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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一把火:“沒有訴求嗎?”

但埋在餘灰深處的火星,仍熄滅了,熄滅在窗外風聲嗚嗚咽咽的哭腔裡,任憑寒風敲打窗欞。宋冥雙手捧著那杯牛奶,盯著杯口逸散的溫熱白霧出神?。良久,她才緩聲啟唇:“……如果我說,我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最終目的,隻是死亡呢?你相信嗎?”

燈光融化,自上而下滴落。

宋冥的睫毛被濡濕,像染了一層瑩潤的淚。

她的口%e5%90%bb是那麼溫和,仿佛躺進陰冷的墓%e7%a9%b4裡,不?是世人不?寒而栗的結局,而是她求之不?得?的歸宿。

“人都?會死的,我知道。”齊昭海不?是不?明?白宋冥的意思,恰恰相反,正?是因為太過明?白,齊昭海才忍不?住以?誤讀她的話?語,回避這句話?背後可怕的想?法:“但是在死之前?,你就沒有什麼記掛的人和事嗎?”

宋冥認真地想?了想?。

最終,她卻僅僅回以?沉默。

竇母好歹在乎她的女兒,可宋冥有什麼在乎的嗎?沒有。

她沒有能在乎的人事物,一樣都?沒有。

怨恨宋冥的母親早已離世,有血緣關?係的生父不?知所蹤,繼父對?她的憎恨,更是強烈到一度險些將她殺死……來自親人的恨意,淤積成潮濕泥濘的沼澤。早在宋冥年幼時,這泥淖便張開血盆大口,將她吞噬。

宋冥早已失去活著的意義?,隻因被父親屢屢告誡,不?能浪費母親的犧牲,她才不?得?不?勉為其?難地,留下自己這條充滿負罪感的性命。

不?自殺,已經是她做出的最大的努力。

齊昭海突然感覺到一陣絕望,某種若有所失的情緒,糊住了他的咽喉。

竇母能夠被激起的恨意挽回,但宋冥呢?

她能夠用什麼留住?

宋冥沒有大幅度的情感波動,無愛無恨無所牽掛。她不?結交朋友,不?在世間留下任何羈絆……這樣輕飄飄的人,好似煙雲一陣,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被風吹散,再?也尋不?見蹤影。她會離開,跟齊昭海恐懼的多?年以?前?一樣。

齊昭海的目光漸漸黯淡下來,但他還是說道:“特大劫殺案的資料,我會幫你申請更多?權限的。今晚我睡沙發,你安心進裡邊睡吧。我睡眠淺,半夜有什麼風吹草動,我會醒的。”

但,宋冥沒有動。

她低頭專注地看著杯裡的牛奶。杯壁圓圓,天花板上的燈光倒映進%e4%b9%b3白的液麵裡,像是框住了一輪月亮。

宋冥昂頭,把牛奶連同月亮一飲而儘。

熱意從肚腹蔓延到四肢的同時,宋冥忽地意識到,這是母親死後,她第一次喝到彆人幫她熱的牛奶。溫暖脹滿心房的感覺,太過久違,一時令宋冥有些措手不?及。

進臥房前?,宋冥回首望向沙發的方向:“晚安。”

她在黑暗裡默默站了一會兒,沒等?到回應,於是推門走進了房間。關?起的房門,從門縫裡擠出一道狹而窄的光。暖色調的,像一道夕陽。

不?知道過了多?久,黑暗的客廳裡有人抬起頭,用眼眸追尋著那道光線。

“晚安。”齊昭海的嗓音悶在棉被裡,模糊不?清,音調裡聽不?出情緒波動。也不?知道在跟誰說。

明?天見。

.

當晨曦驅散黑暗,暖暖地曬在枕巾上時,昨夜的情感波動仿佛虛幻一夢。

宋冥從夢裡醒來。手邊裝過牛奶的杯子邊沿,還殘留著一圈未經清洗的奶漬,然而她的心已然沉寂。

今天,就是破案期限的最後一天了。

這是宋冥的第一個念頭。這個想?法來勢洶洶,不?斷催促她意識到時間的緊迫性。

“昨晚撞你的那輛車查到了。”齊昭海在見到她後,興奮地宣告:“車主是個賭徒,欠下了傾家蕩產都?還不?上的巨額賭債,他母親又?在醫院裡躺著。這大概是他被買通的原因。”

這麼簡單的利益聯結。

要打破,應該不?會特彆困難。

相信警方很快能從這賭徒的嘴裡,問出幕後指使他撞人的操盤者。

今天這為數不?多?的時間裡,宋冥按照她昨天就已經定好的安排,前?往了林懿詠家中。

林懿詠今天沒出門鍛煉,而是在家裡準備禮物。

她手笨,不?太擅長這些手工活,從昨晚就開始熬夜偷偷做禮物,硬生生把自己在冬天的低溫裡,累出了一身的汗。由於失敗率太高?,林懿詠腳邊堆滿的包裝紙和絲帶無一不?皺皺巴巴,幾乎壘成了一座小山。

五顏六色的,活像散落了一地的浪漫。

“為什麼不?去商店買一個?這樣很費時間吧?”宋冥問。

不?料,林懿詠在親手做禮物這件事情上,異常執著。她搖搖頭,笑著抽了張麵巾紙,擦拭掉鼻尖上滾落的汗珠:“自己做的東西,意義?不?一樣嘛。外麵買不?到,所以?可以?說是獨一無二的。”

“哦對?了。等?下阮文要是回來了,能不?能麻煩你,幫我一起把這些東西藏進櫃子裡,不?要讓他知道?”林懿詠忙不?迭地開口請求:“明?天就是我們戀愛五周年的紀念日?了,我想?保持點神?秘感,給他一個大驚喜。”

林懿詠預想?著即將出現的場麵,情不?自禁地翹起嘴角。她已經等?不?及看見阮文的反應了。

那場景,一定很有趣。

“談了五年,你們的感情一定很好吧?”宋冥隨口問起。

“確實不?錯,但也不?總是那麼好。”林懿詠甜蜜地笑著,沉浸在愛情中:“他以?前?笨得?很,不?開竅,老惹我生氣,我脾氣又?急,一急起來,我們倆就老吵架。後來,我們戀愛一周年紀念日?前?,他有一次給我氣得?特彆狠,我被氣得?好久都?沒有理他,他就給我寫了張保證書,保證不?騙我,不?玩失蹤,不?冷戰……”

之前?在他們麵前?,林懿詠基本以?一個堅韌的形象出現。她不?懼輿論,率先發聲,將受害者聚集到一起相互保護……好像披了層無堅不?摧的盔甲。

而阮文,是她盔甲之下隱藏的軟肋。

觸及著她柔軟的一麵。

見到林懿詠臉上洋溢的幸福,宋冥突然有些不?忍心問她,她和男友那天是否有不?在場證明?。

如果有證明?,自然最好不?過。

但萬一沒有呢?

這懸絲之上的岌岌可危的平衡,隻怕要被打碎。

宋冥幾番斟酌,深感難以?開口。反而,是林懿詠先停下做禮物的動作,給她倒了水,順便問起她此番的來意:“聽說你昨天晚上差點被車撞了,沒事吧?今天怎麼特地跑過來一趟?”

宋冥:“林小姐,你還記得?你在餐吧被迷暈的那天,是什麼時候嗎?”

林懿詠:“那個靈異直播的前?兩天。”

甫一聽聞,宋冥便眉心微蹙。很不?幸,她的預感成了真。林懿詠出事的那天,跟男死者的遇害時間,剛好是同一天。

阮文的嫌疑直線飆升。

“你還記得?那天的事情嗎?你昏迷過後,發生了什麼?”宋冥頓了頓,沒有動手邊的水:“還有,你男友阮文的舊眼鏡,是什麼時候不?見的?他又?是什麼時候換了新眼鏡?”

宋冥的問題如連珠炮一般,一時間讓林懿詠有些招架不?住。但她很快覺察到,宋冥關?注的重點發生了轉移:“我被迷暈的事,跟我男友有什麼關?係?”

麵對?林懿詠困惑的目光,宋冥隻能守口如瓶。

事態的發展,超出了林懿詠的認知。她在沉默中僵持了一會兒,慢慢從那些問句中,咂摸出來了些許不?安的因子。這些不?安,在她%e8%83%b8膛內慌亂而迷茫地左突右撞,驚動著原本規律的心跳。

在此之前?,林懿詠萬萬沒想?到,阮文會被卷進這潭渾水裡。¤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而且卷入的深度,遠比她所想?的危險。

林懿詠甚至想?不?到阮文會欺瞞她什麼,阮文雖然有時候略微膽小笨拙,對?待她,卻永遠體貼溫柔。可現如今,那一份阮文寫的保證書,就像一記耳光,清脆地甩在她臉上:“阮文跟我保證過,他不?會跟我說謊的……”

但他說了謊。

林懿詠知道,能夠讓辦案人員不?斷追問的人,嫌疑必然不?可能低。

而林懿詠卻愕然發現,她對?阮文做過什麼,一無所知。麵對?宋冥的提問,她答不?上一個字:“我沒辦法回答你,因為我清醒以?後,就在家裡了。阮文這些天很少回來,具體情況我也不?太清楚。不?過等?他回來後,我會幫你們問一問的。”

寒冬的空氣,結滿尖銳的冰淩。

林懿詠將這冷氣吸進,感覺像吞了一團冷硬的刺,從鼻腔到肺葉都?疼得?徹骨:“因為我也很想?聽聽,他究竟對?我隱瞞了什麼。”

第77章 獵巫童話17

疑心就像被攔截在水庫裡的水, 一旦開?了閘,便止不住地往外湧。

林懿詠突然間很想揪住阮文的衣領,問問他是否已經忘卻,曾經那些他親口許下的承諾。那些承諾, 那份保證書, 是不是隻有她林懿詠一個人記得?

兩人一起走過的林間小路,一起度過的情人節, 一起遊玩過的山水……所有關?乎他們的一點一滴, 還被完整地保留在回?憶裡,琥珀一樣剔透晶瑩, 林懿詠卻不敢去回想和探索。

現?在翻開?回?憶,她看不到其他——

湧現?出來的, 隻有更?多?令人起疑的細節。

被下藥那晚醒來時,空無一人的房間;阮文毫無征兆去換的新?眼鏡;阮文身上莫名多?出來,卻藏著不讓她看的淤青和傷疤……

過往的美?好, 好似一個飄在空中的虛幻泡沫。泡沫的表麵不斷膨脹, 七彩的光也隨之流轉。然而, 泡沫都是易碎的,無數尖刺一個個從?疑點裡生長出來, 自內而外刺破了它。

“我之前跟阮文強調過很多?次,我最討厭被欺騙。”

做禮物?留下的滿地狼藉,林懿詠越看越覺得礙眼,她揉了揉發酸的眼睛,把它們連同禮物?一並收起:“看你們的樣子,他不僅騙了我, 騙的還是一件嚴重的大事。”

但林懿詠第一反應,竟然是為男友擔心。他傷得重嗎?會?被捕嗎?

林懿詠暗笑自己昏了頭。

等到她瞥見宋冥拿起放在桌上的水, 稍稍抿了一口時,林懿詠才意識到,她給自己倒的那杯水,還一滴沒動。

在這樣的霜天凍地裡,水早已涼透了。

入不了口。

“彆喝。水太冷了,我再給你加些熱的。”林懿詠拿起熱水壺,招呼宋冥道。

他們家裡習慣使?用一次性的紙杯飲水,杯子的優劣勢非常明顯。壞處是紙杯的保溫效果很有限,天一冷下來,時不時就得添些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