大,一起鬥草,一起捏泥巴,就連衣裳都會換著穿,村子裡的婆婆見著了,都會笑著說,她們三個姊妹,倒像是一把剛掐下來的水蔥似的。

蕙蘭曾天真地以為,日子會如此安穩地過下去。待她們長大了,嫁人、生育兒女,互相認作彼此作乾娘。

誰知,黃巾賊作亂後,江北一帶遭了十分嚴重的饑荒。

蕙蘭家中的人都死光了,隻剩下她一個,孤苦伶仃,無依無靠,眼見就要餓死了。

碧桃的父親要把她賣給本村的一個老鰥夫,為的就是換半袋米。

春韭的哥哥也是壞了心腸的,爹娘剛下葬,就揚言要把春韭賣到窯子裡去。春韭哭鬨喊著不去,她哥哥就肆意打罵,弄得渾身是傷。

就在她們三個走投無路之際,忽有一日,春韭拉著她們倆悄悄地說道:“與其坐著等死,不如咱們三個自己去尋個活路!”

碧桃後日就要被送到老鰥夫家中,已是哭得兩個眼睛紅腫得如同核桃一般,她緊緊拉著春韭的手問道:“好姐姐,你快說說,咱們還有什麼活路!”

春韭稍稍一猶豫,低聲說道:“眼下這個情景,到處都在打饑荒,哪裡會給咱們三個小丫頭一口飯吃!唯有去那金陵城中的女兒河,才能謀個出路!”

聽說要去女兒河,蕙蘭和碧桃兩個都唬了一跳,她們雖生在窮鄉僻壤,卻也聽說過那女兒河,那豈是清白好女兒家能去的地方?!

見她們兩個支支吾吾不說話了,春韭眼中流露出一種決然,“咱們眼見都要被逼死了,還怕什麼勞什子女兒河!總歸一句話,咱們三個好賴都要活下來!”

碧桃略想了一想,便一跺腳說道:“春韭,你說得對!讓我嫁給那老鰥夫,還不如去女兒河!況且,我總是聽人說那金陵城有多繁華,有數不清的吃食,還有上百家瓦子作耍咧。這輩子若是能去見識見識,死也值了!”

春韭見碧桃答應了,十分高興,卻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