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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握著宵練劍,如同囈語般,低聲呢喃著,他的言語,已是說不儘的淒涼,似走投無路的英雄。

他本該殺死她,殺死這個背叛他的女人。

如此這般,他便如同從前一樣,不再有弱點,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他本該如此……他本該如此……

他手握著宵練劍,失神落魄,踉蹌地離開了。

離去前,他看了她最後一眼,忽然想起來那個傳說。

有人說,人瀕死前,這一生的記憶會如走馬燈般在眼前迅速閃過,以及你終究會明白,誰是最愛你的人。

他昏迷之際,看到最後的畫麵,終於明白。

結果到頭來,他的身旁,空無一人。

……

……

……

筵席之上,因一舞姬刺殺攝皇帝,攝皇帝身受重傷,突生變故,遂與北金國締結和約一事作廢。北金國太子完顏勝認為有機可乘,連夜回國,調集兵馬,入侵中原。

攝皇帝顏巽離蘇醒後,麵對北金國大兵壓境,率小皇帝、上官婧、謝琨等一眾貴族,並五萬士兵,放棄京城,南下遷都。中途,路經槐陽驛,宦官趙陽毒殺小皇帝軒轅章,顏巽離黃袍加身,軍中將領一致高呼“萬歲”,擁立為帝,至此,顏巽離正式稱帝,自稱為蒼帝,國號為“越”,立京兆上官氏之女上官婧為皇後。

蒼帝率軍繼續南下前行,途中卻遭遇軒轅瑛率十萬大軍圍堵,稱其乃是篡權亂政的亂臣賊子。軒轅瑛以逸待勞,布下十麵埋伏,圍堵蒼帝。

眾將士勸蒼帝渡江躲避,蒼帝卻不願渡江,稱“吾起兵至今矣,經數百戰,攻無不克,戰無不勝,未嘗敗北。今日困於此地,此天之亡我,非戰之罪也。今日寧戰死,決不當臨陣脫逃。”

遂率軍奮勇作戰,望風披靡,如入無人之境,當場斬殺一將,然,終究是寡不敵眾,困於迷津渡口,於千軍萬馬之中,仰天長嘯一聲,舉起宵練劍,自刎而死。

眾多貴族跟隨蒼皇,見勢不妙,皆投降於軒轅瑛。唯皇後上官婧不降,恐蒼皇死後受辱,抱著蒼帝遺體,投江而死。

軒轅瑛命人打撈起二人屍首,以秦王禮遇下葬。

顏巽離於四十一歲,崩。

越朝曆經二十九日,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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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男二顏巽離終於領了便當。

我的心情很複雜,描寫他的筆墨,甚至比男一還要多。

的的確確是我很喜愛的一個角色,我對他的評價是:他果決,卻不夠果決。他心狠,卻不夠心狠。他無情,卻不夠無情。

比起純粹的人物,我更喜歡充滿矛盾的人物。

總而言之,小顏,辛苦啦,一路走好!

第134章 桃花雪,生死劫(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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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姐,阿姐,你怎麼哭了?”

珠兒偏著頭,對著沈紅蕖問道,“阿姐發生什麼事了,怎麼這麼難過?我這裡有糖,阿姐吃,不哭。”

沈紅蕖茫然地抬起頭,看到是珠兒的麵容。

環顧四周,兩間土坯茅草房,雖然簡陋,卻十分整潔,很是熟悉。

這裡是……

“珠兒,莫把你阿姐吵醒,她累了那麼久,讓她好好睡一覺。”

外間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一位女子打著簾子走了進來,衣著樸素,麵容和藹,正是阿娘李素珍。

“阿娘,阿娘!”

沈紅蕖見到李素珍,情緒激動,撲倒了她的懷裡,痛哭流涕。

“好孩子,好孩子,阿娘知道,這些年,真是辛苦你了。”李素珍也流了淚,用手摩挲著沈紅蕖的腦袋,哽咽道。

“阿娘,我……我對不起你,我沒照顧好弟弟。”沈紅蕖抽噎道。

“阿姐,你說什麼呢,我不是在這裡嗎?”珠兒嘻嘻笑道。

沈紅蕖有些茫然,對啊,珠兒不是在這嗎……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阿娘,珠兒都在,她,難道是做了一場噩夢?

李素珍似乎知道沈紅蕖為什麼困惑,她攬著沈紅蕖,看著那雙淚汪汪的眼睛,溫柔說道:“阿娘也很想草姐兒,但現在還不是時候,草姐兒,還有人在等你,快去吧。”

“阿姐,再見!”珠兒也嘻嘻笑道,對著她揮手道彆。

眼前的視線,變得模糊。

茅草房不見了,珠兒不見了,李素珍也不見了。

沈紅蕖著急呐喊道:“弟弟,阿娘——!彆丟下我!”

“唷,哪裡來的小丫頭片子,鬼叫什麼。”

沈紅蕖忽然嗅到一陣馥鬱的花香,隻見黑暗之中,出現一個美人,眉黛鬢青,嬌臉凝脂,好似盛開極妍的一枝桃花,打著扇子,遙遙颭颭地走來,衝著沈紅蕖譏笑道。

沈紅蕖一愣,“你是……碧桃姐姐?!”

“唷,這不是天天跟在陸麗仙身邊的那個小丫頭子嗎?你怎麼跑這來了?哼,想來是替你主子跑腿,迷了路吧!快回去,快回去!這不是你待的地方!”

碧桃拿著扇子攆她走。

沈紅蕖被推搡著向前,更加茫然,“碧桃姐姐,我不知道路,這裡是哪啊?我該往哪走啊?”

“你不是挺機靈的嗎!怎麼現在這麼蠢!”碧桃叉著腰,塗著丹蔻的手指往前一指,“你瞧,那不是有個亮點?你就往哪去!”

“哦。”沈紅蕖稀裡糊塗的就往那去,她心中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但碧桃姐姐讓她去那,她去那就是了。

“等一等,小丫頭。”碧桃喊住了她,聲音一頓,帶著幾分哽咽道:“當初,謝謝你啊。若不是你拚死相救,我和春韭、蕙蘭,就見不到最後一麵了。”

“多虧了你,最後我還能回家鄉去。你還年輕,可彆學我,走錯了路!去吧,快回去吧。”

沈紅蕖聽了這話,心頭一酸,待要回頭去尋碧桃,可眼前亮光一閃,她似是被這亮光吸了進去,轉眼間,又變幻了天地。

麵前有兩個美人,正在假山邊,對弈下棋,一人執白子,一人執黑子。

沈紅蕖慌裡慌張地出現,往前一跌,卻是把棋盤攪亂了。

“對不起,對不起。”她忙連聲道歉,想要把棋子複歸原位,卻是越弄越亂。

“紅蕖,不要緊,這本是一盤死棋,你出現了,倒讓這盤棋活了起來。”一美人悠悠說道,拉著沈紅蕖挨著她坐下。

“太後娘娘——”沈紅蕖看到那美人一怔,脫口而出,欲要下跪行禮。

“傻孩子,我早已不是什麼太後娘娘了,你合該喊我一聲姨母。”上官晴瀲微笑,拉著她起來,親昵地摸了摸她的鬢發。

“姨母……”沈紅蕖望著她,呆呆地喊道。

“哎!好孩子!”上官晴瀲心緒激動,掩麵涕淚,此時此刻,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太後娘娘,而是和普通人家的婦女一樣,是個心慈仁愛的姨母。

“姨母,這位是——”沈紅蕖見上官晴瀲身旁,還站著一位妙齡少女,正瞅著她微笑。這位少女,麵容清秀,年齡與她相仿,唯有一雙眼睛,那樣的清澈,犀利,智慧,滄桑,仿佛洞察人世間所有的奧秘一般。

“好孩子,你不認得我啦?”那位少女手執黑子笑道。

那雙眼睛……她好像在哪裡見過,怎麼這般熟悉。

沈紅蕖心中一動,試探地說道,“姥姥?”▽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那少女莞爾一笑,“正是我,五姥姥。孩子,我該正式向你介紹自己,我的名字,叫做姞嫿。”

沈紅蕖此時心緒已亂,覺得一切非常離譜,又不為之離譜。

姞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孩子,這盤棋被你破了,我和晴瀲,該好好謝你。隻是,霽哥兒還在等著你,切莫讓他久等了。”

上官晴瀲也微微一笑,將她輕輕一推,“好孩子,臨走之前,你去見見你父母吧。”

天旋地轉,上官晴瀲和姞嫿消失不見,天地又複歸於黑暗。

萬籟寂靜,遙遙地傳來了樂聲,仔細聽來,是琴瑟和鳴的一首《鳳求凰》,沈紅蕖尋音而去,卻看到變幻了一方新天地。

隻見天朗氣清,惠風和暢,溪流清澈,落英繽紛,沈承影和上官晴灩,在溪邊煮酒烹茶,彈琴奏樂,恰是一對閒雲野鶴、世人堪羨的神仙眷侶。

“爹,娘!”她看到上官晴灩和沈承影,飛奔過去,再也忍不住,痛哭流涕的呐喊道。

上官晴灩將她摟在懷裡,臉上神色又是歡喜,又是淒苦,也忍不住垂淚道:“我們芸兒都長這麼大啦。芸兒乖,都是爹娘不好,讓你吃了這麼多的哭。”

沈紅蕖不顧一切地放聲大哭,唯有在爹娘麵前,她才會卸下負擔,隻做回一個有爹娘疼的孩子。

“爹娘,我……三叔他……”她哭得聲音都嘶啞了,口齒不清,哽咽道。

“芸兒,你不必自責,這一切都不怪你。”沈承影用衣袖擦乾了她的淚水,“爹若還在,也會阻止他的。”

沈承影和上官晴灩將她摟在懷中,“芸兒乖,你心中的道義,爹和娘都知道,一切都知道。”

這一刻,沈紅蕖方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對的,她心中酸楚,感動的連話都說不出來,隻是撲在上官晴灩懷中嗚嗚咽咽地哭著。

不知過了有多久,直至她把%e8%83%b8腔積攢的委屈、酸楚都哭儘後,沈承影和上官晴灩憐愛地看著她道:“芸兒,爹和娘會在天上保佑你的。你的路還長,不能在這裡久留,還有人在等你,快回去吧。”

忽然一陣清風吹拂,天空傳來一聲清嘯,沈承影和上官晴灩乘鶴離去了。

徒留沈紅蕖一人站在溪邊橋上,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不知該往何方去。

這裡沒有白日和黑夜,也沒有日月星辰,沒有過去,沒有未來,隻有來來往往、形形色色的“人”。

過橋的人眾多,有的神情沮喪,有的失望,有的痛苦,有的幸福,有的不滿,有的遺憾,有的憤怒,可他們一旦過完橋後,一雙眼睛,隻剩下空洞。

沈紅蕖不知在此地逗留了多久,她心中有一個聲音,告訴她要在此等候,去送那個人最後一程,去見最後一麵。

至於那個人是誰,她並不知道。

似乎過了很久,又似乎隻是過了一刻,忽然,她抬起頭,在橋上,似乎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顏巽離。

“三叔!”她慌忙地喊道。

那個身影,微微側身,停下了腳步,卻並未回頭。

“三叔,對不起……”她先是小聲地啜泣道,隨即大聲的痛哭道,哭道聲音嘶啞,精疲力竭,“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她欠了他,她是最不該背叛他的人。

哭得肝腸寸斷之際,她似乎感覺有一雙大手,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腦袋,一如顏巽離曾經那般。

“小姑娘,三叔走了,你要好好活著。”

生死恩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