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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他左眉中間,卻被一道短疤自上而下截斷。

疤上結了血痂,觸目驚心。

很拽很酷,就是看起來不太好相處。像是那種剛成年的大型警犬,輕狂地露著爪牙,眼裡還帶著點意氣風發的光。

宋冥微微眯起雙眸,眼底卻愈發深沉。

不知怎的,即便她記憶裡分明沒有這個人的蹤跡,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她卻竟然產生了幾分熟悉感。這古怪的感受,使宋冥忍不住蹙緊眉心。

“他是誰?”宋冥不由得發問。

“他啊,是我們刑偵大隊的齊昭海隊長。”石延縮了縮脖子,小聲說:“齊隊平時總是凶巴巴的。打從他調來後,我們全隊上下就沒一個不怕他的……”

石延抓住機會,大吐苦水。

殊不知,正在他無知無覺的時候,齊昭海已將長腿一邁,幾步便走到他們身前。

頎長的身形擋住了路燈。

陰影覆蓋下來。

“又在說我壞話?”齊昭海斷眉挑起,渾身散發出危險的氣息。

頓時,石延活像被咬著舌頭一樣閉了嘴。他連連告饒:“沒……沒有的事!齊隊英明神武,我哪裡有這個膽啊!”

整個過程中,石延都沒敢抬起頭。

因此,他不可能看見,齊昭海在對他說話時,雙眼卻是注視著宋冥的。下沉聚攏的眉毛、緊縮的嘴唇、擰起的眉心……種種跡象雖然極為輕微,卻無不顯示出齊昭海此刻內心的不悅。

說是不悅,其實並不十分準確。

其中還摻雜了幾分怨懟。

像是被辜負了的黃花大閨女,冷不丁瞧見了負心漢,滿心幽怨一時間恨不能滿溢而出。

“齊隊長看起來,似乎對我頗有意見?”宋冥的眼皮輕輕一跳,隻覺得有幾分莫名其妙:“但實在不好意思,我似乎不記得,曾經有地方得罪過你。”

甚至,她連兩人什麼時候見過,都毫無記憶。

更彆提結下仇怨了。

沒成想,齊昭海聽見這話後,卻忍不住扯起嘴角,發出了一聲短促的嗤笑:“嗬,沒有得罪過?”

他定定地盯著宋冥。

那目光熾熱銳利,極具侵略性。動輒間,仿佛都能迸濺出火星,幾乎看得宋冥心底發毛。

但最終,齊昭海什麼也沒說。

他隻是轉過頭問石延:“給她留電話號碼了嗎?”

石延這才想起那張被風卷上天去的小紙條。他抬頭看了看,發現再追已經來不及了,隻好認命般地回答:“馬上,我馬上就留電話……”

“留我的號碼。”

齊昭海打斷道:“畢竟,報案人也可能有嫌疑,不是嗎?”

說完,他明顯意有所指地瞟了宋冥一眼,這才冷著麵色拉起警戒線,走進了發現斷手的廢棄美術樓。

.

不知是否出於心理作用,這棟廢棄的美術樓內,似乎比外麵還更加陰冷些。

一進門,齊昭海就直奔置物架旁。

隨著架子上的其餘畫箱被陸續打開,更多的屍塊顯露出來。那屍體大概被砍成了五六大塊,白花花的皮肉、血淋淋的斷口,連看一眼都仿佛是對視覺神經的衝擊。

齊昭海禁不住皺起眉頭。

“死亡時間應該在三個半小時前,也就是今晚七點左右。”

隨行的法醫結束了屍檢,說道:“死者麵色發紅、瞳孔散大、嘴角可見嘔吐物殘留,初步判斷是中毒致死。但具體是什麼毒物,還需要等待進一步屍檢才能給出結果。”

齊昭海頷首,問出了那個至關重要的問題:“你覺得屍體為什麼會動?”

“這……不好說。”

法醫糾結地皺起眉,顯然碰上了難題:“死者遇害後又被分屍,距離死亡已經也過去了一段時間,屍體的肌肉就算受刺激後有反應,也不可能那麼明顯。基本上,能排除超生反應的可能。”

那八成是凶手做的手腳了。

說著,法醫側過身,以便齊昭海看清這些屍塊。

不知是否因為時間不夠,這些屍塊被剁得很是倉促粗糙,有些地方的肌肉組織甚至還粘連在一起。但每一道刀口,都深得可怖。

下手狠得如同泄憤。

“砍得這麼用力,看上去像是有仇。”法醫忍不住插了句嘴。

齊昭海低下頭,目光鎖定在那些屍塊上許久,終是擰著眉“嘶”地倒吸一口冷氣:“……確實有些像仇殺,卻也不那麼像。”

法醫一愣:“什麼意思?”

“發現了嗎?這兩隻斷手的處理手法,跟其他屍塊完全不同。”齊昭海捧起斷手,仔細觀察。

就在那一瞬間——

某種與人體肌膚截然不同的質地,霎那間透過薄薄的手套,清晰地傳遞到他的掌心中。

光滑,乃至於過分細膩。

那是蠟油的質感。

“其他屍塊都沒有經過任何處理。隻有斷手,被凶手塗抹了防水蠟油,還被包在畫袋裡精心保存。”齊昭海瞳孔漸深:

“而且它的切割,也是最細致的。”

完整、精密、一絲不苟。

如同上佳的工藝品。

顯然,凶手對這雙手寄予了極特殊的情感。而這種情感,絕不是對死者的憎恨,反倒更像是欣賞,或者更準確地說——

是崇拜。

幾乎狂熱的崇拜。

但仇恨與崇拜,分明是兩種全然相反的情緒,又怎麼會有相容的可能?

這未免太過詭異。

齊昭海本能地察覺出其中的複雜,然而越是細想,他卻越發覺得困惑不解。要是有個懂心理學的在這裡,就好辦多了。

他忍不住想。

這個念頭隻來得及一閃而過,一個短發女警就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

作為隊裡唯一的女警,樊甜恬很是人如其名。她長得甜,聲音甜,雖然身材相對玲瓏嬌小,卻總是頂著一張全市局最甜美可愛的娃娃臉,抓著最窮凶極惡的嫌犯。

“齊隊!死者的身份確定了。”

樊甜恬做事格外靠譜,她揀出幾個要點彙報道:“死者名叫房仁延,今年三十二歲,就職於雲程大學。平時除了擔任美術學院的輔導員以外,他還負責教學生油畫。”

是誰那麼恨他?

恨到非將他碎屍萬段不可。

齊昭海直覺,在死者房仁延背後,一定還藏著他們還沒挖掘到的事情。

“齊隊,這是房仁延的照片。”

說著,樊甜恬把一張合照遞給齊昭海,並貼心地為他指出死者。

死者房仁延站在人群中的最左側,斯文白淨的臉上還掛著微笑。那時的他看上去和善又親切,很難讓人與這滿地淒慘的肉塊聯係起來。

齊昭海盯著照片看了兩秒:“還了解到什麼?”

“聽學生說,房仁延最近對法學院一個教授很有敵意。”樊甜恬又補充道:“私下裡,房仁延還在偷傳不利於她的傳聞,對她造成了很大影響。”

兩人之間的矛盾衝突,或許是致使房仁延被害的重要原因。

殺人動機可謂充分。

“你說的那個人,是誰?”齊昭海神色微凝。隨後,他便抬眼順著樊甜恬手指的方向,從破損的玻璃窗向外望去。

霎時,他的目光滯住了。

窗外沉沉的夜幕下,赫然站著一個單薄的身影。

廢棄的教學樓外枯枝細瘦,交錯如網,牢牢囚住一角被寒風揚起的灰藍大衣。如同很多年前,一瓣墜入掌心的藍花楹。

不妙的預感在作祟,齊昭海的心臟猛烈跳動起來。仿佛被人一把攥住的窒息感,使他幾乎要聽不清樊甜恬的聲音:“那個嫌疑最大的教授,就是這次的報案人——宋冥。”

同一刻,宋冥似有所感。

她緩緩回頭,漆黑的眼瞳裡映著夜色陰鬱。!思!兔!網!

直到這個時候,齊昭海才突然留意到她眼角處的一點殷紅。那或許是畫箱崩裂時被濺上的血珠,還未淌落就已凝結。

如同一滴血淚。

為她冷淡的容顏,平添了幾分顏色。妖異,卻也豔麗得觸目驚心……

.

人生第一次進審訊室,宋冥的心情委實難以言喻。

她垂著桃花眼,坐在昏暗壓抑的光線之中,目光漫無目的地落在前方。那裡,坐著石延和樊甜恬兩個警員。

他們審視的目光,令宋冥頗感不適。

例行的問話過後,樊甜恬清了清嗓子,終於進入了正題:“宋冥,今晚七點左右你在哪裡?”

“我七點半有犯罪心理學課,那時應該在前往雲程大學的途中。但我習慣獨來獨往,所以沒有人能為我作證。”宋冥從這個不尋常的問句中,覺察出了他們的心思:

“你們懷疑我是凶手,對嗎?”

她上身前傾,雙眸平靜得攝人。被這樣的目光注視著,樊甜恬竟不禁油然生出被毒蛇盯上的僵硬感。她唇瓣翕張,終是沒回應這句反問。

然而,宋冥卻驀然笑了。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被害人應該是美術學院的房仁延吧?”她笑意極淡,不僅未能深及眼底,反倒透出無儘的寒:

“但我不是凶手。”

“凶手應該是首次作案。他是個年輕人,對美術有偏好並具備一定相關知識。他崇拜房仁延在美術方麵的能力,卻也許厭惡甚至憎恨他這個人。”

說到這裡,宋冥話音稍頓:

“比起校內的教職工,我更傾向於他是學生,美術學院的學生。”

第3章 校園活屍3

最後一個字音落下時,審訊室驟然陷入寂靜。

石延瞠目結舌了好半晌,才磕磕絆絆地找回自己的思緒:“我的天!你……你是怎麼知道的?!”

宋冥微微一笑:“很簡單。”

她稍向後仰,姿態放鬆地靠在椅背上,半點也沒有正在被審訊的自覺。

“猜被害者是房仁延,是因為我在斷手的指甲縫間,發現了殘餘的顏料。他手上的繭子是長期拿畫筆造成的,位置有彆於握筆寫字。顯然,他是個經常需要繪畫的人,最可能來自美術學院。”

講到這裡,宋冥一抿薄唇:

“與我不和的人雖然多,但在美術學院中,矛盾深到能讓你們把我叫過來的,隻有房仁延了。”

聽完她的解釋,石延忍不住恍然。

他本以為,宋冥方才那些語出驚人的揣測十分荒謬,此刻卻又覺得是那般理所應當。

“那麼,凶手呢?”

石延追問:“你又是怎麼知道,凶手是什麼樣的?”

“你們應該在現場發現證據了吧?”宋冥指節微屈,輕輕敲著椅子扶手:“現場並沒有被收拾得很乾淨,所以凶手很可能是首次作案。”

石延認同地點頭。

這是刑偵人員都知道的。

“我注意到,斷手是被塗過蠟油後才裝進畫袋的,這是油畫的保存方式,說明凶手對美術有一定了解。裝斷手的畫箱被放置在高處,需要昂起頭才能看到。這顯然更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