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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神閃過一絲溫柔和眷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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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疏林紅葉,芙蓉將謝(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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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便是做消災祈福道場的正經日子。

天未亮,沈紅蕖就起來前去向太後請安。

太後早就起來了,正坐在銅鏡前梳頭,見沈紅蕖來了,親切地問道:“你這孩子,怎麼不多睡會,起得這般早?你昨夜睡得可好?”

沈紅蕖笑道:“勞太後掛心,我睡得極香甜。”

“那就好,今日要做一整天的法事,可費神著呢。”太後望著鏡子裡的沈紅蕖緩緩道:“今日這平安醮,不光是為了祈福,也是為了祭祀亡靈。哀家那個嫡親妹子,還有她夫君鎮國大將軍,如今去了已有十六年了,也該安息了。”

沈紅蕖眼圈一紅,忙低下頭去,“是。”

上官太後沒再說什麼,隻是拍了拍沈紅蕖的手。

沈紅蕖陪著太後用過早膳後,道場便開始了。

道場十分盛大,張真人率領道眾登臨法壇,他拿起水盂,清水灑向四方,水滴落下的瞬間,仿佛化解了凡塵的濁氣。

“眾生誠心祈福,願諸神靈降臨,庇佑我等生靈。”張真人莊重地念著,並率領大覺觀一眾弟子誦經、掐訣、踏罡、存神,法事正在莊嚴地進行著,沈紅蕖伺候太後煮水烹茶,著了一個間隙,起身往後院去取茶水,行至廂房處,身後忽然傳來了一個聲音:“蕖香姑娘,是你嗎?”

咋一聽蕖香這個名字,沈紅蕖心頭一驚,猛地一回頭,卻看到是一個年輕男子站在自己麵前,皮膚黝黑,橫眉大眼,神情愣愣的,卻有幾分熟悉,這人好似在哪裡見過。

她正在發怔之際,那人已如離弦的箭一般,“嗖”的一聲,便衝到了她麵前,“你就是金陵城的蕖香姑娘,對不對!你如何當上了這鎮國郡主?是不是有人逼你。”

眼下她身旁隻有一個小橘跟在身旁,此時小橘如同炸毛了一般,擋在她麵前,衝著麵前那人齜牙咧嘴道:“哪裡來的狂生,敢對我們郡主不敬?你快些離開這裡,否則我就喊人了,沒你的好果子吃!”

沈紅蕖聽他如此說,突然回想起來了,這個人,好像是叫做魯仲,聽人都叫他作魯棒槌的,原本是金陵城內的一個儒生,他怎麼會在這裡?

那魯仲見小橘要叫喊,十分慌張,卻並不退讓,依舊發問:“蕖香姑娘,你是不是有什麼難言之隱,你若有難處,隻管告訴我,我魯仲拚了這條性命,也要幫助你!”

沈紅蕖並不言語,依舊往後院走去。

此時小橘已經喊來了護衛,護衛前來,拉扯著魯仲。

“當初在金陵城茶水攤上,姑娘當日斥駁我何等的義正嚴詞,說是煙花女子之中,也有忠義之士,難道姑娘忘記自己所言,當真是貪圖富貴,才當上這鎮國郡主嗎?”

沈紅蕖依舊不理會。

“沈姑娘!你如今的所作所為,令天下人不恥,你有何顏麵見曾經的自己!”魯仲被侍衛拉扯著,在身後大聲吼道。

這句話,恰恰正中她心事,她腳步一滯,肩頭微微聳動。

一個護衛緊緊捂住了他的嘴,生怕他在叫嚷,說出不該說的話,硬拉扯著,把魯仲帶下去了。

魯仲的話語,字字回蕩在她心頭,心中已如翻江倒海一般,千百般滋味,晦澀難言。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了道場之中,竟是連太後的茶,也忘記端回來了。

她抬起頭,遙遙望著神明畫像,心中猶豫,她的選擇,是對的嗎?

她折斷了羽翼,委屈承歡,成為了顏巽離的掌中之物,豢養在籠中的金絲雀,而顏巽離,正是害死蝦子巷眾人的罪魁禍首。

如今的她,有何顏麵見曾經的自己。

她又有何顏麵見九泉之下的父母,五姥姥、珠兒,蝦子巷所有死去的眾人。

還有陸霽。

一想到這個名字,她的心就悲痛了起來,像是被一把鋒利的刀劃過心口,不見血肉,唯有錐心的疼痛。

“太上曰:“禍福無門,惟人自召;善惡之報,如影隨形。是以天地有司過之神,依人所犯輕重,以奪人算。算減則貧耗,多逢憂患;人皆惡之,刑禍隨之,吉慶避之,惡星災之;算儘則死。”*

明明是上百名道士在一同念經,此時此刻,一個熟悉的聲音,卻無比清晰地傳入了她耳中。

天地之間,隻回蕩著這個聲音,仿若一縷清風,一場甘霖,一條穿越山林間的溪澗,安撫了她滿是傷痕累累的心。

她猛地站了起來,這個聲音,這個聲音!

是他!是他!

她滿心焦急地四處張望,想要從一群道士中,尋找出那個熟悉的麵容,她掃過無數張麵孔,卻是無計可施,就像是一滴水彙入了大江大河之中,消失地無影無蹤。

她轉過身去,眼神中滿是失望,怎麼可能,他怎麼可能會在這裡。

她站了許久,最後悵然離去。

“澄明,專心。”

張真人行至神像前,對著座下的一名道士說道。

那位叫做“澄明”道士手持除塵,收回目光,低下頭來,“是,師父。”

……

九月,京城,高升客棧。

“老魯,你收拾好了嗎?!”書生劉揩炎站在丙字號的房間前,扯著嗓子問道。

“好了,好了,我這就出來。”

一陣叮呤咣啷響,走出來一個背著大包小包之人,此人身材高大,皮膚黝黑,濃眉大眼,相貌倒也說得過去,卻因幾分呆氣,被人稱呼為魯棒槌的魯仲。

那日魯仲在醉杏樓得知當初的金陵城小丫鬟蕖香,搖身一變,成了高高在上的鎮國郡主,心中大為震驚,一直想要當麵與她對峙,問個清楚,因而一聽太後和鎮國郡主要往郊外的大覺觀去做法事,便走了一天的山路,裝成信男善女,混入其中。

原來上官太後特彆叮囑,不要驅趕老百姓們,但因有護衛們看守,尋常人隻是進不了道場裡麵,因而魯仲才得以成功。

不過,卻因沈紅蕖跟在上官太後身旁,前呼後擁,隨從眾多,無法近身,直直等到了沈紅蕖隻攜著一個小丫鬟往後院去,他才跳了出來,如同竹筒倒豆子般,接二連三地問了許多問題。

然而,無一答複,他還被侍衛如同拎小雞般趕了出去。

他本以為自己會暴打一頓,關押個幾日,誰知那護衛卻隻是將他趕出了大覺觀,撂下一句“若不是鎮國郡主要讓你走,你今日至少得要挨二十大板。”

他聽到這句話,心裡不知是什麼滋味,爬起來,拍拍屁股走了。

他沒有得到答案,但好像又得到了答案。

魯仲回到高升客棧後,愁眉苦臉地待了半月,不多久,就傳來一個天大的喜訊,攝政王特彆主張,今年秋季要加開恩科,他們這些考生們,不必等到來年春闈,便可參加會試了。

這喜訊傳遍了大江南北,不消多時,天南海北的考生們都湧入到京城中,一時之間,這京城各家客棧擠滿了前來應考的學子,房費也隨之水漲船高。∞思∞兔∞網∞

一些家境貧寒,負擔不起宿費的窮考生,便搬離了都城,往城郊去住,或是借宿在條件簡陋的道觀、寺廟之中,也好省些房費,魯仲一行人,便是囊中羞澀的窮書生。

他們一行人,準備遷往城南的藥師佛菩薩廟去,那個廟雖小,卻還有幾間乾淨的廂房可住,比起城中客棧,要便宜不少。

他們前腳剛走,高升客棧的錢掌櫃就忙不迭地讓新一波的考生住了進去,瞧他們的眼神,就如同打發瘟神一般。

“嘿!這幫見錢眼開的老東西,等老子高中了,看你到時候還要把我請回來!”劉揩炎不忿地說道,他雖是個窮儒生,卻因長相英俊,得了個外號叫做“劉玉郎”,為人風流,頗得柳陌花街的姐兒們待見,整日眠花宿柳,如今搬離了這裡,去往那偏僻的藥師佛菩薩廟去,好比那發配到了苦寒之地。

“咱們早些搬走也好,這京城真真是亂花迷人眼,我來了這半年,溫書的日子一隻手都數得過來,眼見就要進考場了,到那冷清的菩薩廟,趕緊抱抱佛腳。”趙生挺著個大肚子說道,他原先是個瘦子,家中貧苦,沒吃過什麼好東西,可到了京城後,整日和同鄉同好們大魚大肉,不消半年,便吃成了個胖子,走起路來,活脫像個皮球,因而人們都稱呼他為趙皮球。

“就是,就是!眼下隻有一個月,就要進考場了,若還在那住著,天天和人天南海北地侃大山,書本都摸不到,恐怕就要名落孫山咯。”李生嘻嘻哈哈地說著,他平生最愛和人閒聊,一天到晚,那張嘴就沒停過,因而人都稱呼他為“李嘴兒”。

一行人之中,唯有魯仲埋頭走路,一聲不吭。

劉玉郎瞧見了,譏笑一聲:“魯棒槌,感情你是舍不得那溫柔富貴鄉,吊喪著一張臉,怕不是還想著你那嬌嬌郡主吧?”

眾人哈哈大笑了起來。

魯仲被趕出大覺觀的事情,已經傳遍了,眾人都笑這呆子癡,怕是魂兒已經被那花魁郡主給勾走了,還妄想著那享儘榮華富的嬌嬌美人,還能多看他一眼這呆頭棒槌窮書生不成?

魯仲任由著他們打趣,並不言語。

眾人說笑之間,走了大半晌的路,終於到了這城郊的藥師佛菩薩廟。誰知就連這偏遠的菩薩廟,也擠滿了人,小和尚告訴他們一行人,眼下廂房緊張,各位施主恐怕合賃一間房了。

眾人分派好房間,各自住了進去,魯仲分到了最後一間西廂房,推開門一瞧,已經有人住在裡麵了,正溫習書本,魯仲見這位青年麵容清俊,神色淡淡,他不禁打了個冷顫,不知為何,這人讓他想起埋藏在雪山之巔上的一塊寒冰。

“我叫魯仲,今日借住在此,敢問兄台姓名?”

“姬澄明。”

“姬澄明?這個姓氏倒是罕見,咦……這位兄台,我好像在哪裡見過你,怎地這般麵善……”魯仲撓著腦袋沉思道。

那名叫做姬澄空的年輕人眼波微微一動,並不接話。

“敢問這位兄台,你是哪裡人,從何而來?”

“大覺觀。”

“哦!”魯仲一拍腦袋,終於回想起來了,為何他覺得這人十分麵善,他從小便過目不忘,哪怕是隻見過一次麵,也能牢牢記住,那次他偷偷跑進大覺觀之中,一眾道士正在念經做法,其中一個道士,旁人都稱呼他為六師兄的,感情就是眼前這人?

“敢問姬兄,你原先可是大覺觀裡的道士?”

“還俗了。”姬澄明言簡意賅地說道,並不否認自己原先道士的身份。

魯仲卻十分好奇問道:“做道士不好嗎?姬兄為何要還俗?”

“科考,求取功名。”

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