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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陛下和攝皇帝廣開糧倉,賑濟災民,廢除苛政,免除災民賦稅。百姓們受到朝廷恩露,安居樂業,洪大全便如跳梁小醜,無人再受其蠱惑。

今日天下大亂,四海之內起烽煙,皆是因為禮樂崩壞,朝綱廢弛。臣請求要求攝皇帝恪守臣子本分,去除‘攝皇帝’名號,還政於軒轅氏,輔佐皇帝行仁義之道,既為江山社稷,天下蒼生著想,也是為了保全攝皇帝的千古之名。若攝皇帝還政於軒轅氏,則西南叛亂的軒轅瑛起事,名不正言不順,其難自解。

主過不諫非忠也,畏死不言非勇也,過則諫不用則死,忠之至也。臣卑微,不敢忘國,若陛下和攝皇帝能夠納臣之言,夠垂憐百姓疾苦,施行明斷,則國家安寧,社稷永固,則是天下蒼生之幸,堯舜之治重現也!”

魯仲以血為墨,以地為紙,血跡淋漓,字字觸目驚心,那小宦官已經嚇得魂飛魄散,已有零零散散幾個宦官圍了過來,看了這地上的血字,皆都心驚膽戰,無人敢上前,更無人敢阻止魯仲。

魯仲寫道最後一句,黝黑的麵龐極為蒼白,豆大的汗水從額頭上滴落下來,他依舊紋絲不動地跪在文德殿門外,目不轉睛地盯著文德殿。

他心中十分清楚,此舉無異是以卵擊石,卻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他身為七品諫官,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這個國家自取滅亡,卻麻木地無動於衷!

寧鳴而死,不默而生!今日,他賭上了自己全部的官場生涯,堵上了自己的身家性命,踐行著自己心中的道義。

烏雲密布,遮天蔽日,忽聞“轟隆”一聲,平地驚雷,一道巨雷,擊中了文德殿的大門。

起風了,要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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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留取丹心照汗青(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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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經完全黑了。

烏雲遮天蔽日,將天地間一切光輝掩沒,隻留下一片朦朧的幽暗。

“轟隆”一聲巨響,電光劃破黑暗,隻見一道巨雷劈在了文德殿的大門上,實在駭人聽聞!

風起雲湧,雷聲大作,在一片呼嘯狂風之中,魯仲傲然挺立的身軀在也支撐不住,倒在了暴雨之中。

京城中的老百姓們,見忽然天降大雨,狂風裹挾著雨點,橫掃而過,如千軍萬馬奔襲,咆哮聲如鬼哭狼嚎,心頭積聚著疑雲,這場雨,來的詭異,恐怕不是祥瑞之兆。

……

文宣殿中,顏巽離看著呈上來的血諫的折子,一言不發。

大殿之中,極為安靜,隻聽聞一陣細碎之聲,似是什麼東西碎了。

原來是顏巽離無意之中,右手捏碎了一個茶盞,瓷片劃傷了他的手掌,鮮血汩汩的流了下來。

他的血,恰好滴在了那魯仲血諫的折子上,白紙之上,兩種血跡,一明一暗,一忠一奸。

嗬,魯仲定要做那青史留名的忠義之士,那他豈非就是遺臭萬年的奸臣嗎!

他眉眼間如烈火一般燃燒著戾氣,全身筋骨緊繃著,像是一座立刻要噴湧的火山!

好啊,好啊!

為什麼這世上會有這麼多不識時務之人!

若是那些老賊,也就算了。偏偏這不識時務之人,正是他欽點的新科進士!嗬,這個魯仲,是出身卑賤之人!若是沒有他的提拔,這個蠢貨,永無出頭之日!

可偏偏卻是這樣出身微末、一無所有之人,要和他作對,竟然做出了如此行徑。

難道……他真的做錯了嗎?

他突然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潰敗感,就像是四麵楚歌的霸王……

但這種感覺稍縱即逝,他的眼神很快又恢複了鎮定,不可一世的睥睨著。

不,不可能!

他沒有錯!

若沒有他,這個國家早就崩潰了!

是他收複了燕州!是他平定了黃巾賊之亂!是他將這個國家挽回於危難之際!也隻有他,當上皇位,掌握所有的權力,才能給這個國家帶來新生!

他雙目猩紅,眼神變得極其瘋狂,掌心之中依舊滴瀝著鮮血,可正是這血腥氣,反而激起了他的鬥誌。

嗬,他已是權傾天下的攝皇帝!他還會怕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不成嗎?!

他沒有錯,他不會輸的!

向前,向前,向前!

他早已沒了回頭之路,隻有向前廝殺,拚出一條萬骨枯的血路,他才能安穩地坐上那個位置。

無論是誰,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遭報應,下地獄?!

嗬,他早就在地獄之中了!

“魚腸——!”他斷喝一聲。

“在!”

“去讓你的人,給我查出關於魯仲所有生平事跡,務必要找出,他跟洪大全,或是軒轅瑛,還是其他的亂臣賊子,任何有關聯事情,任何細節都不許放過!”

“是!”

……

魯仲血諫,震驚四野。

人們既震驚於魯仲血諫的行為,更震驚於,原來顏巽離當上攝皇帝後,這朝堂之上,仍然會出現反對他的聲音,那反對之人,竟然還是一個剛進入朝堂的芝麻小官。

有人說,魯仲是洪大全安排在朝中的奸細,他和洪大全都是山東人,兩個縣相距不過三十多裡地,恐怕二人早有串通,所以才會給洪大全求情。

有人說,魯仲是為了故意讓攝皇帝難堪,他本是會元,在殿試中卻沒入前三甲。聽聞當初那八名大學士,均給了他甲等,按理說,他才是殿試第一名,卻因攝皇帝不喜他所做的“克己守禮”的文章,便將他從前三甲中除名。因而,這魯仲心中記恨攝皇帝,才會做出如此行徑。

更有人說,自古以來,武死戰,文死諫,這魯仲不過是白衣出生的芝麻小官,自知升遷無望,不如博得好名聲,青史留名,流芳百世。

朝中之人眾說芸芸,無一人敢相信,魯仲豁出一切,隻是為了心中的道義。

朝中小人興風作浪,聲稱魯仲所言,乃是妖言惑眾,動搖國之根本,要杖殺,要淩遲,以儆效尤。

萬眾矚目之下,攝皇帝顏巽離特彆下令,此案交由大理寺姬澄明全權審理。

……

魯仲被捕入了牢,飽受折磨,受遍了各種刑罰,酷吏們挑斷了他的腳筋,在他的十根手指刺入銀針,逼他供認背後指使之人究竟是誰。可魯仲無論受到怎樣的酷刑,都一口咬定,說自己血諫並無任何人指使,隻為了儘到一個諫官應該儘到的職責,不辜負聖人教誨。

這番話傳到顏巽離耳中,更是雷霆震怒,魯仲的行為越是大公無私,那他身上亂臣賊子的烙印就會越深!他不相信,一個靠著他提拔的微末小官,竟然會做出如此膽大包天的行徑,這背後一定有人指使!他命人查抄魯仲的住處,以為能找到魯仲和反賊勾結的蛛絲馬跡,卻一無所獲,魯仲家中一貧如洗,最值錢的東西,是一本珍藏本的《禮記》。

就在這節骨眼上,卻又出了一件大事。

許義山等十餘名白衣出身的新科進士,聯合朝中五位清流大臣上書,為魯仲請命,稱魯仲雖然行事魯莽,卻也是一心為國,儘諫官之本職,並無私心,願攝皇帝放魯仲一條生路,以彰顯攝皇帝寬宏大量、仁義之治的英名。

民間更有無數白衣學子聯合上書,願朝廷赦免魯仲,想來若是攝皇帝當真處死了魯仲,恐怕讓天下白衣學子寒心,那麼攝皇帝之前所做的一切,包括開恩科籠絡讀書人的舉動,全都付之東流了。

京城之中暗流湧動,時至今日,魯仲血諫已經不再是單純事關他自己了,而是在事上,有兩股看不見的勢力再相互角逐,其一是白衣出身的書生們,他們雖然出身微末,人數卻多,若不平息事態,恐怕要釀成大禍。其二是一手遮天的攝皇帝,他所在乎的,是不容任何人挑戰的絕對權威和權力。

這是一場看不見的角逐,孰輕孰重,所有人一目了然。*思*兔*在*線*閱*讀*

姬澄明去大理寺的監牢裡,看過魯仲幾次,但他受嚴刑拷打逼問,失血過多,一直昏迷著。姬澄明憂心,如此下去,恐怕魯仲撐不過三天了。

“姬大人,是否將魯仲喚醒?”他的副手問道,大理寺有的是辦法,讓一個昏迷的人立刻蘇醒過來。

“不必,我需要先梳理這個案件,有個頭緒,才好進行審問。”

“雖說如此,但上頭催促得緊,咱們得趕快審問才是——”

那副手突然不說話了,他從姬澄明的眼神中感受到一片冰涼之意,他這個新上司,表麵溫文爾雅,臉上總是掛著笑容,讓人如沐春風,可是剛剛稍不露出的殺意,讓他膽戰心驚。

……

姬澄明看著案卷,也是一籌莫展。

若是單單是魯仲一人血諫,此事還有回旋餘地。

魯仲人微言輕,況且是出了名的“夯貨”,若隻是他一人上諫,顏巽離不會放在眼中的,隻是會將他打入大牢、嚴加審問而已。

但情勢卻急轉直下,許義山一心想要救魯仲,便聯合朝中清流大臣聯合上書請願,殊不知,此舉卻是火上澆油,將局勢置於不可挽回的地步。

顏巽離最忌憚的,便是結黨營私,若是今日他在此案讓步了,無疑是昭告天下,他的權威,是可以被挑戰的。

這是顏巽離最不能容忍,也是絕不會讓他人染指的權力。

他明白顏巽離的心思,如今到了這番田地,魯仲是一定被判為死罪。

此案交由他來主審,顏巽離是為了檢驗自己的忠心。隻有他將魯仲做成死罪,才能真正地獲得顏巽離的信任。

隻有獲得顏巽離的信任,那麼他的計劃,才能進一步實施,才能完成五姥姥交代的事情,才能潛伏在朝中,靜候軒轅瑛的到來。

魯仲,不得不死。

姬澄明的眸光,微微顫唞了一下。

其實,他很理解顏巽離。有時候,他忍不住設想,若是自己在他那個位置,會怎麼做?

或許,會比他做的更為果斷,也更為決絕。

不過,此時此刻,他卻陷入了猶豫之中。

……

他本不該猶豫的。

五姥姥以性命作局,葬身火海,將聖主一位,傳授於他。而他自己,死裡逃生,千辛萬苦地來到京城,甚至用了“蛻”,隻換來不到一年的時間,不就是為了今天這一步棋嗎?

唯有毀滅,才能帶來新生。

隻有他充當一把沾了血的刀,幫助顏巽離鏟除所有的障礙,顏巽離才會一路狂奔,將這個國家帶入萬劫不複的地步,巫覡族的血債,才能償還。

這,就是他選擇的道。

隻不過,這一切的代價,是魯仲的性命。

他心中煩亂,猶豫不決,閉上眼睛,似乎看到了魯仲那一夜坐在那裡,回過頭對著他說道,“澄明兄,你不是也在用你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