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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團掙動的白絨,顯然是捉到了獵物。

她逐步走近,才看到那團白絨是一頭瘦小的白狐幼崽,後腿被捕獸夾的利齒夾傷,冒出的鮮血快要凝結凍住。

小白狐見到有人來了,嚇得渾身瑟瑟發抖,淡金濕漉的狐狸眼凶惡地怒等著她,嘴裡發出威脅的低吼,同時兩隻前爪扣著雪地奮力的往前撲騰,可是沉重的鐵製捕獸夾讓它無法掙脫分毫,反而讓後腿的傷口撕裂得更大,汩汩的鮮血滲了出來。

儘管如此,它也不願意放開口中的誘餌,一隻已經死去多時不怎麼新鮮的雉雞,顯然是餓極了。

小白狐掙紮之時,身後的尾巴露了出來,又是一抹刺目的紅。

小姑娘以為它的尾巴也受了傷,結果定睛一看,原來它的尾巴尖本來就是紅色的。通體雪白的白狐,隻有尾巴尖有一撮紅毛。

小姑娘心想,真是個奇特又命大的小狐狸。

小姑娘的睫毛上掛著霜雪,在小白狐絕望的眼神裡,默不作聲地彎腰蹲下來,稚嫩的手指用力掰著堅實的捕獸夾,指節處因過於用力而被壓出顯眼的紅痕。

“咯噔”一聲,捕獸夾甫一打開,小白狐瞬間就慌不擇路地飛竄了出去,背影一瘸一拐,雪地裡留下了一連串帶血的梅花爪印。

小白狐剛跑出去不遠,男子的暴怒聲從她身後響起:“林遙!敗家的死丫頭!你是不是又把老子的獵物放走了?你他娘的知道一頭白狐的皮能換多少銀子?”

小姑娘的嗓音低鬱冷淡:“就算拿它換了錢,你也不會給娘親買藥,隻會拿去買酒喝……”

“啪!”

成年男子使出全力的一巴掌,直接把年幼的小姑娘扇倒在了雪地裡。

“怎麼跟你老子說話的?!老子怎麼生了你這麼個敗家東西!跟你那賠錢貨的娘一樣,隻會給老子添麻煩,給老子滾!”

小姑娘低著頭,屈腿坐在雪裡,似是被打蒙了,好一會兒才抬起手,習以為常地用手背擦去鼻底流下的鮮血。

小白狐躲在遠處的樹樁後,默默看著這一幕,溼潤鼻尖翕動,眼底水光閃爍,掉頭跑進了茫茫雪山。

……

林遙家就住在離這山林不遠的村子裡。

她白天幫著村民們砍柴、捆裝,一捆捆地裝到板車上,每每累得滿頭大汗,雙手都被樹枝劃出細小的傷口,才能換得幾枚零星的銅板。

林遙揣著這些來之不易的銅板,來到鎮上的藥鋪。

藥鋪掌櫃掂量著手裡的幾枚銅板,很是為難:“丫頭,你娘吃的那幾味藥都不便宜,這些實在是不夠啊。”

“我隻要一些藥渣就可以了……”

掌櫃知曉她家裡的狀況,娘親久臥在床,全靠湯藥吊著命,她爹又是個嗜酒的懶漢,靠打獵賺的那點銀錢全都拿去換了酒喝,根本不管這娘倆的死活。

掌櫃同情她的遭遇,無奈收了錢,給她包了點散碎的藥材渣。

林遙將那藥渣包當做寶貝一般捂在%e8%83%b8口,快步跑回家中,熬好一碗熱乎乎的湯藥,送到久病娘親的床榻前,親手喂她喝藥。

看著娘親喝下一碗熱乎湯藥後,有一絲絲變得紅潤的臉色,小姑娘的眉眼跟著彎起,仿佛一天的疲累都在此時煙消雲散。

……

林遙像往常一樣在院子裡砍柴,天色陰沉,上一輪的積雪還未化,便又要下雪了。

牆頭傳來掉下積雪的撲簌聲,林遙砍柴的動作一頓,循聲看去,隻見牆頭上趴著一頭白絨團,是一頭白狐幼崽,嘴邊叼著一朵白色的花。

它淡金色的眼瞳警惕地看了看院子的四周,確認沒有旁人後,方跳下牆頭,走近到林遙麵前,把叼著的花放在了她腳邊。

林遙看到小白狐身後火紅色的尾巴尖,立刻便認出它就是數日前被自己放走的那隻小白狐。

她指了下地上的小白花:“給我的?”

小白狐顯然聽得懂她的話,點點頭。

林遙將白花撿起,起初她隻以為是普通的花,拿在手中仔細一瞧,眼睛瞬間睜大,閃爍著驚訝的光芒。

……竟然是一朵雪蓮。

這小白狐竟如此通人性,知曉報恩,給她帶回了一朵雪蓮來?

雪蓮隻生長在冬日的山頂峭壁,跟人參、靈芝一樣是極為珍貴的藥材,雖然跟娘親的病藥不對症,但能換不少銀錢,有了它,娘親未來兩個月的藥錢就不用愁了。

小白狐見到林遙欣喜激動的神色,跟著驕傲地挺起了%e8%83%b8脯。

“謝謝你。”

林遙小心翼翼地捧著雪蓮花,蹲下`身子的同時,眼尖地發現小白狐的前爪和後腳處又添了幾道傷痕,不知是不是它為了采這朵雪蓮受的傷。

“你爪爪上的傷……”林遙指了指它前爪上的一道傷痕。

小白狐抬起爪子輕%e8%88%94了%e8%88%94傷口,搖搖頭,表示自己沒事,%e8%88%94%e8%88%94就好了。

“你看著還是個狐狸崽子,為什麼會自己出來覓食?”林遙瞧這小狐狸能聽懂自己說的話,閒來無事便和它聊起天來。

小白狐將身後的狐尾放在身前,一隻爪子輕碰了碰尾巴尖,抬頭凝看著她。

“是因為這條尾巴?”林遙瞬間領會了它的意思。

小白狐點點頭。

它的父母都是純正的白狐,可不知道為何它一生下來,尾巴尖卻是紅色的。白狐在狐族裡是最高貴的血統,紅狐的地位則要差上許多,它明明是白狐,卻長著紅狐的尾巴尖,自然被當成了異類,於是剛出生沒多久,就被父母和族群拋棄。

還沒滿歲的白狐崽子饑餓交加,隻能冒著風險自己外出覓食,卻不慎中了獵人的圈套,差點連命都沒了,幸而碰上好心的小姑娘。

隻是這個小姑娘看起來,過得和它一樣慘。

小白狐感受到小姑娘打量的眼神,有點自卑地低下頭,尾巴尖動了動,墊在兩隻前爪的下麵,將其遮了起來。

“你的尾巴很好看很特彆,我一眼就能認出你。”小姑娘稚氣輕柔的嗓音說道。

小白狐動了動狐耳,淡金色的豎瞳在驚訝之下變得渾圓,第一次有人誇它的尾巴好看。

林遙想到什麼忽然起身,去屋裡搬來了凳子,踮著腳尖從簷下取來掛著的一截臘肉,放在它麵前。

小白狐嗅了嗅那塊油光瓦亮的臘肉,吞咽了下口水,一雙圓溜的眼眸試探地看著她。

“沒事,吃吧。”小姑娘彎起眉眼。

小白狐得了允許,這才埋頭大口大口地啃咬起來。

“咚——”

院子的大門忽然被人重重踹開,小狐狸當即叼起沒吃完的臘肉,靈敏地鑽到了柴火堆的後麵。

五大三粗的男人麵色酡紅,腳步沉重地打了個酒嗝,林遙沒想到他這麼快就回來了,趕緊背著手把那朵雪蓮花彆在了腰後。

可還是慢了一步,被林鴻誌發現了她背手的動作。

“藏什麼呢?”

男人直接動手,把小姑娘拎了起來,從她身後抽走了那株雪蓮。

男人眼裡閃著貪婪的光:“雪蓮?哪來的這好東西?還藏著掖著,想瞞著老子藏錢是吧!”

“這是要拿去給娘親換藥的……”

小姑娘急得眼眶發紅,伸直手臂蹦著要去夠他手裡的雪蓮,直接被男人重重推開,後腰和手肘都撞上了身後堅硬的門板上。

林遙貼著門板,嘴角痛苦地直抽,捂著胳膊垂頭滑坐在地上。

躲在柴火堆後小白狐看到小姑娘又被推倒,眼瞳驚怒交加,犬齒用力,死咬著嘴裡的臘肉。

林鴻誌拿著雪蓮花,興奮地走了。

林遙的眼底聚滿了淚水,手指握拳,無比自責和懊悔。

她為什麼不早點把雪蓮花好好藏起來!

帶著臘肉味的濕熱小舌頭,%e8%88%94去了她臉上的淚水。

“嗷嗚嗚。”⊙思⊙兔⊙在⊙線⊙閱⊙讀⊙

小白狐看見小姑娘落淚,心裡也很難受。

那雪蓮花……它還可以再去找的。

林遙抬手擦去眼角的淚,撫摸了下它毛茸茸的腦袋,讓它不要擔心自己:“你快走吧,萬一被他發現了,你就要變成了白狐皮了……”

好在方才小白狐機靈,不然落在那男人手裡,它的皮毛肯定要被那個人渣扒下來去換酒喝。

“以後不要再來了。”林遙將腦袋埋在臂彎裡,悶聲道。

……

林鴻誌用那雪蓮花換了五十兩銀子,沉甸甸地揣在懷裡,轉手就買了兩壇子好酒,紅光滿麵地回到家中。

小姑娘坐在草席邊,冷眼看著大口喝酒吃肉的男人,再想到後院床榻上虛弱到連坐起來都困難的娘親,緊抓著床板的雙手幾乎快把草席扣爛。

眼見男人仰頭喝光了一壇,她冷不丁地衝過去,抱起他桌上剩下的一壇酒就要往地上砸,然而酒壇還未脫手,就被男人搶了回去,狠狠搡了她一把:“發什麼神經!”

“你寧願買酒喝也不給我娘親買藥,我娘親當初嫁你,真是瞎了眼睛!”

“放屁!老子娶你娘才是倒了八輩子黴,老賠錢貨生了個小賠錢貨,自打生了你,你娘彆說像彆的婆娘下地乾活了,整日半死不活的在床上躺著,是想把老子拖死!”

“不許罵我娘!”

小姑娘紅著眼睛又要撲過來,男人高舉著巴掌,正要打下去時,忽然聽到有村民在院門口喊:“林大家的,村正讓我來通知你,仙宗要在附近幾個村子招收弟子,今晚就要送孩子們進城,明日一早在山下測靈根。”

“仙宗隻收八到十六歲的孩子,你家閨女不是正好八歲了?”

林鴻誌啐了一口:“測什麼靈根,我老林家哪有這個命!”

“這事哪說得準呢,村正發話了,讓村裡所有適齡的孩子都去。”

林鴻誌想想也是,萬一撞上狗屎運呢,他閨女若成了修士,背靠仙宗,他這輩子不就發達了。

林遙眼眶還紅著,撇頭咬牙:“不去,我要照顧娘親。”

林鴻誌知道她脾氣倔,想了想從懷裡拿出來一顆碎銀子:“不就是想給你娘買藥麼,一兩銀子夠了吧?”

林遙伸手欲拿,林鴻誌又將那銀子收了回去,瞪眼道:“你老實去跟村正測靈根,我就去給你娘親買藥!”

……

臨行前,林遙守在娘親的床榻邊,緊握著她瘦弱枯槁的手。

“娘親,我要去靈霄宗測靈根了,過兩日能回來,你記得按時吃藥,多保重身子……”

病榻上的女子形容枯瘦,可是眉眼依舊能看出年輕時的姣美漂亮:“好孩子,你若能測出靈根就不要回來了,跟著仙人們追求長生大道,娘親在九泉之下也能安息了。”

“娘親,彆說不吉利的話,我若是有幸能測出仙根,哪怕能留在宗門做個打雜的,每月都有銀子能領,你的病一定能治好的……”

方氏垂下眼眸,落在她的手臂上,林遙趕忙往下扯了扯袖口,遮住手臂上的青紫傷痕。

“那人是不是又打你了?”

林遙沉默。

方氏頓時紅了眼睛,抬起皮包骨的手在枕頭下摸索出一樣東西,塞進她手中,啞聲道:“阿遙,這玉佩你拿著,你若是沒有仙根也不要回來了,用這玉佩換些錢,早早離開這地方,少受點磋磨。”

一個八歲的女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