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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鳳翹雙插,簪著牡丹花簪,身著大紅通袖五彩妝花四獸麒麟袍兒,係著金鑲碧玉帶,下襯著花錦藍裙,蓮步輕款,環佩叮咚,麝蘭撲鼻,身後跟著十來個媳婦丫鬟,如眾星拱月一般,將這女子圍在其中。

更巧的是,沈紅蕖和這女子的麵容竟有七分相似,她們二人麵對麵站在一起,倒像是一對雙生的姐妹。

雖說沈紅蕖和上官太後長得也有幾分相像,但上官太後入宮多年,早已沒有了少女的靈動,隻剩下母儀天下的端莊。

麵前這個女子,與沈紅蕖年齡相仿,眉眼之間,舉手投足,自然是比上官太後更為相像。

就連她們頭上簪的發簪,也極為相似,不過一支是雍容華貴的牡丹花,一支是濯清漣而不妖的芙蓉花。

“你是?”沈紅蕖吃了一驚,納罕地說道。

“放肆!哪裡來的野女人!見到主母還不請安下跪!”那女子身邊的一個丫鬟,板著一張麵孔,上前嗬斥道。

沈紅蕖這才醒悟,是了,這女子正是昨日迎娶過門的王妃,京兆上官氏嫡出的三姑娘,上官婧。

沈紅蕖冷笑道:“我不是你們府上的奴婢,自然也不用給什麼主母下跪。”

那丫鬟還要再說什麼,上官婧上前微笑道:“這位是沈紅蕖姑娘吧?夫君已經囑咐我,要好好款待沈姑娘。我的丫鬟錯將你當成了這府上的奴婢,你切莫要見怪。”

那丫鬟卻在一旁小聲地譏諷道:“什麼高貴人兒,不過是一個賣唱的姐兒,我們府上的的奴婢,都比她高貴幾分呢——”

“金鵲,閉嘴!”上官婧蹙眉,嗬斥道。

沈紅蕖將這主仆的一唱一和都看在眼裡,這些大家閨秀的貼身丫鬟,就是要說出大家閨秀不能說出口的話、做出不能做的事。這金鵲若是沒有好揣摩主子的心思,斷然不會在她麵前明目張膽地放肆的。

看來,這位新進門的攝政王妃,對她恨之入骨啊。

沈紅蕖微微一笑,恭恭敬敬地道了一個萬福。

“民女沈紅蕖參見攝政王妃。”

寒風拂過,帶著冬日裡的凜冽和肅殺。

雖說周圍站了十來個人,此時卻十分安靜,十數雙眼睛對著沈紅蕖,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上官婧並未開口,那麼沈紅蕖就不能站起來。雖隻是道萬福,並未下跪,但時間久了,她的腿也有些麻了。

沈紅蕖額頭冒出了冷汗,咬牙硬撐著,心中暗自苦笑,她可是被這攝政王妃徹底記恨上了。

這來難怪,一來,她們長得相像,這已是讓上官婧心生不悅。

二來,昨日本是她洞房花燭的良辰吉時,顏巽離卻在和自己在一處……他們雖隻是“審問”,可難保這位攝政王妃不會多想。

“起來吧。”

過了許久,上官婧輕飄飄地說了這麼一句話,可算是擺足了架勢。

“謝王妃。”

沈紅蕖緩緩地站直了腿,腿已經麻了,卻努力控製平衡,不讓自己摔倒,讓人看笑話。

上官婧淡淡地說道:“以前我常聽人提起你,今日在府中見著了,也是了結了一樁‘心願’。若姑娘若無事,能否陪我用一盞茶?”

……

她們二人在水凝亭坐下歇息,隻留了丫鬟金鵲在一旁燒風爐煮茶。

這水凝亭本是酷暑消熱時的好去處,可使下人搖動木械,便可使簷上飛流四注,沿著亭子形成飛流而下的水簾,當夏處之,凜若高秋。

眼下是寒冬臘月,這水凝亭雖沒有雨簾,四周開滿了紅梅,遠遠望去,如噴火蒸霞一般,美不勝收,正是個煎茶煮酒,賞梅%e5%90%9f詩的好去處。

上官婧喝了一盞茶,這才悠悠開口問道:“沈姑娘頭上的這一支芙蓉花簪甚是彆致,可是買來的嗎?”

沈紅蕖將那芙蓉花簪拔了下來,遞與上官婧:“這芙蓉花簪原是上一屆花魁娘子陸麗仙獲得的彩頭,我給她當過幾年丫鬟,她見我服侍小心,又出身可憐,便這花簪就贈與我了。”

她直言不諱自己卑微低賤的出身,這倒是讓上官婧有些詫異。

一旁的金鵲卻冷笑,真是個鮮廉寡恥的女人,如此卑賤的出身,竟也好意思說的出口。

上官婧輕笑一聲:“沈姑娘果然爽利有趣,難怪人都說如今這京城中就數姑娘的名聲最大,不僅王孫公子欲出千金求見姑娘一麵,就連皇上也對沈姑娘另眼相看呢。”

“嗯……想來沈姑娘經常出入皇宮大內,自然是見多識廣。我們這攝政王府,恐怕是入不了姑娘的眼,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還請姑娘見諒。”

沈紅蕖嗬嗬一笑,環顧四周,由衷讚歎道:“王妃實在太過謙了,皇上給我說過,這攝政王府是近年才修建的,是在前朝大將宰相的府邸擴建而成,足足修了三年才建成呢。為了犒勞攝政王勞苦功高,就連大內都撥了不少東西呢。總聽人說,攝政王府如天上人間一般,就連皇宮都比不上,今日我一見,總算開了眼。”

在一旁伺候的金鵲倒吸一口涼氣,好你個娼婦,話中有話,豈不是影射攝政王僭越了嗎?

誰曾想這沈紅蕖竟是個口無遮攔的,她心下緊張,看了一眼自己的主子。

上官婧神色如常,恭恭敬敬地說道:“皇上天恩浩蕩,體恤下臣,我們攝政王府自當要精忠報國,才能不負天恩。”

沈紅蕖抿嘴一笑,不再言語。

她這個表姐,倒是個沉得住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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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流水十年間(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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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你今日興致不錯,不僅逛了大半日的園子,還去我的藏書閣待了許久?”

到了掌燈時分,顏巽離才又出現。他身上還穿著朝服,臉上帶著幾分倦意,儼然是剛從宮裡回來。

沈紅蕖正倚在小軒窗旁的美人榻上看話本子,見他來了,便放下了手中的書,點了點頭,“人人都說這攝政王府是京城裡修的最好的園子,我想既然來了,就好好逛一逛。”

這句話倒是逗笑了顏巽離,他坐了下來,隨口問道:“你在看什麼書?”

“《風流秀才俏冤家》,《月下鶯鶯傳》《江南小紅娘》《蓋世英雄愛美人》,這些都是金陵笑笑生寫的。”沈紅蕖興致勃勃地說道,“我今日到藏書閣大吃一驚,沒想到顏大人府上竟藏有金陵笑笑生全本書籍!”

顏巽離微微驚訝,翻著那幾本花裡胡哨的話本,納罕道:“我藏書閣中竟還有這些書?”

“有,可多了呢,足足一整座書架呢!有些收藏的珍本、絕本十分難得,坊間更是難得一見,若是州橋上珍寶書局的老墨瞧見了,可是要高興死了!”

瞧著她一副興衝衝的樣子,顏巽離的倦意感覺退去了不少,不自覺中,他的口%e5%90%bb和軟了許多:“你若喜歡,那些書就都歸你了。”

沈紅蕖眼中一亮,麵靨上浮現笑容:“真的嗎?那我就不客氣了,不過我隻是借閱。看完了自當是如數奉還給大人的。”

他注視著她,那一雙亮晶晶的眸子,還有那豔若桃花的笑容,和記憶中的上官晴灩逐漸重疊在一起。

就連他自己,也沒意識到此刻的嘴角微微上揚,帶著寵溺說道:“自然是真的。”

“那紅蕖就謝過顏大人了。”

他猛地醒悟,是了,麵前這女子,不是晴灩,而是她的女兒,沈紅蕖。

……

今日散了早朝,他去見了一個人,上官太後。

在翠微山腳下的冷香亭中,他質問上官太後,沈紅蕖到底是誰?①本①作①品①由①思①兔①網①提①供①線①上①閱①讀①

上官太後笑了笑,落下一枚白子:“那孩子出落的那般模樣,你何需再問。”

他沉默不言,其實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幾個月前,他從上官太後口中聽聞晴灩和大哥還生下一個女兒後,他便立刻著人調查此事。

當年正是兵荒馬亂之際,想來大哥沈承影為了避免晴灩懷孕生子的消息傳入北金國耳中,便將此事極力掩藏了下來。時隔多年,他再去探查,當年知情的人都在金兵圍城時死絕了,石沉大海,杳無音信。

不過,倒是有一些收獲。

燕州有一個年近八十的老嫗,當初在鎮國將軍府的廚房中做過仆婦,據她所說,在金兵圍城之際,她負責晴灩的飲食,除了做湯水之外,還為她煎熬過藥。那老嫗雖不懂得醫理,也不認得字,年輕時卻當過幾年穩婆。但據她所說,她煎的那些藥湯為生化湯,是女子生產後,補血止血、調養身體的產後良方。

如此說來,當年金兵圍城之際,晴灩懷孕生子,倒非是空%e7%a9%b4來風。

僅憑一個老嫗之言,自然是不可信的。若要查清此事來龍去脈,需得找到柳姑姑。

這柳姑姑是晴灩母親的陪嫁丫鬟,從小看著晴灩長大,忠心耿耿,最得晴灩信賴。若晴灩懷有身孕,這柳姑姑必定知道內情。然而,柳姑姑就如人間蒸發一般,這麼多年過去,恐怕早就身亡了。

此事還有一個疑團,既然晴灩已經懷孕生子,初為人母,舐犢情深,她為何還要和大哥一起跳下燕州城樓,棄幼子於不顧?

“阿離,我既認定了他,我一生一世都會追隨他,生,我是他的妻。死,我和他共赴黃泉。”

他突然回想起那一日,晴灩對他說的話。

他得知後她和沈承影的事情後,憤怒,悲痛,不敢相信,冒著滂沱大雨守在她門外,隻求見她一麵。

直到半夜,她才一襲青衣走了出來,撐著一把油紙傘,決絕地說了這麼一句話。

起先,他隻當她是為了讓自己死心,才如此說。

如今想來,她當真做到了和大哥死生相隨。

他心中泛起了苦澀,可笑可憐的人卻是自己。

“我得到的消息,柳姑姑死在了金陵,那孩子也在金陵長大,你可知這意味著什麼?”上官太後忽然說道。

他默然無語。

“晴灩她……她是把孩子托付給了你,而不是我這個嫡親姐姐。”上官太後平靜地說道,隻是執黑子對弈的手,卻在微微顫唞。

顏巽離心中一驚,仔細回想,幡然醒悟。

當年,本朝內憂外患之際,先皇聽取了林若晦之言,棄燕州,保金陵,將所有的兵力都用在了平定黃巾賊之亂上。

他是蒼梧子弟,同在南下的行伍之中。大哥和晴灩自然以為他在金陵,並不知道,自己已經說服了晉嶺融氏,出兵抗擊金國,秘密領了精兵強將,一路向北,朝北金國的糧草駐紮地突襲。

晴灩讓柳姑姑帶著幼子前往金陵找自己,卻不知他早已離開金陵,這才撲了個空。

當年盜賊猖獗,流寇成患,柳姑姑一行人恐怕是在投靠自己的途中便遭遇了歹人,隻留下了幼子,交由他人撫養。如今算來,已有一十五年。

時間,地點,都對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