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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籌。

隻有一籌,卻將他壓得死死的。

他已經被沈承影揍得鼻青臉腫,打趴下好幾次,還要咬著牙硬撐著站起來時,沈承影忽然冷不丁地說道:“顏巽離,你知道你為什麼贏不過我嗎?”

他一怔,心中十分茫然,是啊,自己到底輸在哪裡了?

“因為你顧忌太多,速度便沒有我快。”

“無論是打架,還是她,你都輸了。”

沈承影毫不客氣地在他臉上又砸了一拳,他再也沒有力氣站了起來。

可惡,真是可惡。

他真不甘心,卻被拿住了七寸一般,命門被沈承影一語道破。

自此一架,他輸的心服口服。

他幫著他們離開了京城,分彆在即,在城郊的小驛站裡,三碗濁酒,他們三人結拜義兄義妹。

他知道,晴灩此舉是為了讓他死心。

可他如何能死心?

直到聽到她以身殉國的消息,他才徹底死心,也終於再沒了顧忌,也再沒了弱點,他便成了人們口中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戰神秦王。

二十年如白駒過隙,他早就不是那個什麼都不懂的毛頭小子了,而是手握天下大權、萬人之上的攝政王顏巽離。

他終於明白了,大徹大悟,卻再無一絲機會。

……

翠微山頂已積了厚厚的一層雪,更加靜謐。

他親手種下的芍藥花已經枯萎了,若要開時,隻能等到來年春天。

他仰望著雪中玉像,眼神帶著眷戀,緩緩說道:“晴灩,我來看你了。今日我就要成婚了,這杯喜酒,先請你和大哥吃。想來你們在天上,長相廝守,也不會寂寞……”

他正欲將盞中之酒傾灑在玉像之前,忽然屏氣凝神,如臨大敵。

這玉像後麵竟然有人?!

他低聲喝道,“誰?!”

難道是有殺手潛伏在後麵?他冷笑一聲,臨危不亂,左手已經按上了腰間長劍。

玉像之後緩緩地走出一個人,此時雪光瑩瑩,天地為之一白,待他看清楚眼前之人,瞪大眼睛,顫唞道:“晴灩?!”

這女子的模樣,和記憶中的晴灩竟是一模一樣,就連那一雙眼睛,也是那般如星辰那般純淨璀璨。

和眼前活色生香的真人相比,玉像都顯得極其黯淡。

他的心撲通撲通地狂跳,猶如二十年前的七夕廟會,那個少年撥開擁擠的人群,找尋到了站在州橋上仰望煙花的少女。

她回來了?!她回來了?!

隻見那女子盈盈一拜,不緊不慢地說道:“民女沈紅蕖,拜見攝政王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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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待重結、來生願(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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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卻盈盈下拜:“民女沈紅蕖,參見攝政王大人。”

顏巽離猶如五雷轟頂一般,他猛地上前,如鷂鷹一把扣住獵物,扣住她的手腕,死死地盯著她問道:“你說你是誰?”

那女子並不慌張,而是依舊沉著地說道:“民女是沈紅蕖。”

眼前這個女子,儼然是上官晴灩十五歲活潑明豔的樣子,仿佛從天邊走過來,大笑著說道:“阿離,我藏了好久,你都沒找到,這回你認輸了吧!”

她怎麼會是彆人!她怎麼可能是沈紅蕖?!

一定是上天聽到了他的乞求,讓她回來了!

“你胡說!你就是晴灩!對不對!”

他赤紅了雙眼,用力地將她拽入到自己懷中,一向不動聲色的他,十分罕見、萬分激動地說道。

“民、女、叫、做、沈、紅、蕖,不是上官三娘子。”

隻見那女子在他的壓製下,麵靨上浮現痛苦的表情,並不畏懼,而是昂起下巴,一雙秀目注視著他,毫不退縮地回應了他的灼熱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說道。

她的眼神那麼純粹,就像是皎潔的月光傾灑在了晶瑩的雪地之上,卻又多了幾分如潭水那般幽深,讓人捉摸不透。

看著這雙眸子,熟悉而又陌生,他一刹那怔住了,十分茫然,她到底是誰?

他和她立在風雪之中,極冷,又是極熱的,四周一片寂靜,唯有玉像注視著他們,微笑不語。

“攝政王竟在此處?”

一個聲音打破了寂靜,是太後來了,還有小皇帝軒轅章。

看到他們二人糾纏,軒轅章臉上浮現不悅和執拗,上前說道:“顏先生,沈紅蕖可是衝撞了你,她是民間女子,不懂規矩,我讓她給你賠禮道歉。”

上官太後也微笑道:“哀家和這女子頗為投緣,又見她和晴灩長得頗為相像,因此才將她帶上來祭奠,不想卻是碰到了攝政王。”

又道:“今日是你大婚之日,你若再此耽擱,恐誤了你的良辰,那就不好了。”

顏巽離依舊握著沈紅蕖的手腕,他看了麵前的她,又看了上官太後和小皇帝,冷靜下來,逐漸恢複了理智。

這女子,看來就是小皇帝頗為中意的女子,京中奉為花魁娘子的沈紅蕖。

他早有耳聞,卻從未見過,不知她竟然是這般模樣……

他皺起眉,重新上下打量她,心中依舊疑惑,她真的是另外一個人嗎?

“紅蕖,還不向攝政王道歉。”軒轅章上前說道。

顏巽離略一出神,手一鬆,沈紅蕖便如魚兒一般,將她的手腕抽離出去,盈盈跪拜道:“紅蕖衝撞了攝政王大人,請大人恕罪。”

“想來大人錯把紅蕖當成這玉像之人了,紅蕖出身卑賤,萬不敢和這巾幗英雄上官三娘子相提並論。”

他靜靜地看著跪在雪地上的她,一顆心逐漸冷了下來。

為何今夜,她會出現在這個地方。

這背後是何人在操縱,太後,皇帝,還是另有其人?她的出現,並不簡單。

人死不能複生,她不是晴灩,況且她來曆不明,用意不明,自己自當遠離。

“起來吧。”

他淡淡說道,“錯不在你,是我將你認成了一位故人。”

“謝大人。”

沈紅蕖都暗自鬆了一口氣。

顏巽離抬起頭,看看風雪之中佇立的玉像,卻遠不及眼前之人這般活靈活現。

仿佛自她出現,就連玉像的魂魄,也被她奪去了七分。

他一顆逐漸冰冷的心,又逐漸炙熱了起來。

他想要的人,他想到的東西,在所不惜。

他絕不會再讓機會再一次悄悄溜走。

他是顏巽離,是戰無不勝的秦王,前方哪怕是刀山火海,他也毫不畏懼。

“太後,皇上,臣先告辭。”

他辭彆二人,準備下山離去之際,忽然再一次握住了她的手腕,將她拽到自己身邊,不容拒絕地說道:“你跟我走。”

……

“山上風雪漸緊,皇帝陪哀家下山去吧。”上官太後平淡地說道,似乎剛才的一切,都沒有出乎她的意料。

軒轅章卻一臉怒色,攝政王當著他的麵,帶走沈紅蕖,實在是讓他這個皇帝顏麵掃地!◎思◎兔◎在◎線◎閱◎讀◎

更何況,攝政王覬覦的,何止是他的女人!

他滿心憤憤地同太後下山去了,回到皇宮,大發脾氣,將殿內陳設的古董玩器,一股腦地都掃到地上,又將身邊服侍的宮女太監都罵了個狗血淋頭。

“滾!都給朕滾!”

“是是是,皇上息怒,奴婢們這就滾。”宮女太監們怕殃及池魚,全都退下了。

空蕩蕩的大殿,一片狼藉,直至此刻,龍椅之上才傳來壓抑不住的笑聲。

……

天已黑了,京兆上官府,滿目的紅色在黑暗之中,顯得那麼可笑。

早已過了吉時,新郎官卻遲遲沒有出現,迎親的隊伍也不知所蹤,所有的賓客擠在一起,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心中疑惑,攝政王人在何處,這場婚事,還要辦下去嗎?

上官婧身著鳳冠霞帔,坐在閨房中就如一尊雕像般一動不動,唯有袖子裡的手緊緊絞著手帕,一顆心高高懸起,隻怕再行半步,就會墜入那萬劫不複之地。

這件事急壞了所有人,唯有上官媛心中高興壞了,心想攝政王一直不來才好呢,如此這般,那上官婧得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來。

萬般焦灼之際,忽聽門外傳來了吹吹打打的奏樂聲,有小廝早就飛來報說:“攝政王府迎親的隊伍來了!”

眾人聞言,皆都舒了一口氣,總算來了,雖說誤了吉時,但隻要這親結成了,上官氏和蒼梧顏氏兩家成了一家,凡事便不可計較了。

隻是,先到堂上來的人,卻隻有攝政王的堂弟,顏少嶽。

上官婧的大伯父上官環不解地問道:“不知攝政王大人現在何處?怎麼下官沒看到他?”

顏少嶽帶著尷尬強笑道:“今日有突發的軍國大事,攝政王抽不開身來,隻派我前來迎親,還請新娘子上轎吧。”

此話猶如炸雷一般,所有人皆都十分震驚,從未聽說過,成親娶妻,竟還有自己不來,讓新娘子自己上轎子的?

隻是,這新郎官不是旁人,卻是總攬朝政大權的攝政王顏巽離,他做出的荒唐出格事,這也不是頭一樁了……

上官環猶想起潁川林氏家主林若晦的那一顆血淋淋的頭顱,渾身一顫,不敢違逆,便說道:“既如此,那就——”

“不行!我婧兒是要為正妻!又不是妾,憑什麼讓她自己坐轎子走?!”李夫人卻衝了出來,打斷了上官環的話。

李夫人隱忍了一輩子,就為了今日能讓自己的女兒風風光光地從這京兆上官府嫁出去。

可這新郎官不來,讓婧兒自己上轎子走,這實在是羞辱!她能受委屈,婧兒卻不能受委屈!今日她便豁出這條老命,也要去爭一爭!

人群中“噗嗤”一聲,卻是上官媛笑了出聲,用著不大不小的聲音說道:“是了,這嫁過去,到底是做正妻呢,還是妾室呢?”

王夫人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她連忙捂嘴笑了,不再說話,隻站在門口看熱鬨。

“那個……我……”顏少嶽被問的啞口無言,急得滿頭大汗,堂兄隻說要他來上官府迎親,可不曾說是妻還是妾,事關重大,他可不敢擅自決定。

李夫人既站了出來,上官環和王夫人也不好說話了,免得落下一個二房欺負孤兒寡母的惡名。

堂上黑壓壓地站了那許多人,此時卻是鴉雀無聲,寂靜至極。

“娘,我去!”

不知何時,上官婧忽然來了,她站在屏風後麵,平靜地說出了這麼一句話。

眾人皆朝屏風望去,悒鬱的紫色緞子後,透著幾分微光,朦朦朧朧站著一位女子,身段單薄,猶如屏風上用金線繡的鳥一般。

聽她如此說,在場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唯有李夫人撲上前,將上官婧攬入懷中,淚水奪目,壓抑道:“我的兒啊,叫你受委屈了。”

上官婧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