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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可猶豫一瞬後,她還是咬著牙將手伸進水裡,拿著衣裳輕輕揉搓。

最裡麵的衣裳蕭青棠要穿著,外?麵的衣裳太厚,洗了不一定能?乾,她洗得是中間的,還有蕭青棠的襪子?,都不算太厚,輕輕搓幾下便能?乾淨。

隻是她力氣小,擰不乾水,衣裳掛在?竹竿上?還在?滴滴答答往下滴水,孫婆婆看不過去,過來幫她又重新擰了一把。

她道聲謝,又進屋去拿蕭青棠的靴子?。

蕭青棠穿著那雙靴子?上?山下山,已磨得看不出樣子?了,上?麵繡的暗紋都不見了。

她拿起靴子?正要往外?走,身後的人突然醒了:“溶寶?”

“你醒啦?”她咧開嘴,放下靴子?跑過去,吸吸凍得通紅的鼻尖,“餓不餓?想吃什麼?”

蕭青棠緩了緩,視線清晰一些,盯著她的臉看:“你去哪兒了?臉凍得這樣紅?”

“我在?給你洗衣裳。”她揚起臉,等待表揚。

可蕭青棠卻皺了眉:“洗衣裳?”

“對啊。”

他?目光下移,看見那雙通紅的手,心口緊緊揪起,忍不住發怒:“你去洗衣裳做什麼?天這樣冷,你洗什麼衣裳?”

薑溶愣住,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外?麵出太陽了,孫婆婆也在?洗。”

“你不要胡鬨了,不許洗了,在?屋裡好好待著。”蕭青棠要去牽她。

她躲開,委屈發問:“我給你洗衣裳你不願意就算了,還要凶我!”

蕭青棠閉了閉眼,眼尾微紅:“我不是凶你,我是……我看見你凍成那樣,我心裡難受。你冷不冷?快把手放進被子?裡來。”

薑溶彆開眼,賭氣不語。

“溶寶。”蕭青棠微微坐起身,牽住她冰冰涼的手,將她往被子?裡放,“都凍成這樣了,你還洗什麼?”

“可是你不是也給我洗衣裳了嗎?”在?寺院山上?,她的衣裳都是蕭青棠洗的,內襯、小衣、襪子?全?都是蕭青棠洗的,“我想給你洗。”

蕭青棠看著她的眼睛:“我知曉,可天這樣冷,你凍生病了怎麼辦?寶寶,聽話,不許洗了”

她眼中的淚光開始閃爍。

看得蕭青棠更心疼了:“不許哭,我讓你跟著我不是讓你來伺候我的。我知曉你想對我好,是不是?”

她癟著嘴,點點頭。

“我明白,可我不忍心看你受凍。寶寶,不洗了,好不好?”蕭青棠握起她的手,在?她手上?親了親。

她又開始吧嗒吧嗒掉眼淚:“可我看你手上?的凍瘡,我心裡好難過……”

蕭青棠皺著眉,輕輕給她抹掉眼淚:“我知曉,你心疼我,你愛我,我很高興,可我也心疼你,我看見你手凍成這樣我心裡也難過。不洗了,沒什麼好洗的,你拿銀子?去問孫婆婆給我買兩身新的。舊的也行,隻要是乾淨的。”

“好。”她抿抿唇。

蕭青棠彎起唇:“先上?來暖暖,暖和了再去。”

她爬上?炕,躺在?他?身旁。

蕭青棠將她摟在?懷裡:“你給我買的抹手的藥放在?哪兒?”

“窗台上?。”她去拿來。

蕭青棠打開藥罐,從裡挖了一團,牽起她的手,均勻抹在?她手背上?:“要防著點兒,免得也生了凍瘡。”

她隻盯著他?微腫的大手,喃喃道:“它先前又細又長的。”

“不礙事,這兩日已好了許多了,沒那麼癢也沒那樣疼了。”蕭青棠放好藥罐,將她手捧在?輕輕放在?褥子?上?,“我能?感?覺到,你一直在?給我抹藥。”

她突然撲進他?懷裡,大哭道:“我好難過,我看見你手這樣就好難過,我就想,這要是長在?我手上?,而不是長在?你手上?的就好了……”

蕭青棠輕呼出一口氣,輕輕抱住她,撫摸她的後頸,在?她耳旁親親:“寶寶,我明白,你有的體會我都有。我愛你,我也愛你,我也舍不得你去碰那冷水,尤其姑娘家?更碰不得冰水,你每次月事來時都會肚子?疼,更是不能?碰。你想照顧我,可以去做些彆的,好不好?”

她抬起頭,眉毛皺著,眼睛皺著,鼻梁也皺著:“你不是在?嫌棄我沒用,是不是?”

蕭青棠笑著撞撞她的額頭:“你怎麼會沒用呢?這幾日不都是你在?給我煮藥?我手上?耳上?的藥膏不也是你塗的?”

第71章

她抿了抿唇, 臉上?終於有了笑意,雙手輕輕捂住他的耳朵:“我給你做個帽子好不好?有帽子擋住寒風,耳朵就?不會凍傷了。”

“好, 你隻要不傷到自己做什麼都好。”蕭青棠也笑著看她。

“可我以前沒做過, 可能?做的很?醜,你會不會不喜歡?”

蕭青棠捧著她的雙手,在她指尖上親親:“你做的我都喜歡。”

“好。”她揚著唇, “那我一會兒就?去問孫婆婆買布。”

她真不會針線活, 是母親擔心她, 才教了她縫月事帶,其餘她一律沒怎麼碰過。

正如月事帶上?歪歪扭扭的針腳一樣,她做的帽子上?的針腳也是歪歪扭扭的。

孫婆婆偶爾來看一眼,每回看不過去就?想幫她縫, 可她不肯,偏要自己縫。

還好, 針腳被藏在裡麵, 一點兒看不見,隻能?瞧見水波紋一樣的帽簷。

蕭青棠就?頂著水波紋帽簷,穿著一身粗布衣裳, 牽著她往前趕路。

他們?打?算去前方縣城裡,經由孫婆婆介紹,又將陸路改為水路,從一條山間小道穿過去, 走到儘頭就?是一條小河, 河邊有專程搭人過河的小船, 隻是花費比坐牛車稍貴一些。

臨近年關?,天卻晴好了, 日頭高掛,頂著人頭皮,曬得有些發燙。

從小路穿來,前方越過一個小山頭,便是小河。

山頭邊長了一棵樹,樹上?長滿了扇狀紅花。

“那棵樹開花了!”薑溶指著花樹低呼一聲,提著裙子跑幾步到了花樹前,“這花怎麼長得毛茸茸的?”

蕭青棠不徐不疾跟上?,淡淡道:“有些像合歡花,隻是合歡是夏日盛放,應當不是。”

“合歡?”薑溶拽來一枝,輕輕一吹,柔軟的花瓣毛毛滾動起來。

“是,青棠便是合歡的彆稱。”

她瞪大眼:“你的名字是花的意思,不是什麼糖果?”

蕭青棠覺得好笑,嘴角忍不住上?揚:“你一直以為我叫青糖?”

“對?呀,我還以為是什麼我沒吃過的糖呢。”

“哪有人會叫這樣的名字?”蕭青棠笑道,“合歡彆稱青棠,寓意夫妻恩愛忠貞。”

薑溶眨眨眼:“噢,那你爹爹肯定很?愛你娘親啦?我都不知曉,你爹爹去世?了,那你娘親呢?”

“我爹?”他自嘲笑了笑,“去世?的老侯爺並非我生父。”

“啊?”薑溶震驚,無意識鬆開手,花枝從她手中溜走,在空中來回彈了好幾下,花瓣險些彈落。

蕭青棠看著滿樹紅花,緩緩道:“我生父是當今陛下。”

“啊?”薑溶不會說彆的了。

“我小時也以為我父母恩愛有加,直至親眼看見母親和舅舅在一起。

我父親是平南侯,母親是嘉和郡主,從出生便是風光無限,備受矚目,又從小能?文?善武,更是天之驕子,風頭無兩。⌒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那時我總以為,父親是這天底下最?英武的男人,母親是這天底下最?純善的女人,舅舅這個最?有權勢的人唯獨最?疼愛我,而我便是這天底下最?風光的人,我輕而易舉地睥睨一切,以為這天底下甚至沒有人能?比得過我的一根發絲,即使父親總是板著臉從未對?我笑過,母親也常常稱病,似乎總不喜歡見我。

直至瞧見那樁不能?為外人言的皇家秘辛,我才明?白到底為何。這看似霽月風光的恢宏皇宮隻不過是一個大染缸,而我也並未乾淨到哪兒去。

我曾與他們?置氣,鬨到要剃發為僧,我手上?的這串菩提珠便是寺中主持給的。

主持不肯給我剃發,我便自己拿剪子將滿頭的長發剪得稀碎,他們?都嚇壞了,畢竟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沒哪個像我這樣離經叛道的。

後來,我想通了,不再為難自己,整日吃吃喝喝四處遊玩,什麼能?讓他們?沒有臉麵,我就?做什麼。

我跟京城的紈絝子弟出去鬼混,與他們?流連於煙花柳巷之地,卻從未碰過那些女人,並非我本性純良,隻因我覺得惡心,僅此而已。

他們?之間真的有什麼純真的感?情嗎?

世?人大概都是如此,總喜歡用一些美好的名頭來掩蓋自己汙濁的行?跡,向世?人表演,演著演著,便真以為自己有多?高潔,其實麵具之下不過是更令人作嘔的存在。”

這話太長了,薑溶理不太清楚,可她看那雙平靜如井的眼中似乎總帶著一點兒哀傷。

她走過去,抱住他:“可是我覺得這個名字很?好聽呀,你看這些花很?漂亮,你也很?漂亮。”

蕭青棠輕輕推開她,彎下背,在她臉頰上?捏了捏:“笨蛋,旁人聽了這話定會在意我和皇帝的關?係,有沒有機會被皇帝認回去,你怎麼不問?”

“噢,可你不是不喜歡他嗎?”她眨眨眼。

“也不是不喜歡,我隻是不喜歡他是我父親。”

“那你不要認他不就?行?了?你開心就?好嘛。”

蕭青棠彎著嘴角:“可是我要是認了他,說不定有機會當皇帝,等我當了皇帝,就?能?給你買很?多?亮晶晶。到時用亮晶晶給你蓋一座宮殿,裡麵所有的東西都是亮晶晶做的,床是,桌子是,櫃子也是。”

薑溶脫口而出:“可是你不喜歡這樣,我不想你不開心。”

蕭青棠微愣,眼淚幾乎要奪眶而出。他緊緊抱住身前的人,不停重複:“溶寶,我愛你。”

薑溶不停回應:“我也愛你,我也愛你呀。”

“我們?成親,好不好?”

“在哪兒?”

“在這兒。”

蕭青棠折下幾支花枝,將花枝重疊在一起,編成一個火紅的圓環,戴在她頭上?。

她抬著眼睛看,摸摸滿頭的合歡花,也去摘下一支:“你來。”

蕭青棠低下頭,那支花被插在他的發髻中。

他牽著她跪在合歡花樹下,對?著一望無際的澄澈藍天,虔誠叩拜。

“蒼天在上?,弟子蕭青棠,六親緣薄,兩袖清風,然卻有妻薑溶不棄弟子一無所有,願與弟子相守。

弟子在此懇請皇天後土作證,今,弟子願與妻薑溶結為夫妻,願與她同甘共苦,相濡以沫,鐘情一人,白首不渝,青山可平,黃河可枯,此誓不違。”

他一字一頓說完,含笑看向身旁的人。

薑溶一直在看他,見他笑,也忍不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