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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份早已悄然入骨的愛。

他不敢麵對,不敢承認,更不敢訴諸於口的愛。

正?因愛得深切,才會?恨得那樣刻骨銘心。長久以?來?,齊昭海歡喜宋冥靠近,又害怕過分?與?她接近,不是因為不夠愛,是因為太愛,擔憂自己一旦情不自禁地陷進情網,會?再次落得如昔日一般的慘烈結局。

棄犬,隻會?更恐懼被拋棄。

但在宋冥的痛苦麵前,齊昭海突然覺得,這?些怨懟已不再重要。心中?由愛而生的疼,悄然無聲地蓋過了它。

控製大腦不再去想那起案件,僅僅是說起來?容易。縱使宋冥閉上雙眼,那樁塵封的“四一九”特大連環劫殺案,以?及母親熟悉的名字,仍然在宋冥眼前盤旋。

“我沒法不去想。”宋冥緊掩的睫毛微微顫動。

她忍不住想要睜眼。

但一隻溫熱的手掌覆蓋了下來?,捂住了她的眼睛。掌上粗糲的槍繭,強勢又輕柔地摩攃過宋冥薄薄的眼皮,將黑暗裡躁動的不安悉數鎮壓。

那隻手像是有什?麼魔力一樣。

宋冥在這?安撫下,竟奇跡般地平靜下來?。被強烈刺激衝擊得七零八落的理智與?思緒,終於被她重新拾起,拚湊回邏輯清晰且可運轉的思維鏈條。

“不是警局的人,有沒有辦法翻閱案件檔案?”她問齊昭海。

齊昭海沒有說話。

從?他的沉默裡,宋冥讀出了答案。

“好,我知道了。”答案既在預料之中?,宋冥沒有為此感到?失望。

同樣的,她也沒有猶豫太久,便輕聲說:“我願意以?顧問的身份,加入刑偵隊。倘若,想要了解“四一九”特大連環劫殺案的詳情,將此案真?凶抓捕歸案,弄清我母親死亡一事?,隻有加入警局這?一條路可走。那麼,我願意踏出這?一步。”

“什?麼顧問?你同意當顧問了?”齊昭海瞳孔倏地一震。

宋冥的答應太突然,猝不及防的一句驚喜從?天而降,把齊昭海給砸得有點發懵。他怔住好半晌,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齊昭海:“你確定嗎?”

宋冥:“確定。”

終於,齊昭海如願以?償。他用力不斷抿嘴,嘴角卻控製不住地往上揚起:“那麼,歡迎加入我們,宋冥顧問。我相信,這?會?是一個非常正?確的決定。”

這?時的齊昭海,著實稱得上神采飛揚。

宋冥抬眼看向齊昭海,不得不承認,這?個與?她就讀同一所高中?的小學弟,生得確實挺俊。是那種少見的,俊得淩厲野痞的類型。

他身上有痞氣,卻不是街邊不學好的混混那種流裡流氣。

而是乾淨的,銳利的,以?重金猛火鍛造的刀尖劍刃般的,鋒利的少年意氣。出鞘,能斬儘天下宵小,放在眼前也足以?賞心悅目。

假使齊昭海走的時候,左腳沒有絆到?椅子腿上,給宋冥表演什?麼是一個規範的踉蹌動作,他賞心悅目的程度,或許還能再提升十個百分?點。

宋冥評估了齊隊長的長相後?,如是想。

她突然很好奇。那個讓齊昭海愛得死去活來?的女孩,當初是出於怎樣的理由,才能對這?樣的齊昭海如此絕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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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關於父親孫廣和李百豐的事?,孫敏學知道的也不是很多。

齊昭海千方百計才從?孫敏學的記憶裡,挖出李百豐和孫廣的一些消息。這?兩個人的關係,拿親如兄弟來?說毫不為過。

而且更加貼切地說,沒念幾年書就回家務農的孫廣,是那個成天跟在哥哥身後?跑,卻容易惹出麻煩的傻弟弟。而李百豐相比之下,更像那個踏實穩重的哥哥,總是跟在孫廣後?麵幫他收拾局麵。

在村裡是這?樣,出去了還是這?樣。

根據孫廣寫回家的書信可知,李百豐帶他進城做生意的初期到?中?期,還是非常照顧他的。期間,孫廣犯的錯誤,李百豐都寬宏大量地不予計較,還耐心教他要怎麼做。

但17年前的一件事?,讓事?態急轉直下。

李百豐和孫廣合開的公司破產了。而這?件事?,似乎與?孫廣有著脫不開的關係。

“我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孫敏學聳了下肩膀:“我隻知道,當時我媽看完我爸寄來?的那封信,就很慌張,嘴裡一直念念叨叨地說什?麼‘完了完了’、‘李百豐一定不會?放過你爸的’,說我爸這?下捅了大簍子了。”

“然後?呢?”齊昭海繼續發問。

“然後?我爸就失蹤了。” 孫敏學咬牙切齒:“你說,我爸要不是李百豐殺的,他還能是誰殺的啊。”

孫敏學說完這?句以?後?,猶嫌不夠。

他氣憤地又加了幾句:“我爸是沒他李百豐那麼聰明,但是個老?實本分?的,不可能惹急什?麼人,也就這?一次出了點錯,還不是故意的。他們倆十幾二十年的感情啊,李百豐說不顧就不顧了。”

李百豐和孫廣這?家倒閉的公司,叫豐廣鞋業公司。

這?個公司起名很簡單粗暴,隻是把他們兩個人姓名最末尾的那個字拚在一起。

很快,簡堯副隊便在相關網站上查到?了這?家公司的具體信息。這?是家合夥企業,企業業主需要對企業承擔無限連帶責任。恰恰是這?一點,為李百豐和孫廣埋下了隱患。

公司的破產,源於一份出問題的合同。

簡堯廢了些周章,搞到?那份合同。這?是份專門寫來?坑人的合同,字裡行間隱匿著不少鑽法律漏洞的陷阱。

不懂那些彎彎繞繞的人,一不小心就會?栽進去。

然後?萬劫不複。

而簽署合同書時,代表企業簽下名字的,正?是孫廣。

可以?說,孫廣的一時失察,直接導致了李百豐和兩人的企業,成為掉進陷阱裡的倒黴蛋,被一紙訴狀告上法庭,要求他們償還巨額損失費。

就這?樣,他們錢沒賺到?多少,先背上一身債務。

創業計劃中?道崩殂。

齊昭海不由得道:“這?嚴重程度,完全?不是孫敏學說的‘出了點錯’,難怪李百豐會?生氣。要不是李百豐和孫廣的家人都住在偏僻的村裡,討債的人找不到?,恐怕也要被牽連。”

簡堯會?意:“那我聯係一下企業經曆過破產的員工,詢問他們當時的具體情況。”

齊昭海頷首同意。

怎料,這?一個電話打過去,推翻了先前的所有猜測。

針對兩人關係惡化的猜測,員工發出震驚的質疑:“不可能啊。哪怕破產後?,他們倆的感情依然很鐵啊。”

第51章 供品人頭17

員工的?回應, 無疑推翻了他們先前的?設想。

而齊昭海他們建立在這一預設上?的?推測,頓時隨之?土崩瓦解。

“出了這件大事,李總一開始確實很生氣,孫總也的?確老是避著他走。”從員工口中, 齊昭海得知?了公司破產的?後續:“但後來等債主真上了門?, 李總還是護著孫總的?。”

因糾紛反目的說法立不住了。

那李百豐和孫廣的?真正失蹤原因,究竟是什麼?

齊昭海問他:“你最後一次看到李百豐和孫廣, 是什麼時候?在什麼地方?”

“我走之?前見過?一次。”員工告訴警方:“因為企業出事後, 債主請了人三天兩頭堵在門?口潑紅油漆催債,動不動還砸東西、打人, 李總就把我們這些員工都?遣散了。那是我最後一次見他們。”▂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既然?兩人相殺的?嫌疑可以基本?排除,這個討債的?債主和他請來的?人, 嫌疑立馬大了許多。

齊昭海:“債主請了要債公司?”

“應該是吧。來的?那幫人個個凶得很,帶頭的?那個臉上?還有條刀疤。”員工的?語氣裡,聽得出畏懼。

雖說, 要債公司上?門?追債, 是以要錢為第一目的?。但如果李百豐和孫廣交不出錢, 不能?排除他們情緒上?頭,激情殺害這兩人的?可能?性。

齊昭海若有所?思:“不管是以企業的?經營狀況, 還是以李百豐和孫廣的?個人經濟狀況上?來看,他們能?湊到足夠多的?錢,交上?這筆巨額罰款的?概率,都?幾乎為零。”

當時法律尚不完善,對討債缺乏行之?有效的?製約。

而且監控覆蓋麵極小。

在那種要不到錢的?情況下,很難保證他們不會對李百豐和孫廣, 做出什麼過?分的?事情。

齊昭海注意到這一線索,因而趁機向這個知?情人士, 追問起?更多與當年?那家要債公司相關的?信息:“你知?道?,那家要債公司叫什麼嗎?”

知?道?名?字,下手查才方便。

“不知?道?。”員工一無所?知?得令齊昭海無奈。

好在,他在長達數秒鐘的?思索後,從零散的?記憶碎片中截取到了一個可能?有用的?細節:“那批上?門?討債的?,經常提到一個龍字,不知?道?是不是那家公司名?字裡有這個字。”

雖然?指向性不夠明晰,但好歹算是有了點信息。

得到信息,一切就好辦多了。

“走,去找一下債主。”齊昭海說:“問問他請的?有龍字的?要債公司,到底是哪一家,當年?又都?做了什麼缺德事。跟自己利益相關的?,他肯定最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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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李百豐和孫廣?”

債主悠然?自得地躺在搖椅上?,呷著茶水曬太陽:“警/察同誌,這倆人誰呀?我沒?印象。”

他雖然?年?過?六十?,已然?算得上?高齡,卻吃得腦滿腸肥。每一根白發上?,都?能?看見油潤的?光澤。不過?,這也難怪——

這債主平日裡,住的?是帶西式庭院的?奢麗彆墅,開的?是款式最經典的?嶄新豪車,屋裡請了家政來收拾做飯。每逢周末假期,兒女還會帶著孫兒和滋補禮品,過?來探望他。

好一幅兒孫繞膝,安享晚年?清福的?圖景。

他不胖誰胖?

一想到他的?愜意閒適背後,犧牲破碎的?是李家和孫家兩個家庭,齊昭海心中不禁油然?而生一股不忿。

這債主也不知?道?是坑害了多少人,毀掉了多少個家庭的?平靜,才用這些人辛辛苦苦掙的?血汗錢,換來了這樣的?奢侈的?豪宅香車,和他安逸幸福的?晚年?生活。

齊昭海板著臉:“真不記得了嗎?”

債主麵上?茫然?的?神色始終如一,宋冥看著齊昭海搖搖頭:“沒?撒謊。”

這輕描淡寫的?一句不記得,卻更令人心頭沉重。

破產的?陰翳和失去親人的?痛苦,困擾了兩個家庭十?餘年?,甚至釀成了一樁血腥的?滅門?案。而始作俑者早已忘